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刚才的好奇,继续往下想—— 为什么送我玫瑰项链,为什么要给你研发的机器人取名MARIPOSA ROJA? MARIPOSA ROJA,红色蝴蝶。 ROJA,红色的。 你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乱吗? 还有,为什么不笑了? 是因为还恨着我吗? 胡乱应付完电话,放下手机,黎棠目光垂低。 身旁的人侧过身,似乎要说什么,黎棠先他一步:“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黎棠已经无暇去关心身旁的人怎么想,他突然很想吐,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像当初割开手腕之后那样。 可能是堵车了吧,他想,首都的晚高峰那么堵,很容易晕车。 而且今天没吃药,药物戒断初期,总是不太适应。 他合上了眼睛。 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醒来时,黎棠发现眼前的都蒙上了一层薄雾,一切都看不分明。 朦胧昏昧之中,忽然出现一只蝴蝶,它自画面的边缘飞过来,飞到画框中央,停在某个人修长的手指上。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的衣服,浓郁得像夜的眼睛。 他带着那只蝴蝶回到了山脚下的家里,给蝴蝶准备了新鲜的花蜜。 不过那花蜜放在一只笼子里,他对蝴蝶说,进去吧,快进去,进去就能喝上很甜的蜜。 蝴蝶扇动翅膀,在笼子前徘徊不定。 少年催促它,快进去吧,进去就能拥有一个家。 蝴蝶太想要一个家了,他信了少年的话,头也不回地飞进去。 身后的笼门关闭,落锁,蝴蝶转身时,已经被缚笼中。 后来,少年如约每天给蝴蝶提供蜂蜜,蝴蝶渐渐忘记失去自由的痛苦,开始依赖少年,每天盼望他回来,盼望他给自己带回花蜜,盼他能和它多聊几句。 少年有时候对它很好,有时候对它冷漠,有时候还会打开笼子,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蝴蝶挥了挥翅膀,不愿意走。 少年说,你可真笨啊,没见过比你还笨的蝴蝶。 蝴蝶说,我不笨,我爱你。 少年嗤笑,可是我不爱你啊。 蝴蝶不懂,问,你不爱我,为什么给我一个家,还给我花蜜? 笼门被打开,少年漂亮的手伸了进来,攥住蝴蝶,让薄薄的翅膀撕裂。 蝴蝶扑腾,挣扎,在巨大的痛苦中,听见少年说,因为我恨你。 低头时,看见扎透心脏的刀,汩汩的鲜血流出来,染红蝴蝶的羽翼。 黎棠才恍然明白,根本没有什么旁观者。 这只蝴蝶,就是我自己。 再次醒来,左侧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黎棠懵然地看过去,是刚才梦里的少年。 少年问:“前面有家便利店,要不要吃点东西?” 黎棠摇了摇头,心说,我不吃花蜜。 可少年还是解开安全带:“在这里等我一下。” 黎棠来不及拦他,却在他下车转身时,注意到他左耳戴着的助听器。 助听器。 原来刚才,他都听见了,听见我维护他,知道我还爱着他。 “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自广播里泄出的声音,亦是无可否认的证明。 难怪他这么游刃有余。 那么这是哪里? 黎棠开始环顾四周,这里是不是地狱? 上次一脚踏进来,又被拽了回去,所以这次他亲自来捉我,让我无法逃脱。 可是……黎棠无奈地想,我从来也没打算逃走。 想要我的命,你只要说一声,我就会给你。 走进便利店,蒋楼扫一眼货架,拿了三明治和一瓶水,去收银台结账。 推门出去,想起黎棠惨白如纸的脸色,返回的脚步不由得急促起来。 是因为路况不佳,总是起步又刹停吗?可是以前黎棠从不晕车,坐在公交车最后排也精神焕发。 那是低血糖?黎棠似乎也没有这个毛病,难道在国外这几年吃不好,所以…… 边想边抬起头,蒋楼怔住。 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车,正站在车旁,看着他笑。 并非重逢以来对待合作伙伴客套的笑,而是熟悉的,见到心上人时发自内心的笑。 笑了一会儿,嘴角缓慢下沉,眼神也由喜悦转为惊惧。 见蒋楼站在那里不动,黎棠不得不向前几步,去推他:“你回去,你快回去。” 这里是地狱,你不该在这里。 当被问到“我该回哪里”,黎棠瞳孔骤缩,好似猝然清醒。 不对,不对…… 拨开云雾,闯入视线的是落日夕阳,黄昏的残影。还有风吹枯叶的响动,汽车嘈杂的鸣笛,往来行人的脚步声,随着感官的恢复一股脑涌入。 这里是现实世界,并非十八层地狱。 “黎棠,黎棠。”蒋楼唤他名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沁出的冷汗被风吹拂,在皮肤上挥发凝固,黎棠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弄错了……抱歉。” 蒋楼眉心微蹙,为黎棠不该有的歉意,为他那句“弄错了”。 把我错当成谁了? 黎棠想撤身后退,却浑身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蒋楼立刻扶住他的手臂:“要不要靠着休息一下?” 问出口才觉逾矩。黎棠如此抗拒他,怎么会愿意和他靠近? “我是说回车上……” 然而没等说完,黎棠垂下脑袋,轻轻抵住蒋楼的肩膀。 “抱歉。”黎棠轻声说,“我就靠一下,马上就好了。” 梦里的少年冷酷而强势,他一心复仇,怎么会问我他该去哪里。 也不会喊我的名字,用这样温柔的声音。
第52章 我来找你 蒋楼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黎棠靠近,额角贴在自己肩头。 喉咙感到干涩,既是渴切祈盼,也是忧心焦灼。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抬起,悬停在距离黎棠后背不足五公分的位置,靠近几毫,又克制地撤离。 还是怕吓到他。 他这样苍白,这样虚弱,让蒋楼无法理解七年前的自己,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同时明白了诗里写的,愿意为了某个人从此远离病痛而交付自己的性命,从来不是矫情的虚言而已。 五分钟后,车子重新驶入主路,汇入霓虹闪烁的车流。 黎棠没再休息,坐姿端正地看着前方,瞳孔里似有星火窜流不息。 他似乎恢复到了先前开合自如的状态,至少蒋楼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全无迟疑地回答:“刚刚好啊。”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从前两人待在一起,也多是黎棠在找话题,如今各怀心事,除了业务上沟通,只剩一种难以为继的沉默。 到公司楼下,黎棠刚下车,就见李子初从一楼大堂里冲出来:“你们出发早,怎么到得比我们晚?” 黎棠没说路上停了一会儿,以堵车搪塞过去。 蒋楼自驾驶座下车,李子初看见他便如临大敌,老母鸡护崽似的把黎棠扯到身后。 黎棠尴尬不已,上前介绍道:“这是ROJA技术部的……” “我认识他!”李子初目光几分轻蔑地打量蒋楼:“有些人呐,别以为打扮得人模狗样,就真是个人了。” 蒋楼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不反驳也不理会,气质使然,轻易给人一种威压之感。 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黎棠身上,一秒也不曾移开。 李子初越看他这样子越来气,心说当时心狠手辣,现在装什么款款深情? 拉起黎棠就走:“进去快进去,可别再给这大尾巴狼骗了。” 走出去两步,李子初回头喊道:“这地方不允许长时间停车,赶紧挪走吧您!” 黎棠身上没力气,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载我回来”,便被李子初拖着往里走。 穿过玻璃门时,自进出的人群缝隙中回望一眼,蒋楼还站在那里,高峻的身型如松柏,却在深秋凛冽的寒风中沉冷而孤独,仿佛融于夜色。 一股莫名的酸涩自心口淌过,黎棠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刚乘上电梯,李子初就开始念叨:“车上怎么就你和他两个人?他果然有所图谋,早知道当时我就反对到底,从根源上切断你和他碰面的机会……” 黎棠听得断断续续。方才在半路上突然发作,他现在都没完全缓过来,加上电梯快速攀升,耳朵里阵阵嗡鸣。 不得不扯一下李子初的胳膊,让他收声。 李子初终于发现黎棠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是不是对你……” “我只跟他聊工作方面的事,没有其他的。”黎棠说。 李子初松一口气,扶着黎棠道:“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还是别来了,大不了我给你拍下来,做一个把他剪辑掉的纯享版。” 黎棠扯动嘴角:“我猜会有人剪的,不过是反着来。” 果不其然,当晚就有人在互联网上发布视频,关于今天在首都某高校报告厅做演示的主讲人,把和专业有关的全部删掉,只留此人的全方位特写。 好在蒋楼并没有出现太长时间,否则这个视频可能会远超三分钟。 黎棠是晚上睡前例行巡逻朋友圈时,看到齐思娴转发,没有点进视频去看,只聊表礼貌地点了个赞。 翌日,在公司的茶水间碰到齐思娴,被挤眉弄眼地问到“看见前男友变得这么帅,内心有没有一丝丝波动”,黎棠摇了摇头。 即便不会乱八卦,可送到嘴边的瓜不吃白不吃,齐思娴不大相信地说:“怎么会呢……我听说前男友升职加薪都会不开心,总觉得是因为我离开了他,他才走了狗屎运。” 没有她,那个人反而变得更好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黎棠听笑了。仔细一想,确实是他离开蒋楼之后,蒋楼运势一路走高,从学业到工作都高歌猛进。 难不成我也命里带衰? 这样想着,黎棠回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现在才变帅的,他一直都这么帅。” 黎棠深知,要以客观理智的态度来面对前男友,才能在工作往来上大方得体,不落下风。 况且细究起来,似乎也不能算作前男友,毕竟他和蒋楼的“恋爱”是由谎言堆砌的空中楼阁,当不得真。 所以客观上承认蒋楼的优秀,对黎棠来说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周六,黎棠去见心理医生。 李子初一口咬定他上回发作是因为擅自停药,又开始每天盯着他吃药。这回见医生,黎棠正琢磨到底要不要开药,还有中西药一起吃是否科学,在诊室门口碰到了上回见过的聋哑青年。 他也来早了,和黎棠一起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聊天。 聋哑青年用手机打字:圣诞节快到了,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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