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冲动在一来一回的对话里消退了些许,好歹有点理智回笼,虽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但是他此时面对闻听的服软也不想再多争执,只是沉默地抱住他的肩膀。 闻听也沉默了会儿,拍拍他的手臂问道:“几点钟了?” 他看了眼手机:“九点。” “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你别送了,等一下回来更晚。” 凌厉不松手:“这么晚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村里的人我都认识,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很晚,才九点。” “但是天这么黑,去你家那一段路都没路灯。而且现在游客多了,你哪里都认识?” “游客也只是来旅游……” “你怎么知道?” “好吧。”他没辙了,“那你说怎么办呢?” 凌厉的眉眼舒展开来,像终于得逞似的露出放松的表情:“没办法了,我去你家住吧。” 闻听拿他没办法:“你要是不怕热的话就来吧。” 管他什么上不上海的,反正今晚他俩在一起。凌厉没料到这么快就得了准,即刻便站起来兴奋地要走。他们先去凌厉的房间拿上他的睡衣,闻听看了一眼紧闭的洗手间门,提议道:“你要不要在这里洗完澡再去?”凌厉正往手提包里塞睡衣,他又解释道:“我家的浴室……” 他话没说完,凌厉已经懂了,想起闻听家里那狭小简陋的浴室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那你等等我。” 虽说是闻听主动提议,在他洗完澡出来以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可是此时他端坐在闻听的床铺上等待他洗漱时,心里还是反反复复地生出些许愧疚与不自在。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没过多久,闻听穿着睡衣走到床边上,笑着问他:“你坐这么端正做什么?” 凌厉调转了坐姿,一把将他拉上床。 “等等。”闻听趴跪在床板上,伸长了手将电风扇拨弄到他们的方向。“你怎么也不吹风啊?”忙活完了,他终于坐到凌厉旁边,“刚才对着墙壁吹呢,不热吗?” “感觉还好。”房间开着窗,山间的晚风透进来,其实也不算太热。 “哦。”闻听随口道,“那你很耐热。” 他握住闻听的手臂,一本正经地叫他:“闻听。” “怎么了?”他觉出他的认真,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确实有点不习惯这个浴室。”虽然有点难于承认,但他还是坦诚地交代,“我对洗手间和浴室有一点洁癖,所以想在自己那边洗好过来的,不是嫌你这儿不好。” 闻听虽然最初有一点点下意识的不快,但还真没拿这当回事,何况本就是自己提议的,于是真诚地回答:“别说你了,我自己也觉得这个浴室太旧了,这边迟早是要翻新的。而且你住那样的地方住习惯了,用不惯是正常的,换了我是你,我也肯定不习惯的,真的没有在意。” 自己已诚实地讲了,也看出闻听的不在意绝非撒谎,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闻听与他之间隔着些除了地理距离之外的东西,以往他不愿意承认,然而如今它们确确实实横亘在他们之间,叫他无法忽视。然而,这一切又无从指责。毕竟介意旧浴室的人是他,而他也确实觉得介意。 他甩甩头,仿佛这样能将紊乱的思绪都挥走,揽着闻听在床铺上躺下来,唇瓣贴住他的面颊。闻听任由他蹭了会,随后仰起头与他接吻。两人的气息都乱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也就都无暇再想。 闻听的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膀,手指抚摸着他柔软的睡衣:“你的睡衣摸起来好舒服。” 他也顺着闻听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穿起来是很舒服,你喜欢吗?送给你一套好不好?”“穿一样的睡衣吗?” “什么都想用一样的。”凌厉在他的眼窝落下一个吻,将房间灯按灭掉,在黑暗里低声地讲:“以后我们一起住在好一点的地方就好了,都不会在意的。”闻听没讲话,他继续说:“也不用住得太好,就简简单单的小单间,不会贵。等我工作……你也工作,等我们有钱了以后,我们再去住更好的房子。” 还是沉默。他耐心本就不足,不由得恼了:“说话。”不等闻听开口,又去吻他的嘴唇。 闻听被他亲了一会,轻喘着说“好”。这下凌厉满意了:“睡觉。” “你的手。”闻听微抬起头,拍拍仍放在自己脖子下的手臂,“拿掉吧,等下我睡着了你手麻。” “没事。” 闻听不理会,直接动手将它推走,躺回凌厉身边去,在他不高兴以前讨好地贴近他:“我怕你睡不好。” 凌厉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闻听低呼了声,顿了顿,讲道:“后天是十五。” “嗯?”凌厉仰躺着,看着天花板说,“不是啊,昨天是十五。” “我是说农历,农历七月十五。” “哦,鬼节。怎么,你害怕?我来陪你睡。” 闻听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他:“你才怕呢。七月十五要祭祀啊。” 他想起来了,去年差不多这时候,闻听去英英家帮忙,夜里他们四个人一同行至河边,陪他们俩去放纸船:“今年家里要摆吗?” 闻听摇摇头:“爸爸妈妈那边摆,我给爷爷烧点纸钱。” “我来帮你?” “不用,很简单的。明天周一,你专心工作,我做完之后去客栈找你。” 他摸摸他的头发:“不高兴就和我说,我立马就过来了,可别一个人憋着。” “我知道,你放心。”他也有样学样地摸摸凌厉的头,两个人都笑了。 “晚上陪我去放纸船?” “去。” “英英也一起。” “好。” 提起英英来,他忽然想到自己最近愈发频繁地与凌厉待在一起,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由得有点愧疚,也不知道她与马佳佳的事情如今是怎样的进度。 他有时候想过,马千傲和英英看自己与凌厉走得这么近,会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他们三个是从童年起就一直在一起的玩伴,倒不觉得他们会因此就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但还是难免地有点心惊。相比起凌厉的松弛与宽裕,他的身上似乎不可避免地背负着一些枷锁,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枷锁究竟是真的客观存在,还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第65章 陪我 和去年时的阴雨连绵不同,这一年的七月十五是个明朗的晴天。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来的时候他接到来自凌厉的电话。先前他们讲好了,今早他要直接去英英家里帮忙,叫凌厉不必来找他。这个暑假凌厉确是一反常态,竟然每天都准时清晨起床,他还以为他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睡个懒觉。 电话虽然打来了,但电话里的声音显然还不太清醒,发音吐字都模糊不清。闻听费了好大劲,听出他讲的是“还是想着要给你打个电话”,不由得笑起来:“困成这样还给我打电话?” “嗯……真要困死了。” 他歪过头,把听筒夹在耳朵和脖子中间,从冰箱里拿出早餐要用的鸡蛋:“昨晚熬夜了?” “没有。”凌厉停顿了会儿,“一点半睡的。” “一点半睡的不叫熬夜?” “今早睡觉才叫熬夜。” “今早睡觉叫作通宵。”闻听没好气地讲,“昨天不是十点半就挂电话了吗?为什么那么晚才睡?” 凌厉打了个哈欠:“打了几盘游戏,太久没上线了,被他们骂死。” 闻听看了眼挂钟,清晨七点,凌厉才睡了五个多小时:“那你快去补觉吧,不打电话了。” “睡觉哪有和老婆打电话重要。” 他差点没稳住听筒,脸倏地发烫:“你乱叫什么呢?” 凌厉不服气:“怎么是乱叫?你不是我老婆吗?” “不是!”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是啊?”闻听否定得那么认真,他骤然急眼。 “你……我……”闻听磕磕巴巴的,一颗蛋悬在碗延,半晌没能敲下去,“那为什么我是那个,那个,是老婆啊?” “我比你大三岁。” “这又是什么歪理?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那我叫你老公行不行?” 他的手一抖,拇指忽地用力,鸡蛋碎了,蛋液落进碗里,然而手指上也沾了不少。自从五岁起他就没有打坏过鸡蛋。闻听对着话筒气急败坏:“不和你说了,你害得我把鸡蛋打碎了。” 凌厉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仿佛见着闻听这样便很开心的样子,嗓音低沉地好听,直往他耳朵里面钻。“你去忙吧,早点忙完早点来找我。” 闻听打开水龙头洗手,愤愤地讲:“你现在倒是不困了。” “嗯,不困了。”他欣然承认,“我来找你?” “别。”等下英英就来了,他心虚得很,总害怕她撞见,“你好好工作,我中午来找你。” 这份心虚使得他在夜晚三人见面以后故意地和凌厉拉开不少距离,兀自走到前面与英英并排而行。他原担心凌厉会不高兴,不过这次竟还挺善解人意,心照不宣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只是在闻听回头的时候对他意味不明地眨眨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有些日子没见面还是由于心理作用,他觉得英英自从与马佳佳接触以后变得比以前稳重成熟了不少,有时的言谈直像一个已经成熟独立的小大人。英英告诉他说,上次编完竹篮后不久,马佳佳就联系了镇上的快递员来村里取货。随后只过了一周不到,她就接到马佳佳打来的电话,告诉她说篮子已经全部卖完了。她原先还担心她们开出的价格太高,恐怕没有人买,没有想到生意竟然这样好。还有客人主动来问还有没有其他样式的手工制品。总之起步比预想的顺利不少。 闻听打心底地为她高兴:“那你现在还在编吗?怎么不来我家里了?” “佳佳阿姨不让我编了,她叫我平时家里的稍微少做一点,多留时间给自己读书。” 闻听点点头:“你们做得这么顺利,奶奶知道这事了吗?” “还没说呢。”她压低了声音,害怕被奶奶听见似的,“我奶奶不是不想叫我念高中吗?但是佳佳阿姨说,不管以后大学怎么样,至少得把书读完。她说她先把钱存着,我负责好好读书把成绩提上去,这样我奶奶看到了,知道我能考好试,又不愁学费,就更能够答应了。”她看了闻听一眼,显得有点犹豫。闻听察觉到了,主动问她道:“怎么?” “佳佳阿姨之前说,女孩子还是该去城市里发展,在这儿只有到了岁数就嫁人的命。我也不想这样。我这次和她说,我也想要出去,她说好,等之后我读完书了,她一定帮我,叫我不要担心。”她拽了一下闻听的手腕,“小听哥哥,我知道你也想出去。以后我问问佳佳阿姨,问她能不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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