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违地抓住了迟寄后脑的头发,残忍地斥责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会骗我,看来那话根本不可信。” “不一样的......”迟寄惨白着脸,眼中有伤心和不解。 的确,他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心给游判买了蛋糕,还惹得对方生气。 游判对他的难过无动于衷,把他甩开,进房间站了会儿,用手机订下明天去金舟的机票。 蛋糕被原封不动地丢在茶几上,已经有些坏了。
第26章 可悲的疯子 金舟是个阴天。 游判在中午抵达,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买了面包应付,马不停蹄地往益园山上赶。 司机本来还热情地迎他上车,听了地址后忽然变得安静了,游判知道这个地址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现在没心情聊天打探,和司机一起保持沉默,似乎把全世界的死寂都归拢到了车厢内。 驱车一个半小时,目的地到了,在半山腰。南方的冬天没雪,只有阴沉沉的天一直往下压,季节的尾巴就拖在身后慢慢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点春色。 这里的寒气是往骨头里钻的,游判下车后被猛地灌了一身,连忙合上外套的拉链,在银港尚能保持的风度完全拜倒在南方的冷风中。 路边的树无精打采地支着树杈,灰色的光杆子,偶尔有点绿,冒得相当费劲。 顺着山路往前,几步之外便见一幢白房子,墙上竖着一排字,游判看清了,难免心惊——益园山精神病院。 前台只有一个女员工,见人进来了,公式化的笑容便露出:“先生您好,需要什么帮助?” 游判说:“我来探望病人。” “好的先生。”前台将手放上键盘准备查找,“请告诉我病人的名字。” “古静渊。” 前台表情一僵。 “怎么,没这个人?”游判问。 “不、不是。”前台小姐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笑着解释,“只是古先生入院后两年了,您是第一个来探望他的。” 游判开始套话:“这在你们医院很少见?” “倒也没有。”前台说,“我在医院工作了很多年,几乎什么病人都见过,也有那种将老人一丢就是七八年,从来不露面的家属。” 游判:“那为什么独独对古静渊记忆深刻?” “先生不是本地人吗?”前台笑着看他。 游判说:“不是。” “难怪您不知道。古先生当年入院的时候,伴随着一件轰动全市的新闻,当时媒体疯狂报道,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时间长了,提起的人才慢慢变少。” “什么事?” 前台为难了:“在工作期间,我不方便说太多病人的私事,您和病人什么关系?” 游判早就想好了对策,道:“大学同学。” 说着,他递过自己的身份证。十分凑巧,他和古静渊是同岁,前台没有怀疑,也没有过多盘问,因为古静渊确诊的病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的,这两年经过治疗状态一直很稳,可以正常沟通,思维清晰,完全能达到正常人的水平。 前台将古静渊的状况交代给游判,让他填了资料,告诉他病房的位置。 白房子后面便是个方正结构,几栋小楼围着中间的绿化,有山有水,颇为雅致。游判通过标识寻到古静渊的病房,按照工作人员提前告知的方法,敲过门后直接拧开门把。 门果然没锁,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放着标准化的一床一桌一衣柜,剩下的什么都没有,连灰尘都不见踪迹。 房间的全貌一眼就看完,游判也同时看到了桌前的人,正在看书。 “古静渊。” 游判喊了一声,男人回头,是一张设想之外的面孔,斯文的,儒雅的。 他看到游判进来,笑了,声音很温柔:“你是?” “游判。” “游判。”古静渊跟读一遍他的名字,“你好。” 游判走向桌边,距离近了,俯视坐着的人:“你在这住了多久?” 正如前台所说,古静渊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是比普通人聪明的,他没有回答游判,反而抛出自己的疑惑:“我不认识你。” 游判承认:“我也是第一次见你。” “为什么找我?”古静渊先猜了起来,试探地问,“迟寄?” 游判心中微乱,但他维持着冰冷的表情,眸色很深,用他惯有的压迫感审视对方。 古静渊不怕他,表情很轻松:“我猜对了吧?半个月前也有人来找我问他的事,不过那人是翻墙进来的,他不敢让人发现,偷偷进来打探消息。他在查迟寄,迟寄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吗?” 游判:“你很关心他?” 古静渊将他打量片刻,说:“你和之前那人不是一伙的。” 这是煞费心机的对话,两人都在打探,都在设法回避对方的问题。 游判:“那你觉得我属于哪一伙?” 古静渊忽然收了笑,声音冷下来:“迟寄现在喜欢这一款了?”他的眼中出现了嫉妒,也有淡淡的伤感。 游判心中一沉,某些猜测终于成了事实。 “你和迟寄是什么关系?” 古静渊将手搭上椅背,确认过游判的身份后,他的防备心降低了,游判明白他是因为迟寄才转变的态度。 “法律上是兄弟,情感上......”他故意炫耀似的,笑起来,“前任?” 看到游判不为所动,他有些沮丧,“原来你都知道了......也是,你来了这里,应该知道了很多事。” 游判:“你和他为什么分开了?” 古静渊垂头,自嘲地笑了两声,抬眼看住游判:“迟寄喜欢亲你哪里?” 游判的表情险些塌掉,眼中开始结冰。 古静渊感受到了渗人的低气压,但他不害怕,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恐惧感。 “他很漂亮吧?”他仿佛在回味什么,露出甜蜜的笑容,“很会讨好人,很会诱惑人,对吧?”说着,他恨了起来,“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爱上他,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游判终于维持不住冷酷,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什么?” “别催眠自己。”古静渊站起来,个子很高,几乎和游判持平了视线,“你心里其实明白他是个骗子,他勾引你,他享受自己被爱,他玩弄你的感情。都是些拙劣的把戏,但是因为他漂亮,演得太逼真,你不愿意清醒过来。” “我曾经和你一模一样。”古静渊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告着,他不再笑了,也不再回忆,表情非常严肃,像是在诉说生死攸关的大事。 “别相信他。”他靠近游判,贴耳忠告,“趁自己还没有深陷的时候,快逃,不然——” “他会杀了你。” 游判瞳孔扩大,应激般的,一掌将古静渊搡开。 那人撞翻椅子摔向地面,看着游判,发出可悲的低笑。 游判恶声警告:“敢乱说的话,我先杀了你。” 古静渊笑够了,从地面爬起来,撩开病服,腹部两道狰狞的刀疤赫然撞进游判眼中。 游判努力维持理智:“这不可能是迟寄捅的。” 如果迟寄真动手伤过人,那他现在应该在监狱里。 “当然不是。”古静渊说,“我自己捅的。” “疯子。” 古静渊大笑,到了最后,他颓丧地晃了晃身体:“是,我是疯子,见到迟寄后,我就一直是个疯子。” 游判忽然觉得没意思,古静渊或许只是个发疯的前任,既然刀是他自己捅的,那跟迟寄又有什么关系?他有点懊恼自己昨晚对迟寄发火,对方只是满怀欣喜地给自己买了一个蛋糕...... 他转身便走,前脚踏出门时,古静渊在身后冷声道:“我捅自己的时候,迟寄就在我身边。” 游判愕然回头。 古静渊严肃地陈诉往事:“迟寄总是这样,觉得新鲜还喜欢你时,可以对你无限亲密,无限顺从。他总是亲你对不对?那是他骗取感情的方式。他的吻的确让人念念不忘,但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的喜欢,是对猎物的兴致,等对方深陷了,他到手了,就会立刻失去兴趣。他会毫不犹豫的伤害你,直到你去死。” “不要急着嘲笑我,爱上他的人都会变成疯子,他懂得怎么折磨一个用情至深的人,我拿着刀祈求他的时候,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去死吧。” 游判用力摔上门,冲过来拧住古静渊的衣领,凶光毕露地低吼:“你要是敢撒谎——” “你可以再杀我一次。”古静渊平静地说,“但在此之前,你得先保证自己不被迟寄杀掉。” 说着,他的手伸向桌面,抽出一张垫在最下面的报纸。 游判甩开他,将报纸夺了过来。 两年前的市报,头版头条,占据了整面内容。 标题夺人眼球——“美貌少年蛇蝎心肠,对领养家庭恩将仇报,教唆人自杀!” 内容展开,他和古静渊那些年的渊源悉数重现。
第27章 他的真面目 迟寄十六岁那年,父母意外身亡,父母的朋友、也就是古家夫妇,从此收养了他。那时候古静渊已经二十五岁,毕业了有稳定的工作,自己在外有房子,并不常回家。他和这个继弟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见一面。 那时候的迟寄已经足够漂亮,古静渊本就对他颇为心动,扛不住对方再三勾引。一年后迟寄教唆他把自己带出去住,因为顾忌他的年纪,古静渊始终克制着自己,不敢做逾矩的事情。迟寄对他表现出绝对的喜爱,总是主动亲近他,像是天然的知道怎么展露爱意一般,让古静渊对他深深痴迷。 短短两年,古静渊已经爱他入骨,终于等他长到十八岁,两人正式确立关系。古静渊人生的悲剧便从那时拉开了序幕。 在交往之前,迟寄追逐着古静渊,喜爱他,讨好他,可交往后他的态度猛然变了,他不再热情,总是冷漠,使用冷暴力缓慢地折磨古静渊。在长时间的惶恐之后,古静渊渐渐发现迟寄所求的其实根本不是和他交往,他只是享受蛊惑别人的过程,痴迷于追逐,一旦到手,他就彻底失去兴趣。 他根本不爱人,只是个贩卖美貌的偷心贼。 待他无情抽身,古静渊却早已深陷不拔,他开始挽留他,祈求他,被他折磨得精神失常,终于,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他拿着刀,试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迟寄,疯狂地讨要一丝关心。 迟寄根本不在乎他去死,那天,他冷漠地看着泪流满面的人,看着他把刀锋对准自己,残酷地加速他的死亡。 “你去死吧。” 古静渊捅了自己两刀,没死成,有人报警了,医生救活了他,同时,也诊断出了他的精神疾病。 警方就此案排查过一段时间,因为古静渊自杀的行为板上钉钉,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迟寄教唆,只有媒体把这故事当做城市逸闻疯狂报道,本地人口口相传了一段时间,大家都记住了那个神奇的,用美貌杀人的少年,渐渐遗忘了失去一切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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