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单元门,史铮又点上一根烟,他甩了甩还湿着的头发,问道:“你去哪?” “我住国贸那边。”陆晓天默默祈祷能和史铮顺路。可天不遂人愿,史铮喷出一股烟雾后,摇头道:“啧,我得先去西边朋友家拿吉他,没法送你了。你没问题吧?” 陆晓天的眼角耷拉下去,但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色彩斑斓的衬衫,就拢着领口又笑了,点头说了声“嗯,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没问题”,那小表情别提多乖巧了,要是让费乐看到了估计得拿脚踹他。 史铮却挺喜欢陆晓天这个模样,他甚至生出自己把好人家孩子给睡了的下流想法,忍不住在陆晓天脑袋顶上揉了揉,然后捞着脖子把人搂过来又亲了一下,这才潇洒地挥挥手,说道:“那我走了啊,宝贝儿!” 陆晓天目送史铮转过家属楼再不见身影,才步履蹒跚地往反方向走。这狗日的三里屯常年堵车,陆晓天在路边站了好久才打到一辆空车,他坐下的瞬间就“嘶”地抽了口气,然后歪着屁股靠在了车门上。 “师傅,能抽烟吗?”他皱着脸问道。 “能啊!哎呦,我也憋好久了!就怕客人埋怨......”司机絮叨着关了空调又打开车窗,边说边给自己也点上烟。 陆晓天抽烟不多,可出来玩时身上肯定有烟,他猜测史铮应该不会介意,可偏偏就一直憋着没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装什么。他对着窗外喷出烟雾慢慢放松下来,又想起昨夜被捆在床上肏的情形,立刻就觉得胯下又要硬起来。虽然他这屁股是真挺难受,可如果史铮不是急着要去排练,他还想再被干一回。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受虐的心态。 司机还在没完没了的说话,已经从三里屯堵车说到国贸的房价了,陆晓天没搭话,而是揪着领口低头去闻那件衬衫上男人的体味儿,然后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非常没有道德底线地想:“操!我被我男神给睡了!”
第7章 男神家里的是谁 【有女人来开门?!】 陆晓天在家干靠了几天,坐立不安之间,倒是叫来了小时工,把下不去脚很久的屋子给清理了。 “呦,你丫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费乐来的时候还特意退出去看了看门牌,“你男神把你拉走进行社会主义四有青年再教育了?不能吧?听他那歌儿,他跟一反社会人格儿似的…...” 陆晓天抱着吉他低头偷笑了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没吱声儿。 “欸,他拉你嘛去了?你怎么都蔫儿了呢?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啊!你还是不是我铁瓷啊!(铁瓷,北京话,“瓷器”与“铁哥们”的结合)”费乐憋了几天,可算能一口气问完了。 “认识没多久......就.......一起吃了顿夜宵儿......没多熟.......”陆晓天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没说实话。这实话怎么说?说你哥们儿是让男神认错捅了屁股,还捅是捆着捅的,而且捅出感觉了? “瞅你丫吞吞吐吐内样儿!费爷没想认识你男神,你不用护食儿似的藏着掖着。”费乐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呲”的一声拉开,左顾右盼欣赏陆晓天这个干净的“新”家,“天儿,饭点儿啦,出去吃?” “练琴呢,不想出去,咱们点外卖吧。”陆晓天低着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吉他。他那天离开史铮家美滋滋地回来才发现他没拿到史铮的手机号,于是倒在床上哀嚎了半天。他这个人在外头又凶又野,可提起他男神就秒怂,总觉得不提前打好招呼就没法再去人家里。所以才让费乐看见了这副伤春悲秋的小媳妇儿德行。 “啧,你这是怎么啦?我以为你丫振作起来了呢?怎么还不想出去?哥们儿带你去个以前没去过的地儿,三里屯脏街,墨西哥菜、越南米粉、巴西烧烤随便儿挑,吃完咱们去vics还不远。”费乐自己丧过,所以见不得陆晓天要死不活的模样,于是一点不要面子地怂恿陆晓天出去浪一浪。 陆晓天听到“脏街”这俩字忽然就抬起头,转了转眼睛把吉他放下,说道:“那你等我换个衣服。” “你果然还是重新做人了!我以为我得说个万八千字儿,你才愿意抬屁股呢。”费乐随手把空了的可乐罐儿扔在桌上,他是不知道陆晓天怎么就娘们儿唧唧的一会儿一变脸,所以即便达成所愿还是要嘲讽几句。 陆晓天现在身上已经不疼了,却跟个痔疮患者似的听不得别人提“屁股”俩字,立刻一副小狗见不得别人在自己的电线杆子边上撒尿似的表情说:“你丫见不得我这儿干净啊?扔垃圾桶去!” “嘿!来劲儿了啊你!行,我看你能干净多久!”费乐嘴上依旧怼回去,可手里却乖乖把空罐子扔垃圾桶里了。因为他胖,打不过陆晓天,这种亏不能吃。 北京初夏的傍晚,太阳还没有落下去,脏街上永远收拾不干净的垃圾、因不邻大路经历了奥运会也没包上新皮儿的老式居民楼房、乱改私建出来的粗糙门帘儿、没有了灯光映射的破旧酒吧招牌,都没遮没挡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这条街和喜欢这条街的人都不甚在意,老神自在地坦然处之。它和他们等待夜色降临,并不是因为需要遮羞布来隐匿不堪,只是那时它和他们才真正一起醒来。 陆晓天挑了一家在街口的墨西哥菜,又不愿意进半地下室的屋里,费乐就跟他一起坐在搭出来的小院儿里。这小院儿半边入地半边台阶,围墙两侧高对外矮半截儿,因陋就简里透着一股带着设计感的机灵劲儿。 “你这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有人追你债啊?不能啊,你一土豪。”费乐在陆晓天第八百次往外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实话实话,他认识陆晓天这么多年,头一回见陆晓天这么矫情。 “我吃完饭就走,不去vics了。”陆晓天前思后想了很久,还是说出来了。他这个人其实一直很矫情,夜深人静独自在家的时候,他能把自己矫情得想跳楼,可这次又不同,他不觉得自己这是矫情,拍着良心说,他管这叫扭捏。他一直憧憬的男神把他睡了,他还想被再睡一次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那种扭捏。操,被肏了屁股就真的变娘了不成,陆晓天暗骂自己。 “你丫有事儿!不仅有事儿,而且还瞒着哥们儿!你瞅你捯饬的内个德行!切!我懂!门儿清!重色轻友!你丫快滚吧!”费乐撇嘴怒道,亏他好心好意哄陆晓天出来,丫床上有人了竟然不告诉他,寒心啊。 “不是瞒着你......啧......”陆晓天用左手食指指反着蹭了蹭鼻翼,有点不好意思,“八字儿没有一撇儿呢......”他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人家说不定看不上我......什么都不会......”他也就在费乐这里还能说出点实话,可惜费乐也比他好不到哪去,都没有父母管,也都在学校挨过欺负,他们俩理解彼此但个性又不同,所以谁也解决不了谁的问题。 费乐听完一下就心软了。看来陆晓天不是床上有人,是心里有人了,难怪拉抽屉似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看了一眼陆晓天蹭脸那只手的指尖上磨出来的水泡,摇摇头又拍拍陆晓天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安慰道:“行,哥们儿支持你。你当年在咱们学校虽然成绩一团狗屎,但论脸可是独霸一方,还能有小姑娘拒绝你吗?除非她眼瞎!去吧去吧,赶紧追到手领出来给我看看。” 对方是他男神,光靠脸不见得拿得下来,陆晓天这么想着,却还是挺感谢费乐给他打气的,于是吸吸鼻子很豪气地说:“今儿我请客。你要不要打包点吃的,让咱爷爷奶奶也尝尝新鲜?” 费乐知道陆晓天家阔气,确切地说,他自己是除了爷爷奶奶什么都没有,而陆晓天则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所以读书的时候,他经常叫陆晓天去自己家过夜,吃他奶奶做得家常菜,而陆晓天则把他当小蜜一样养着,在学校小卖部里挥金如土,活活把他养成个胖子。 陆晓天跟拎着大包小包的费乐道别,他从餐馆出来,转了三个弯儿就到了史铮家楼下,可没好意思立刻上去,别别扭扭又围着那幢楼走了三圈儿,才进单元门儿。他站在那扇几天不见的木头门前好会儿才抬手敲了敲,可好半天里面都没有动静儿。或许不在吧,他想,但又不甘心,就稍微多使了点劲儿又敲了两下。 “等着!”门里隐约穿出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陆晓天抿了一下嘴,立刻就想走,但还没来得及转身,门就开了。一个露着黑色蕾丝内裤套了件男性大码T恤的姑娘就大大咧咧地站在门里面,那脸上也是精彩,眼线糊成一团都看不太出来原本的长相。 “我.....我......”陆晓天心里在吐槽,嘴里却结巴,费了半天劲儿才把话说下去,“我来还史铮东西......嗯.......来还东西的。” “他还没醒呢,进来进来。”姑娘非常豪放地冲他招招手。 陆晓天尴尬得要死,但又骑虎难下,只好抿着嘴走进去。他进屋就看见床上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趴着在睡觉,心里立刻就打翻了厨房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一样也不知道窜起来的什么味儿。 那姑娘看见这男孩站在门口不再往前,也没催促,随手带上门就越过他往里走。她绕过床,走到沙发边推了一把,喊了一声“铮子,找你的!”,然后沙发上的人哼了一声,没动,她也没再啰嗦就回床上搂着男人接着睡觉去了。 陆晓天这才看见碎花沙发上还有一个被床单包成墨西哥卷儿的人,看不见脸只有几搓头发露出来,两条长腿半悬在扶手外面,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睡得着的姿势。他暗暗在裤子上擦擦手,感觉自己的关节又恢复了灵活,原本五味杂陈的心里也恢复了清明,但他看着屋里这三个昏睡的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想了想又退出去了。 史铮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起来冲了个澡,热水碰到右臂上的伤口,他才想起自己昨天去给某歌手的演唱会当伴奏,因为彩排和等待的时间太长吃得又凑合,所以下台时昏头昏脑摔了一跤。 床上那俩狗男女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也跟着起了,女孩看见史铮穿着内裤正坐在马桶盖上给伤口缠纱布,就问道:“你这是打几份工啊?又做伴奏又教小孩乐器,难怪要受伤。” “啊?我教谁?”史铮嘴里叼着烟,一脸茫然地问。干乐队的其实都是倒贴钱在玩音乐,有个把兼职很正常,教乐器更是最常见的工作之一,史铮以前也干过,可他受不了一天天地看着一群爪子都捋不顺溜的玩意儿糟蹋琴,早就已经不干了。 “来找你的小孩儿啊。” “小孩?什么小孩?”史铮边点烟边问。 “我给开的门儿,说还你东西,你没听见我叫你啊?操,没丢东西吧!”姑娘有点担心了。 史铮正好坐在乐器旁边,赶紧扫了一眼,看到吉他盒上放着一件叠好的衬衫,立刻就笑了,安慰道:“没事儿,认识的。挺有意思一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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