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躺在床上,心跳依然不稳。再见到闻听的心情比他想象的更好,也更复杂。虽然夏天不过刚刚开始,但他已经期待它不要结束。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与闻听一起度过秋天、冬天与春天。 也许是家庭和成长环境的缘故,他的身边从初中起就不乏喜欢同性的人群,男生女生都有。对同性心动这件事没有对他构成困扰。别的也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从来是最清楚,只是是否愿意承认的区别。 于他而言,心动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心动之后呢?上海到临溪的距离不远,可是放在长久的人生来看又太远。如果这一切都没有想清,兀自打破如今关系的平衡是不是对闻听的不好?可是说起来,谁又会真的那么理智。难道要为了未知的阻碍而放弃现在的欲求吗? 也许是他自私吧,他想见他便要见他,他不懂隐忍,做不到隐忍。 何况路总是一步一步走的,就像闻听说的,未来还长着,谁能说得准呢。 心绪与暗夜中的虫鸣一样模糊而紊乱,他漫无目的地浮想,最终在逐渐袭来的困意中昏然入睡。
第39章 信 闻听睁开双眼,屋顶斑驳的细纹在蒙蒙的晨光中显得模糊不清。他翻了个身,伸长手臂将床头柜上摆着的时钟扒拉到自己眼前,正巧七点,与往常同样准确的生物钟。 他在床上侧躺了一会,看着时钟跃动的秒数发呆。最近的日子过得有点颓靡。父母临走前在家里留了一笔钱,关照他好好照顾自己,虽然数目不大,但他平时没什么花销,已经很宽裕。虽然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但爷爷的去世还是多少给他的心情留下点影响,何况九月就要去正式工作,因此他没有像往年一样去外面找短工。 然而得了空闲才知道无处消遣,这些时日连书也读不太进,往往没过多久便盯着纸上的黑白字迹走神。马千傲毕业后开始帮家里打工,时不时地往外跑,自从办完爷爷的丧事以后就几乎没能见过面。英英是女孩子,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以前再怎么亲近也逐渐知道了男女有别,不好多去叨扰。 还好凌厉来了。他不由自主地想,凌厉来了,真好,以后无聊了,大概能去找他。看他昨天对自己生气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嫌自己麻烦。一边想着,一边起床洗漱,又从冰箱冷冻柜里拿出一个肉包隔水蒸上。 以前夏天总是开着窗户睡觉,最近突然一个人住着,虽然知道这村落里一向安全,但还是有点犯怵,门窗都关得严实。一夜过去,房里便难免地充斥着股潮闷的气味。他检查一下火,走到窗边推开窗,屋外已天光大亮,阳光柔和地斜射在屋前的树梢,给人温暖的安心感。 闻听长出一口气,将门闩别开,一推开门,看见斜靠在门边的一个人影。他吓了一跳,没忍住低呼一声,那人忙退后几步冲他摆手:“我、我,是我。” “凌厉?”他认出来人,很是惊讶,“你……” 对了,昨晚凌厉说今早要来找他,不过去年夏天除了看日出的那一回以外他从没在早上十点前见过凌厉的影子,所以还真没有当回事。 “我……”凌厉手里拎个大袋子,看起来挺沉,明明两人昨天刚见过,更不比第一次见面时的生疏,他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昨天说来找你。” “早上好啊。”闻听扬起笑容,方才晨起时的闷闷的不快被阳光下少年等待的身影一扫而空,“你好早啊。” “早。”他不自然地回,“我,就,还好吧。” “进来吗?”他将大门打直,示意道,“我蒸了个肉包,还在锅上。你吃早饭了没有?” “我没吃。”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和你一样就行。” “那怎么行?太随便了。我帮你做个煎蛋吧。” 他本来不想麻烦闻听,但是闻听给自己做饭的感觉很好,便顺着提议答应:“好啊。” “那你等我一会儿。你吃不吃葱?” “吃。” 闻听从挂钩取下悬挂着的围裙,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凌厉捏了捏手指,将包裹搁在书桌上,走过去拉起悬挂在后腰处的两根系带。 闻听感受到他的动作:“其实没关系,稍微挡一下,很快就好的。” 凌厉“嗯”了声,手里没停,在背后慢慢地打一个蝴蝶结,围裙与绑带虚虚地勾勒出腰肢的轮廓,他不自觉地咽一口口水。 围裙系好了,他本不该再待在那里,可是他不想走,于是便不知分寸地钉在原地,越过闻听的肩膀看他做饭。闻听起先没察觉,等到朝锅里下鸡蛋才发现凌厉仍在自己身后。“小心衣服上味大。”他叮嘱道,“你去客厅里等我吧。” 凌厉扁扁嘴,“哦”一声,难得有兴致还要被赶人,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他转身待走却不甘心,因此还是没遵从,只稍稍往侧后方退开半步,换了个角度看他。 闻听余光里见他没走开,弯起嘴角笑了笑,指一指凌厉身边的沥水篮:“帮我拿一下那个蓝色的碟子好吗?” 他小心翼翼递过去,闻听用锅铲铲起煎蛋,放在盘子正中央:“好了。” “好香。”他自觉捧场,“一看就特别好吃。” 闻听没推脱,小幅度地晃动脑袋自得地回:“我做饭确实很好吃。”有点恃宠而骄的亲昵。 这样才对味,凌厉咧起嘴巴傻笑,捧着一碟煎蛋当宝贝似的走到餐桌前。锅里的包子也蒸好了,闻听将它夹出来装在小碟子里,又为他们各自倒上一杯牛奶,也随他在桌前坐下。 凌厉两三口吃完一个煎蛋,仍未咽下便含含糊糊地对闻听夸赞他做得有多好。闻听被他逗笑,见他将剩余的那个推到自己面前,又赶紧推回去:“给你的,我吃包子就行。” 凌厉喝了点牛奶,不满地摆摆手:“你吃。” “你只吃那一个的话,等会儿会饿的。” “我不饿,客栈里有免费的早饭,我要是真饿了直接吃就行。” “那好吧。”闻听不再坚持,“你昨天说住在凌熙姐的房间,是客房吗?听说客栈生意很好。” “不是,是员工宿舍,我这次是来帮忙打打下手,做些报表什么的,暑假太忙人手不够。” 他恍然:“原来你是来工作的啊。那你现在不用去上班吗?” “哪里这么着急?我昨晚已经跟带我的老师聊过了,都是些琐细的活,没多久就能干完,平时我还来找你。” 闻听点点头。他又追问:“行吗?” “当然行啊,我最近正嫌无聊。感觉没什么心情看书,也不太想打工。” 凌厉脱口而出:“那太好了。”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这回答的不对劲,略显尴尬地找补:“我就是说挺好的,你之前太累了,是应该给自己放放假。” “是,我也这么想,就难得休息一下吧。” “诶,那你可以跟我去客栈啊。我们三餐都是免费的,你来我这儿吃,还省得自己做饭。” “那不好。”闻听立刻回绝,“我又不在那里打工,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看看闻听的脸色,知道这事恐怕讲不通,以后强买强卖直接给他带吃的来才可能行,识相地退而求其次,“那要是我要上班,你平时白天没事干的话就来我那儿,在客栈那边玩玩游戏看看书吧。”他看一眼房间角落里的电风扇:“客栈的空调24小时开着,你不来也是浪费。” “这……” “你看。”连这都不答应,凌厉立刻变脸,“你又想和我客气。” 闻听想起昨晚的争执,赶忙解释:“我不客气。” “那你来。” “我来,我肯定来。” 凌厉得逞地暗爽。强势的脾气算什么坏事?管别人怎么想,对闻听管用就行。 目的达成,他终于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闻听吃煎蛋。长得清秀,吃起饭来也是细嚼慢咽,微长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耳边,衬着他流畅的脸型与明朗的眉眼,怎么看怎么漂亮。今年也能够在他的身边度过夏天,也怎么想都是雀跃。 闻听就着牛奶咽下最后一口煎蛋,不太满意地微微皱眉:“有点太淡。” “不淡,好吃。”他反驳。 “好吧。你喜欢就好。” 凌厉微抿嘴唇,问道:“今天打算做什么?” “把我的书桌收拾一下吧,摊了好久,一个多月了,还这样呢。”闻听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的桌子。 “那我帮你一起。”说完以后他想起来:“不对,我今天得去上一会班。” 闻听笑他的措辞:“什么叫上一会班?” “把活做完了我就来找你。”他帮忙一起收拾碗筷,“你等会收拾完材料以后别急着清理,太重了,我干完今天的活就来帮你。” “好。”闻听点点头,“我等你。” 平时闻听说起话来都是这样的柔声细语,他向来喜欢,只这两天喜欢得过了头,光是听着就觉得飘飘然的得意,又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视线瞥见书桌上的大包裹,才猛地想起:“对了,那些是我给你带的书,你看看喜不喜欢。” 闻听张开袋子朝里探看,惊讶道:“带了这么多。” “嗯。”他故作轻松潇洒地说,“还行吗?我叫我中文系的同学帮忙挑的。” “好啊,那我一定好好看看。”闻听将袋子举起来,意图放到书架上,“太谢谢你了。”书架上的书堆得有些满,袋子鼓囊囊地放不太下,他帮闻听从底部托住袋子,一边探手抽出两本薄书,不料书里夹着什么,他没拿稳,那张纸便从书页间飘出来坠在地上。 他们都没在意,合力将新书堆放在书架,凌厉将方才抽出的两本书递给闻听,由他放到更高一层的书架去,自己弯腰去捡从书页间落下的纸。 纸正落在凳脚边上,他探下身拾起来,发现是一封已然封口并且贴上邮票的信,信封上写着“凌厉”,底下列着几个被涂黑了的字迹。他顿时怔在原地,还未看清涂抹的痕迹,闻听突然反应过来,从他手里一把将信件夺过,藏在自己的身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一会,凌厉朝他伸出手:“是给我的?” 闻听回避地移开视线:“没有。” 心跳得很重,像要撞破秘密。“我看到了。”他坚持道,“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
第40章 抱歉 闻听与他对峙了一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轻叹一口气,将信封递给他:“那你别笑话我。” 凌厉闻言看他一眼,没有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看过信就都知道了。他压根没再看信封,直接撕开封口将信纸抽了出来。一展开,望见上面写着的函数公式。 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他愣了愣,方才压下好奇心一本正经地从头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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