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判直接挂断电话,将油门轰到底。 瞬间,昨夜发生在阳台上的事情一把掼向他的大脑,嗡鸣和恐惧在脑中炸开。 他曾在暴怒状态下,把迟寄推向过死亡。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虐~
第36章 变熟的春天 恐惧震得游判全身发麻,一路飙车到了小区门口,停车场入口排着队,没有时间等待,他把车顺到路边,冲下去一路狂奔。 住的楼栋离大门不算太远,几十秒的时间,已经能看到楼的轮廓。期间疯狂拨着号码,迟寄一个没接。 终于,单元门近在咫尺,正当他即将冲入之时,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高空坠落,摔在他的眼前,砸出一声闷响。 血液凝固,游判僵硬地把目光一寸一寸掰过去。 侥幸被彻底粉碎,躺在他眼前的,的的确确是迟寄的身体。 “迟寄!”像被谁推了一把,他差点跌翻,狼狈地朝那边扑跪。 迟寄恰在这时偏头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游判窒息般急喘着,那口血好像喷上了他的眼球,睁眼闭眼只能看到一片血红色。 直到泪水夺眶而出,血色才被稀释,他再次看清了地面的人。 十七层的高度摔下来,里面怕是全碎了,只是勉力维持着人形。胸口近乎看不出起伏,薄薄的,胸骨好像在碎着往下陷。不敢碰的,一碰肯定散了,双手只能撑在身边,抵着一片衣襟。 迟寄的眼睛里一丝焦距也无,涣散着半掩着,时而一声咳嗽,鲜血又继续呕出。上次受伤没有补回来的血又这样吐了许多,游判的心连狞带绞地痛,眼泪混乱地掉,声音胡乱地抖。 “迟寄......迟寄......” 语言跟着泪流干了,只能一声一声咬着名字无望呼喊,凶悍强势的人被现实扑灭所有气焰,守着地上的人无能为力地悲恸。 救护车还是旁观群众喊的,载上两人呼啸着往医院奔驰。 上次陪护时游判尚且能绷着弦观察迟寄的状态,协助医生搭救,这回,却是一具掏空的壳子,颓然坐在对面,一双赤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泪水不断往下流,仿佛他先死了,模样比呕血的迟寄还要吓人。 李船携几位办案同事收到消息赶来医院,抢救室外的游判仍旧保持这种渗人的状态。李船头回见他掉泪,更是头回看到他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心惊肉跳,坐过去慎之又慎地开口叫他。 “老大......老大......?” 好几分钟过去,那双赤红的眼球才转动了一下。 李船一口气终于提起来:“老大,你没事儿吧!” 游判的四肢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僵硬地动了动,随后将脸埋进手掌抹了抹,再抬头时,模样已不再吓人了。 “十......”粗糙的声音从嗓子里割出来,几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十七楼......李船,几十米的高度,他摔下来了。” 李船听得揪心,脸色几度惨白。他只知道迟寄坠楼,不清楚细节的可怕,身后几名警员也是面面相觑,神色接连阴沉。 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李船茫然地看看抢救室,又看看游判,嘴巴里又苦又涩。 表情凝重的医生一个接一个冲进去,谁都心急如焚,谁也没敢拦下打扰。生怕耽搁的几十秒就断了迟寄的活路。 就这样活活焦灼了七个小时。 游判用命熬出了希望。 ...... 迟寄抢救过来后,先是在重症监护住了一周,后转入普通病房,已经三天。据医生讲述,他坠楼时被半空中的树枝接了一下,因此得到缓冲,惊险地捡回一条性命。不过伤势仍然不容乐观,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内脏破损大半,加之先前的旧伤没能好好保养,愈后恐怕并不理想。 游判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着,衣服还是出事那天穿的,憔悴爬满了脸,比病人看着还要奄奄一息。 后来是杜茫女士提着小包怒气冲冲来到病房,劈头盖脸骂醒了儿子。 “迟寄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这几天就会醒来,你打算让他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吗!第一件事就是和你分手!” 游判连日来被香烟泡着的嗓音嘶哑无比:“在他心中我已经坏透了。” 杜茫惊讶地走过来:“儿子,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啊?要坏身体的。” 游判痛苦地捂住脸,从指缝里掉出哽咽的声音:“妈......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 杜茫轻抚他的肩背,满脸心疼:“事情呢我也了解了,你并非有意造成这种伤害,沉浸在自责中没有任何好处,幸运的是迟寄活了下来,一切还有弥补的余地,另外——” 她强行掰起游判的脸,凝视他的眼睛坚定地说:“迟寄在疯子那受的委屈折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们要重新教他正确认识这个世界,要治愈他的病情,也要惩治那个姓古的变态,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是没有时间悲伤的!” 杜茫女士安慰人的方式总是这么简单粗暴,游判想起小时候,因为暴力倾向遭受旁人非议之时,他的母亲永远不会小心翼翼地关怀,每每用强势的口吻教训他,这种亲昵的斥责,反倒比一味的安抚更令人振作。 熟悉的暖流鼓动起垂死的心脏,游判拥抱住母亲:“知道了,谢谢你,妈。” 亲情在拥抱中酝酿至顶峰,猛然被一声嫌弃的“咦”打断。 只见杜茫女士捏着鼻子从游判怀里抽身,嫌弃地瞥着他:“之前你在重症室外的陪护椅守着没地方洗也就算了,现在进了单人病房,浴室热水都方便,你还不洗,臭死了臭死了,简直太失礼了!” “是是是。”游判失笑起身,“我的不对,我现在就去洗。” 杜茫把他往浴室方向戳:“去吧去吧。” 游判的脚步却迈向了大门口:“不,我回家洗。”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杜茫,“回家把自己打理精神了再过来。” 杜茫欣慰地等着自己的帅儿子回归:“去吧,妈在这帮你守着。” 游判自那日后恢复了常态,埋藏沉痛后,久而久之,不再那么难以面对。杜茫开始频繁出入医院,在游判工作的时候帮着照看迟寄。 一周后,迟寄醒了。 那天游判休假,整日把他守着,正抢了护工的活儿用热水给他擦身体,掌心的手腕猛地一动,抬头时,正对上迟寄半开的眼皮。 游判激动坏了,呼叫铃被他忘在脑后,急火火直奔护士站,将目力所及的医护一窝蜂全叫了过来。 医生检查过后,确定病人清醒,这才把满屋子医护又领回了岗位。 游判就在床边握着迟寄的手,怎么也酝酿不出一句完美的开场白,最后只能把千思万绪都寄存在对方的名字里。 “迟寄......” 迟寄听到声音后,迟钝地把头偏向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合上了眼皮。他现在的精力不足以支撑他清醒太久,之后三天,每天都醒来一次,短短地看过游判后,又昏睡过去。 那目光中有虚弱,有疲惫,有难过……包含了各种各样人类的负面情绪,却唯独没有怨恨。 在这个世界懵懂活着的迟寄,就这样简单轻松地原谅了伤害他的人。 第三天的夜晚,待他睡去后,游判抱着他痛哭了很久。 迟寄的精神从第四天开始逐渐好转,清醒的时间变长,也慢慢地尝试说话。游判正用沾水的棉签给他擦嘴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你……你不生气了吧……” 游判形容不出心中那瞬间的滋味,像是世间的苦涩全部奔入他胸腔,挤干他的鲜血,再重新用苦汁挽成一个人形,一呼一吸都是涩的。 现在并非扭转迟寄错误认知的好时机,他急需养病,贸然粉碎他对这个世界惯有的认知恐怕会刺激到他,一切都得等到身体好了再说。 游判不肯定他的询问,轻声将话题转移开:“身上痛吗?” 迟寄感受着,缓慢地回答:“一点点。” 如今他精神涣散,止疼泵又成日成日地上,自然对疼痛感觉不明显,几日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 伤势太重,几乎全身碎完后再重组,随着精神复原,对疼痛的感知逐步增强,镇痛已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迟寄整日整日痛得汗水淋漓。 最严重的时候一天能擦七八次身体,刚换好的衣服很快又被透湿,游判等到慎泽自杀定案后就立刻休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着他。垫在后背的毛巾隔半小时就得换一次,尽量确保身体干燥,鬓角也要随时擦着,才不至于让汗打湿枕头。 无休止的疼痛把迟寄折磨得根本没法儿说话,但他也没有哭闹崩溃,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忍着,只有胸口失控的起伏和不断渗出的冷汗能看出他的痛苦。 每当游判给他擦身体时,他就撑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湿漉漉的,呼吸粗重。游判心里又软又酸,动作很温柔,眼神里更温柔。 最难熬的日子慢慢过去,迟寄终于从无休止的疼痛中解脱,从能够用食到拆掉石膏,等他出院的时候,春天已经熟透了。
第37章 不需要理由 迟寄出院的那天是个大晴天,空气中有新草发芽的香味,风是热绒绒的,他单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腿上搭着一层毛毯,由游判推出了医院。 杜茫和司机早在楼下等着,瞧见轮椅后,踩着步子迎上前去。 “怎么样,不冷吧?” 迟寄笑着冲她摇摇头。 将轮椅交给司机,游判把迟寄抱起来,生病的这段时间他的体重又掉下许多,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一把瘦伶伶的骨头,脸上却没有跟着瘦脱相,胶原蛋白让他的脸还是饱满的漂亮的,尖下巴戳进高领毛衣里,被抱起时,双手搂住游判的脖子,乖巧地看着他。 车子开动后,杜茫叮嘱了一路,迟寄撑着大眼睛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给几声回应。游判把他抱回家门,接了杜茫准备好的补汤,将轮椅安置在储物柜里,便正式开启了在家休养的日子。 从医院跟着回家的物品很多,陪护时的洗护日用、一些衣物,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的药。送走杜茫后,游判一直忙着整理这些东西,里里外外将屋子走了个遍。 彼时迟寄就坐在沙发上,拢着毯子小小一团,视线一刻不停地跟随着他。不知瞧了多久,被游判逮住了。 却是忍俊不禁,佯作不知。 下半张脸被高领遮住后,眼睛就显得尤其大,目光里,是灼然的亮度。 游判正瞧得心软,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掼了他一下,几近仓皇地跌向沙发,心脏狂跳着,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避免惊慌的神态吓到沙发上的人。 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发出颤抖:“迟寄。”小心地靠近他,“你现在......心情特别好吗?” “恩。”迟寄点点头,眼睛里依旧明亮,那是如火一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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