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挺有意思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姑娘耸耸肩。 史铮187的个子半挂在双人沙发上牲口似的睡了一天,现在虽然醒了却还是没什么精神,可屋里这俩货晚上有演出非要他去看,他只好半死不活地换了衣服一起出门。刚走到楼道口儿,他就看见陆晓天带着耳机坐在开裂了的水泥花坛上。小孩儿还是穿着一条破洞裤,晃着长腿,皮靴后跟儿在水泥台子上一磕搭一磕搭地响,一边哼着歌一边晃脑袋。说真的,这小孩长得是真好看,深眼窝高鼻梁,浓眉大眼还特别白,混血似的,确实让人睡了一回还想睡二回。 史铮忽然就来了精神,嘚嘚瑟瑟走过去,在陆晓天脑袋上揉了一把,小孩儿抬头看到他,边手忙脚乱把耳机摘下来边站起身,模样像个发现自己被班主任从后门儿窗户盯着看的高中生。 “怎么在这儿坐着?”史铮问。 “你看着挺累的,我怕吵到你。”陆晓天脸上漾出笑意又被他抿着嘴压下去,他很高兴又见到史铮,可后头那两个人也盯着他看,他怕自己露出特别没出息的样子。 “那我要一直不出来,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史铮看着陆晓天,那种逗弄人的心情又来了。 陆晓天快速瞄了一眼手机,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没有.....我就是坐着听听歌儿......没注意时间.....天气挺好的.....也不太热.....” “我们要去school,小远和燕子今天在那边有演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史铮没等陆晓天回答,搂着他肩膀就往前走。 school位于雍和宫附近,是老牌摇滚人开的酒吧,算是北京最具摇滚气质的几个live house之一。陆晓天不仅见到了史铮,还要跟史铮去他喜欢的酒吧,心里简直要笑歪了嘴。他觉得自己之前像个傻逼似的在人家门口蹲点儿是个特别正确的决定。 他们四个人又带着乐器,其实打辆出租车再合适不过,可三里屯是个恨不得从中午就开始堵车堵到夜里的魔幻之地,再加上史铮他们三个都是因为倒贴乐队把自己穷得兜里叮当响的人,所以地铁才是他们此时不二的选择。 四个人一路走到东四十条地铁站,挤上二号线,叫小远的男人在路上对着陆晓天点过头以后,就没怎么再说话,倒是燕子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搂着硕大的器材包也不耽误自来熟地跟陆晓天瞎聊,“你怎么找他教你吉他啊,太想不开了!你看你那一手泡,肯定挨骂了吧?丫自己说不清楚,弹一遍就逼人一直练,错了就骂街,嘴比驾校教练还臭。你要是受不了,姐给你推个更好的老师。" 史铮听了燕子的话,靠到过去捞起陆晓天的手,摸了摸那指尖上腾着水泡的茧子温柔地笑了一秒,立刻又很不正经得凑到陆晓天的旁边问:“我教地不好吗?” 陆晓天愣住了,他又像上次似的被史铮挤到一边,本来就有点心猿意马,此时手指又被摸得发疼,脖子和后背上立刻散开刺痛而燥痒的幻觉,脸上就开始发热,一边反手用手指蹭着鼻子一边小声答道:“教得....教.....教得挺好的......”是教得挺好的,不过是在床上教得,把人教得不知道射了多少回。 “吁!你们俩睡过!绝对!他这是双标,对吧?”燕子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又转过头问了不说话的小远,仿佛小远就是那个被史铮劈头盖脸骂过的人,而的确被骂过的小远皱着眉让她小声点。 史铮没再放开陆晓天的手,在乌泱泱人群里,就那么偷偷拉着摩挲陆晓天的指尖,然后非常无耻的对那对燕子说:“你就喜欢欺负小孩儿。我好心收留你俩,还让你们睡床,我睡沙发,你就这么埋汰我?你们俩,今儿就给我滚。” “滚,立刻就滚,反正你家的套儿已经都被我们用完了。”燕子跟史铮很熟,毫不留情马上反击,但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看来是匹被男朋友驯服了的烈马。 二号线没空调的旧车型已经全部更新换代了,如今的地铁车厢里循环着习习凉风,虽然依旧是人挨人却也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充满了各式各样古怪气味的燥热。被捏着手指的陆晓天表情镇定的把头转向一边,仿佛挺悠闲的在看远处的到站提示板,但手心里全是热汗。
第8章 SCHOOL 【知道这个酒吧吗?】 school今天的表演是几个新人乐队一起凑了个拼盘,像是抱团又像是憋着口气要比试一番,把school弄得像华山论剑的现场。 小远和燕子备场去了,终于把史铮一个人剩给了陆晓天。陆晓天伸着脖子四下看想找个位置坐下,可今天的school虽然没有上次愚公移山里人挤人站满的疯狂,但光几个乐队本身就已经十来口儿人,乐队又叫了熟人来捧场,再加上酒吧的常客,竟然没有一个空座。 陆晓天正想说“要不咱们站着吧”,史铮就一把抓在他胳膊上走去了吧台。 “大刘,生意不错啊!”史铮对着吧台里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喊了一句。 “呦,铮子!有些日子没见了啊!忙什么呢,都不来找哥哥喝酒?”答话的这位叫刘仕,中等身材穿着牛仔裤配运动衫,幸好留着一戳小胡子,不然那张带着黑框近视眼镜的脸仿佛一个办公室文员。 他是school的老板,以前是数个知名乐队的经纪人,但90年代的摇滚热潮退去后,这个行业就进入了不温不火半扑街、张口闭口想当年的阶段,说是另谋出路也好,说是换一种方式坚守阵地也罢,反正刘仕和另外两个合伙人一起搞出了school酒吧,与愚公移山、MAO一同撑起了北京地下摇滚圈的半壁河山。 要是身边没有陆晓天,史铮可能就和老熟人对吹一瓶,然后开始大吐苦水,骂世态炎凉、恨人心不古了,但他此时美人在侧岂能认怂,只好散了根烟给刘仕,答道:“闭关写歌嘛,你懂的。” 刘仕从吧台里拿出打火机给史铮和自己点上,这才颇为理解的点点头,鼓励道:“你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等新专辑出来了,来这搞专场啊!哥哥我给你免费宣传!” “得嘞!谢谢啊!”史铮点了两瓶啤酒递给陆晓天,然后就往吧台后台钻,嘴上喊着:“哥,咱那加座还有剩吗?给我来俩。” 刘仕先是捶了史铮一下,然后抬起屁股让出一个,“行,给你凑俩。你这是带谁来了?眼生啊。”说着刘仕抬头看了看陆晓天。 陆晓天本来想说自己是史铮的歌迷,结果史铮抢在他之前说:“朋友,也喜欢摇滚,我以后常带他来,就不眼生了。” 呵,陆晓天此时的心情别提多美了。他这就成他男神的朋友了,而且还会被常常带来,当然了,他还是有理智的,史铮说得也可能是客套话,就像那些“有空来家吃饭啊”一样,只要没说出所谓下一次的具体时间地点,那这话只是意思意思。 不懂摇滚圈的人可能这个时候要说,你陆晓天都被睡了,怎么还这么卑微呢? 可摇滚圈是小众文化,红了也不是大红,没谁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明星,而且还满场都是想睡乐手的骨肉皮,什么都不图就图一睡,而且睡完这个睡那个,睡得越多越好,乐手对此也不在意,滚上床就是一夜春宵,可谓一拍即合,没有谁占了谁便宜的说法。 史铮没跟刘仕客气,拖着两把高脚凳就绕出来放到陆晓天跟前。他们俩挤在吧台一角刚做好,舞台上的鼓槌相击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陆晓天正准备好好听,隔着老远又有一个人对着他们嗷嗷喊:“铮子!欸!铮子!” 史铮抬手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指指台上又指指耳朵,才制止了这场隔着一堆人脑袋的喊话。 第一个乐队是几个北航的大学生组的,技术还生涩,听了半首歌,史铮就开始走神,他拉起陆晓天的手放到吧台的灯光下仔细地看。陆晓天那只按弦的左手上是起了茧子又磨出的水泡,这种情况一般不常见,以史铮的经验看,说明陆晓天最近超高密度练琴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用的琴不太顺手。他一边抠陆晓天的指尖一边问:“你也玩乐队?” “以前组过,后来鼓手要出国留学,所以只在学校新年演出时演过一次就解散了。”陆晓天被史铮那只同样带着老茧的手抠得生疼,脚尖顶着吧台的下缘来回蹭,手却乖乖摊开着没抽回来。 史铮听了这话,就没再继续问,因为这话题说起来伤感,乐队啊得像一家人似的才能长长久久,一个散了的乐队,要么是你找来的战友从来没跟你亲近过,要么是曾经亲如兄弟的人后来让你想起来就扎心窝子。 陆晓天还没有史铮那么深刻的理解,此刻他只觉得手指疼得心里像被猫挠,为了分散注意力就转着眼珠乱瞄,瞄到了史铮胳膊上的纱布。他其实之前就看到了,但因为燕子她们在,就没好意思问,这会儿他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你受伤了?” 史铮低头看了一眼,换了只手继续抠,假装毫不在意地答了一句“打架打的。”就不再说了。排练室要养,器材要换,他就算平时再不讲究,还是得成天想着去哪整点钱,但他不愿意跟陆晓天说,说出来跟卖惨似的有什么意思呢?摇滚圈里大家都这样,自己人喝多了一起吐槽几句也就算了,对外人真的没必要。尤其在外人眼里,他们阵痛还是混得不错且坚挺的,所以史铮选择在陆晓天面前维持住自己狂浪不羁的形象。 陆晓天自己都因为打架进过拘留所,自然对史铮这个回答没有产生任何反感。可说来也奇怪,他就是不愿意让史铮知道他这点过往。细琢磨一下,他大约是存了点要假装乖巧懂事好孩子的模样让史铮不能睡过就随随便便把他扔掉的小心思。 他不是骨肉皮,在阴差阳错和史铮滚床单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可既然已经滚过了,他就没法潇洒放开,毕竟史铮不是出去玩时随随便便贴过来的人,是他崇拜了5年的男神。他陆晓天以前只有钱和一个不着家的爹,现在钱还在爹跑了,史铮歪打正着填补了这个空位,天知道这算是走运还是倒霉。 这时,第一个乐队终于完成了演出,小远和燕子他们登上了那个黑色背景贴满了各种海报的拥挤舞台,史铮终于直起背望向舞台。 史铮先认识的燕子,她鼓打得很好,阵痛的贝斯手张群追过她,可睡过两回之后她没看上张群,而是小远在一起了,然后拉着小远来让史铮指点。史铮很快就看出小远有才,能写词能谱曲,所以认认真真教过,但总是差那么一口气,所以他跟着燕子一起焦急。 舞台上的小远神情酷到漠然,但吉他声一起就听得出恭敬又紧张的态度。史铮目不转睛地看着,等待他度过适应期之后的表现。 陆晓天也看着台上的小远,然后很八卦地问道:“你教过他?” 史铮没吱声,听完了第一首曲子,才郁闷地开口骂道:“操,怎么还他妈这样!”他叹了口气,“太紧了,玩punk得放得开,要有态度,有内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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