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重用小勺子喂了他几口温开水,“你都不记得了?你和冯寰在弯道出车祸了。” “不记得…”裴雪意头上缠着纱布,手上还打着点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虚弱地说:“我只记得,你一直不来,我就一直等,天太晚了,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就走回去…后来遇到冯寰…” 邵云重听到这里,一天一夜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原来裴雪意等不到他,还自己往回走了。 那么长的赛道,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没办法想象裴雪意孤零零走回来的情景。 他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怎么就玩昏头了,竟然把他给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季…”邵云重看着裴雪意,想摸摸他的手,但是两只手都扎着针,他根本不敢碰,“我当时只顾着飙车,没有听到你的电话。我不该只顾着玩,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不该偷懒让冯寰带你回来,我该去接你的。” 冯寰喝了那么多酒,舌头都大了,他怎么就给忽略了,他竟然让裴雪意上一个酒鬼的车。 “好了…”裴雪意抬起还扎着点滴的手,给邵云重擦了擦眼泪,“你别哭了,都不是故意的。冯寰呢?他还好吗?” 邵云重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蹭了蹭,“冯寰没事,他肋骨断了,胳膊也骨折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今天早晨还来看你了。” 裴雪意说:“你别怪冯寰,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的。” 邵云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其实从裴雪意出事到现在,他根本没有在心里怪过冯寰,他只是怪自己。 昨晚的事虽说是个意外,但是一群未成年人喝酒飙车,出事是迟早的。裴雪意趁机劝道:“你以后别跟他们喝酒玩车了,很危险的。” 这次的事已经是血淋淋的教训,不用裴雪意说,邵云重也不会再去了。 他满口答应下来,“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飙车了。” 这个承诺不是说说而已,邵云重说到做到,这次事故之后,他成年前再也不碰酒,不碰车,成年后也拒绝一切飙车活动。 裴雪意出院后,邵云重再也不出去胡闹了,彻底收心,整个人变得更加稳重。 这是个好事,邵怀峥很乐意看到小儿子的转变,烦人的青春叛逆期好像一下子过去了。 这时候是初三结业后的暑假,邵怀峥已经给两个孩子选好了学校,再过不久,邵云重和裴雪意就会前往伦敦读高中。 两个孩子一起出国,是邵怀峥从他们初中时就想落实的计划,但那时候由于裴雪意离不开母亲,再加上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这个计划就搁置了。 现在两个人马上读高中了,再不送出去,就真有点晚了。 裴家对孩子出国读书没有什么异议,在这一点上,裴乘风几乎完全听从邵怀峥的指示。 一整个暑假,裴雪意和邵云重都在庄园里度过,享受着漫长的假期,也在为出国留学做着准备。 之前在盘山赛道发生的事故,给邵云重留下了阴影,当时裴雪意苍白的脸色、脸上沾着血迹的模样,深深刺激了他。他时时刻刻都要看见裴雪意,一眼看不见,就担心裴雪意会不会出事,然后就会发火。 最近庄园里新挖了一个池塘,工人移栽了很多荷花过来,池水清澈见底,邵怀峥买了不少名贵的锦鲤养在池塘里。 这池塘周围种着各种树,夏天只要有风吹过来便凉风习习。 裴雪意和邵云重喜欢在池塘里泛舟,有时候兴致来了,直接脱了衣服,一头扎进池塘里游泳。 夏日的午后,池水波光粼粼,两人只穿了单薄的白色浴衣,穿梭在荷花间泛舟,小船周围是聚集而来的各色锦鲤。 邵云重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裴雪意抱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胸膛前,也在看着那本书。 邵怀峥就在岸边看着这一幕,内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极微妙的感觉。他儿子极少有那么温柔安静的时候,此刻他竟然从他一贯暴躁易怒的儿子身上,感觉到一种温柔的情致。这实在太惊悚了。 池塘里突然“扑通”一声响。 少年穿着浴衣跳进水中,他潜入池底,白色浴衣很宽松,那两只衣袖仿佛蝴蝶翅膀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浮动。 红色的锦鲤在他身边游动,他双手掬了一捧水,浮上水面,因为脸上挂着水珠,那双莲目更加流光溢彩,“云重,你看!” 邵云重低头一看,他手里竟然捧着一尾红色的锦鲤。 邵云重伸手去接那一尾锦鲤。 裴雪意突然双手合拢,“不给你!”然后一低头,整个人没入水中,纤细灵活的身影,比锦鲤还要迅捷。 “你敢耍我!”邵云重纵身一跃,也跳进水里。 两个少年在水中互相追逐,后来又变成一起摸鱼,家里的锦鲤平时被人喂惯了,并不怕人,在他们指间来回穿梭。 邵怀峥在岸边找了一个休闲椅坐下,笑着看他们玩闹,而在池塘里游泳的两个人并未发现岸边的父亲。 两个少年似乎玩累了,把小木船划到对岸,光着脚从船上跳下来。 邵云重先下来,裴雪意跳进他怀里,被他接住。大概是因为没穿鞋,脚上又有水,邵云重往后滑了一下,整个人躺倒在草地上,裴雪意趴在他身上。 刚才在湖里玩水,裴雪意的头发全湿了,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唇红齿白,出水芙蓉一般。 邵云重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用鼻子蹭他的脸颊和下巴。裴雪意不让蹭,邵云重便扣住他两只手腕,非要蹭个够。 两个人身上的浴衣都湿透了,单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笑着抱在一起。 这一幕实在太过亲密了,邵怀峥整个人僵住,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如果阿季是个女孩,他不会允许一个女孩在邵家陪邵云重那么久,更不会允许邵云重和一个女孩同吃同住那么多年。 邵怀峥对这方面的事,向来很注意,两个儿子在成年之前,决定不能闹出乱七八糟的丑事。正因为阿季是个男孩,所以才让他疏忽了,他也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亲密了,让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阿季长得太好了,人都说男生女相是有福气的,也不知道这样过分勾人的容貌对这孩子来说是福是祸。 但是邵怀峥心里有一种感觉,如果再让这俩孩子继续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第62章 回忆·分离 邵怀峥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就采取了措施。 邵家庄园里两个孩子的生活一切如常,只是隔了几天,裴乘风被邵怀峥召见。 这次会面是谈公事,邵怀峥向裴乘风透露了市里最新的开发动向,提醒他搭上这趟顺风车。 裴乘风自然惊喜万分,但是接下来,两人又开始谈论孩子们的事,让他的心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落下来。 邵怀峥没有直说,但裴乘风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江湖了,他从对方的话音里听出来了,邵怀峥不想让两个孩子一起出国读书了。 这几年依靠跟邵家的这层关系,裴乘风得了不少好处,可以说顺风顺水。如今这层关系最牢固的链接就要断了,裴乘风心里当然不愿意,但这是邵怀峥的意思,他也没有办法。 他怀疑是不是阿季做错了什么,周末的时候把儿子叫回家里。 裴雪意在书房里等着父亲,这是他每次回家都要做的事,父亲会询问他在邵家的方方面面,最重要的是,跟云重的关系怎么样?相处的还好吗?父亲也会提醒他,云重脾气不好,你要多让着他。 裴雪意这时候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其实已很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讨好、巴结的意思。他亦知道,讨好与巴结不是一件高尚的事。 所以他对这样的对话感到厌烦,他想回家,想让母亲抱抱他,尽管他已经很大了,但还是需要这样的亲昵。但母亲现在不抱他,只抱弟弟。父亲也只知道询问他、叮嘱他,让他去巴结人。 裴乘风进了书房,走到棋盘前坐下,“过来阿季,跟爸爸下一盘吧。” 裴雪意便走上前跟父亲对坐,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围棋,他更喜欢跟邵云重玩五子棋。但总是玩不过。 裴乘风捏着黑子落下,很随意地问:"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裴雪意看着棋局有些迷惑,“没有。” 裴乘风又问:“你和云重没有闯祸吧?” 裴雪意摇头,上次盘山赛道出事后,他们一直很老实,都没怎么出门。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说什么,抓了几颗棋子在掌心里捏着玩。 裴乘风说:“前几天我见了你邵叔叔,他的意思是,你和云重分开读高中。” 裴雪意正要落子,突然手一抖,白子从指间滑落,正好掉进裴乘风的陷阱。 他年纪还小,心里的慌张就写在脸上,裴乘风一看就知道,邵怀峥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两个孩子,那么邵云重也不知道。 邵云重不知道,那就得想办法让他知道。这也是裴乘风今天把儿子叫来谈这件事的原因,他相信裴雪意会告诉邵云重的。 “你有什么想法呢?想去哪个学校?”裴乘风把白子吃掉了,“爸爸可以帮你安排。” 裴雪意已经恢复了神色,很平静地说:“都行,爸爸看着办吧。” 裴乘风楞了一下,他以为儿子至少会问问,邵叔叔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儿子只是刚才一瞬间的慌张,让他觉得这反应根本不像个孩子。 裴雪意回到家的时候,邵云重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猫包,里面装着布布。 他把猫包打开,布布跳出来,仰头看着裴雪意喵喵叫,这是要裴雪意抱。 裴雪意抱起布布,“你干嘛去了?怎么还带着布布?” 邵云重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我给布布办检疫证明去了,要不然怎么跟咱们上飞机啊?” 裴雪意抱着布布上楼,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邵云重察觉出来他好像不太高兴,“今天回家不开心吗?我就说回家没意思嘛,就你每次都上赶着回去。” “那是我家,什么叫上赶着回去?”裴雪意因为这句话,连眼神都锋利起来,“我迟早是要回家的,还能在你家赖一辈子不成?” “什么叫赖一辈子?这家里谁又给你气受了吗?无缘无故就说这种话?”邵云重也不高兴了,他最不喜欢裴雪意说这种要走的话,好像他们迟早一刀两断、各奔东西。 裴雪意却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就你不愿意听。我们都长大了,早晚是要分开的。就像我们看的那个漫画,以后你要谈恋爱,结婚生子,难道那时候我们还能天天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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