他愿意为了裴雪意等待,也愿意为了裴雪意妥协。 当年升初中的时候,爸爸就想让他出国读书,他为了裴雪意放弃了。 后来升高中的时候,他为了裴雪意从英国跑回来,还摔断了一条腿,那条腿上的伤疤还在。 再后来他保送了,但他还是陪着裴雪意读了一年高三,他想着如果裴雪意不能跟他考到一起,他就放弃保送。 他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裴雪意能否和他一路同行。他习惯于为裴雪意妥协,只求裴雪意不要抛弃他。 可是裴雪意却在想着怎么离开他。 是因为燕亭那件事吗?只因为燕亭这件事,他就要被判处死刑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让你走的。 邵云重攥着拳头,双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指甲陷进肉里,掌心流出一道血线。 他给裴雪意打了个电话,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这才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了一些,“阿季,你干嘛呢?” 裴雪意预计录取通知书快到了,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因为他觉得这件事瞒不住多久。接到邵云重的电话,他因为心虚吓了一跳,讪讪地说:“我在家里。” 邵云重问:“有时间吗?” 裴雪意问:“怎么了?有事吗?” 邵云重笑了一下,“出来吧,我去接你。前段时间不是告诉你,我把咱们以后住的房子定下来了吗?我想带你去看看。” 裴雪意记得这件事,现在距离他离开的节点越来越近了,他不想邵云重起疑心,所以就答应了。 邵云重买下来的这套房子真的很好,在学校附近这样的地段,能买到这样的房子,光有钱是不够的。 邵云重精挑细选了这个房子,亲自设计,找人来进行改造装修,这段时间还亲自监工。每一处细节,都考虑了裴雪意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满意。 这个地方放一个躺椅,因为裴雪意喜欢在阳台晒太阳。 那个地方放几盆花,裴雪意看书累了可以看看花花草草,这样放松眼睛 这一块空地或许可以先预留出来,因为裴雪意以后也许还想养一只小猫呢,这里就可以放一个猫爬架。 他把一切都想到了,想跟裴雪意在这里过属于他们两个的小日子,想着未来的点点滴滴,就是没有想到,人家压根儿没想跟他过! 更让邵云重锥心泣血的是,他刚才去接裴雪意的时候,去了学校一趟,看了贴在教室外面的每个学生的理想学校。燕亭在离开学校之前,理想院校就是裴雪意报考的这所学校。 他真的不明白,燕亭就那么重要吗?是不是在裴雪意的心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他重要? 邵云重的眼眶蓦地通红。 裴雪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客厅,看着房子里的一切,突然发现,关于离开这件事,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决绝。 他很想立刻逃离这间屋子,转身时看到邵云重的眼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怎么。”邵云重的声音十分僵硬,就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他问裴雪意:“录取通知能查到了吗?” 裴雪意的眼神有些闪躲,“还没有。” 邵云重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真的很不会撒谎。其实他可以一眼看穿他的,早就应该看穿的,但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想离开他。因此也就从未怀疑过他会背叛。 裴雪意的行为,在邵云重眼里就是背叛。 邵云重期待着,这套温馨的小房子,还有他对未来许多的畅想,可以让裴雪意回心转意,最起码愿意跟他说实话。 但裴雪意始终没有说。 他开车送裴雪意回家,到了家门口,裴雪意下车了,他也跟着下车。 他看着裴雪意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他,“阿季,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裴雪意转头看着他,那一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邵云重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活过来了。 但裴雪意只是笑了笑,“没有呀。” 邵云重又在一瞬间明白,什么是心如刀割,他勉强笑了笑,“好。” 裴雪意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古怪,但他并未多想。 邵云重看着他进了家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是冷冷地想,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裴雪意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已经被拆开了。 裴乘风坐在客厅里,面容有些严肃,“阿季,你怎么能背着爸爸,一个人做这样的决定?” 裴雪意垂下头,“爸爸,让我去吧。” 其实他离开还有另一层原因,因为不想爸爸再靠着邵云重这层关系,在邵怀峥那里谋取利益。他早就说过,他不喜欢这样。现在已成定局,爸爸也改变不了什么。 裴乘风没有明确的表示不同意,但很不高兴,“你自己去那边,能吃得消吗?你从来没离开过家,没有自己生活过,你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洗过。” 裴雪意没有争辩,只是说:“爸爸, 我会学着照顾自己的。” 裴乘风没有再说什么,他不会阻拦他的,因为自有人阻拦。 他何必费这些无用的口舌呢? 裴雪意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手机,身份证,录取通知书,银行卡,一切重要的东西都装在背包里。 现在爸爸已经知道了,也许很快就会告诉邵云重,所以他必须先走一步,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他本来收拾了一些行李,但现在不能带行李箱了,也不能拿太多东西,这会引起怀疑,只要把证件和钱带够就好了。 这些年裴雪意积攒了不少钱,邵怀峥逢年过节的红包都很大,有一些是现金,他数了数,一共有几万块的现金。 第二天,裴雪意就这样背着书包出门了,他跟家里佣人说,自己去博物馆。 离开家之后,他先把一部分现金存进自己的卡里,书包里留了两万块,然后买了高铁票。 裴雪意坐在高铁站里,等待着列车的到来。他已经站在排队的检票队伍,这时广播响起,他即将乘坐的列车延误了五分钟。 只是迟到了五分钟而已。 但是裴雪意的心里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甚至让他焦灼得没办法站在原地。 手机突然响了,连续的震动让他麻木的手指也跟着震颤。裴雪意看到邵云重打来的电话,一瞬间头皮发麻。 他挂断电话,紧张地四处张望。 当他在候车大厅看到邵云重的那一刻,简直被吓破了胆,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地跑了。 邵云重在人群中,就像伺机而动的豹子,立刻追上去,将他按倒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裴雪意被扑倒在地上,还在苦苦挣扎,“让我走吧!求求你了…” 广播再度响起,他乘坐的那一班列车已经停止检票。裴雪意像是被猎人捕住的幼兽,到最后一刻还在挣扎。只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他就能走了… 邵云重按着他,凶狠的目光盯着他,字字都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又骗我?” 他是骗过他一次的,那一年去英国,临行前他也是骗他,说会去找他,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在英国等着! 裴雪意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来,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他急促地喘息着,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说!”邵云重捏住他的下巴,几乎要将他的下颌骨捏碎。 裴雪意因疼痛皱眉,垂下的眼眸有几分倔强,他勉强开口,“因为,我想离开你…” 邵云重几乎睚眦欲裂,我想离开你,多么坦诚,多么直白,直白到不需要,也无法解读出更多的含义。 他想离开了。 十年了,十年的光阴里,他倾尽全力呵护,日日夜夜守着,掏心掏肺的疼爱! 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邵云重嗓音沙哑得不像样,“你跑得够远的,最南边,一南一北,咱们最好这辈子也不见面了,是不是?” 裴雪意只是看着他,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种近似缠绵的目光,就像上次在院子门口,他叫住他,他转身的那一个回眸。 邵云重觉得,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被他这副乖顺模样给骗了。 他死死地压着裴雪意,哑声问:“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吧?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知道,不能离开你。”裴雪意脸色是苍白的,神情是淡漠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不再挣扎。 这种淡漠,甚至让邵云重怀疑,这些年在自己身边陪伴的,在他怀里撒娇的,那个全身心依赖他的孩子,还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忍得多么辛苦,他从来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也不需要知道,永远那么被动的被他深爱着。 邵云重想,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自己抓得够牢,可能他早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为自己感到悲哀。 邵云重想过很多次,他和裴雪意的第一次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生。 他真的想给他一个完美的第一次,他设想了很多,他们必须在一个足够干净、温馨、安全的地方,氛围感要足,仪式感也要有,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那么混乱,那么惨烈。…… ………… ………… 裴雪意垂死般颤抖,哭着说:“邵云重…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 可是曾经那么呵护他的人,说过会永远保护他的人,已经完全不顾他的哀求和痛苦…… 裴雪意仰起脖子,犹如献祭一般露出自己脆弱的喉管,那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指痕。 他的眼角就像抹了胭脂,有泪水滑落,被撑开的一瞬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哭着承受全部。 那双睡莲花瓣似的眼睛里,细碎的光一点点熄灭,直到彻底枯寂如死灰。 ………… …………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等他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裴雪意早已昏厥,脸色灰白,遍体伤痕,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 ………… “邵云重,我会恨你的。” 裴雪意果然说到做到。 他被邵云重娇养着长大,还从来没在谁的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恨也是如此绵长。 在这一天之后,他就像生出了反骨,一直想要逃跑,拼了命的想要逃跑。 门不打开,他就用头撞门,撞得头破血流,窗户不打开,他就用拳头击碎,双手都鲜血淋漓。 他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双腿也因为过度的*爱无法站立,便在地上爬,好像爬也要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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