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警觉地收起手机:“嗯?” 凌云担心地看他:“没事吧?” “嗯。”他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会,起身往房间走:“没事。” 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从妈妈的亲戚那里找来。既然现在能找到,那说明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能找,那为什么到了如今才来呢。可以发短信,那看来是出狱了,他要来做什么,真的是弥补吗。可是弥补什么? 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缺失了什么,因此也不清楚自己应当被弥补些什么。 他又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短信删除了。 一个月后,他与凌云先后迎来暑假。在想象中应当前往临溪的日子,他拎着随身行李踏上飞向德国的飞机。 凌风曾在那里工作过几年,在柏林的郊区买下一套房,后来也常去出差或者恋爱,时间合适时会带他们一起前往,所以他们对柏林并不陌生。那里的风景很好,许多宽阔的湖泊与绿植,周末时也常到附近的森林徒步。 但那和临溪是不一样的。他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窗外的街景想道。 以往来时总是新奇的,毕竟能在国外常待并不容易,也该与凌云一道计划着去周边的城市或者国家多转几圈。可是今年却不再有那样的心情。 少了些来去自如的轻巧,多了一点沉沉的牵挂。为了闻听,也为那条来得突然,而后又变得杳无音信的短信。时间缓慢地走,他找不出什么兴趣和非做不可的事,将每天的闲暇奢侈地赠予眼花缭乱的互联网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没有将男人给他发短信的事情告诉凌风。虽然知道这样并不应该,但是他实际在心里暗暗地自忖,如果那人再发来一次消息的话,自己也许愿意和他聊一聊。 凌熙剪了短发,轻松利落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心情并不轻松,刚起床没多久就独自在书房里打转,焦灼地打相隔甚远的跨国电话。 “小姨咋了?”凌云瞥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通话声隔着木门闷闷地穿出来,听不太清讲话的内容,凌厉也凝神细听了一会,朝凌云耸耸肩。 凌风站在全身镜前,试昨天新买来的礼服:“你们觉得怎么样?这套好看还是上一套?” “妈,去哪穿啊?” “晚上有个饭局,和合作人一起吃个饭。” “哦。”凌云仔细打量一圈,回道:“那感觉这件更好,之前那件有点太正式了,像去谈生意的。” 凌风不置可否地对着镜子看看,拿起搁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长裙,在身前比对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凌熙拉开书房门,一脸苦相地走到她身边:“姐。” 凌风好笑地看她:“怎么啦?” “哎。”她把头靠在凌风肩膀上,长出一口气,“休假也不安宁。” “工作电话呀?” “是啊。之前国内旅游的时候咖啡厅一直有问题找我,现在来国外了,客栈又出岔子。” “出什么岔子了?”凌风问,“小杜做得不好吗?” “她很好,上手也快。只不过现在不是放暑假了嘛,客流比我们想象的多,这半年咱们不是多开拓了点业务,还有和隔壁村合作的项目,一下子就有点应付不来。本来谈好的也要重新改,太麻烦了。” “那你再招个人手呗。” “我们刚才也在说,但是现在招又感觉意义不大。客栈也就暑假这段时间忙一点,之后开学了我们现在的员工绰绰有余,但你说来应聘的肯定是长期工,哪里有做两个月就把人赶跑的。” “嗯……”凌风想了想,“那也是没什么办法,给他们多发点补贴奖金吧。” “这肯定是发的,就是忙不过来呀,什么事都得和我商量,上周的财务报表也还拖着没做完,早知道我就早点打电话把智杰叫过去了。”她丧气地拨弄自己的短头发,“要是开在城里就好了,随便摇一个大学生。” 凌风闻言笑道:“怎么,大学生好欺负?咱们这还有个大学生呢。”她笑着朝凌厉瞥去,原以为会收获一句冷嘲,实在未料及还真有大学生甘愿做怨种:“缺什么工作?就做财务?” “啊。”凌熙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啊。” 凌厉舔舔嘴唇,感觉心跳正在不由自主地加快:“主要是做什么?有人带吗?” “就是基础的财务记录,登记总账、明细账、核算成本、网站回款,我们那里有专业的财务,只是她还要监管别的业务,所以最近忙不过来。”凌熙试探地问,“怎么,你能给我找个同学过去?” “我……”凌厉顿了顿,“我去行吗?” “啊?”凌云惊讶道,“你去?你……你去?” 凌厉白他一眼,紧张地看向凌熙。 “你就是这个专业的,过去肯定没问题,都是基础活,而且还有人带着,也就是帮忙打打下手。不过我们最好很快就要人,因为……” 凌厉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明天就能走。” 凌风把手里的衣服放回沙发上:“你一个人回国?这才刚待了一周,我们要到八月份才回来。” “我一个人回呗。”凌厉无所谓地说,“坐飞机我总归会的,到了上海以后,我就不坐高铁了,直接开车过去。” “真的假的。”凌熙还是不相信,“你真愿意去?” “我有住的地方吧?” “有,不过不能和客人住一起了,我们新建了员工宿舍。” 凌厉哽了一瞬:“几个人一间?” “你去的话可以住我房间,就一个人,在最顶层,我休假搬走以后没人住过。” “那行。”他答应得爽快,“我明天就走。” 凌熙瞪大了眼睛看向凌风。一直运筹帷幄、对两个小孩了如指掌的姐姐此时也迷惑不解地回视她。 “我……”凌厉主动帮她的忙,还是这么麻烦的忙,让她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那我给你发工资啊,一天两百,标准实习薪资,行吗?” “随便,都行。”过了会,迟疑地问:“有休息日吧?” “肯定有,你们两个人一起做,工作量不大的。而且灵活办公,你到时候给我拉工作记录表报工资就行。” “嗯。”凌风赞许,“正好你下学期开始实习,这个暑假先适应一下也好。” 凌云扁扁嘴,不满道:“那你要先去找闻听玩了。” 凌厉本来不想理,却没忍住扬一下嘴角,又认真地问他:“你之前说今年要去找闻听,等你回国了以后真的来吗?” “我来啊。”他不知道凌厉为什么总是纠结他去不去临溪的事,一脸狐疑地问,“哥,你这么希望我一起去啊?” 凌厉不屑地“切”一声,迫不及待朝房里走,准备去拿手机买机票。 谁管你去不去?他腹诽。我只是担心你先前说好要去,万一爽约了让闻听伤心。 背后的凌风八卦地一挑眉,问他们道:“闻听是谁?”
第36章 冤家路窄 凌厉没有等到第二天,看到当晚有时间合适的机票便直接启程。一路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算上来时的时间,光在路上就花去两天。这一趟来,在柏林只待了五天,算上昏昏沉沉倒时差,大约还得克扣成四天。很不划算。早知道有这活,谁还来柏林呢。 到达上海后他被司机接回家,收拾了行李,本来想当天启程,又担心自己坐了这么久飞机刚刚回国的状态开车会疲劳驾驶,还是在家里多待了一天。 第二天临走前他拽着班里喜欢看书的同学去了趟书店,挑了五六本书给闻听带去。其实他也不知道闻听有没有看过,虽然每次去闻听家都会看到他家里那个半边堆满了书的衣柜,他们客栈的仓库里也有不少,不过这些对凌厉而言无异于天书,多看一眼都懒。 然而平时虽懒,挑选起书来又挑剔异常,同学在他否决掉第二本书的时候不满地反问:“你看过没啊,就觉得不好?” “我也没说不好,我就是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我那个朋友读书很多,我怕他看不上。” “嘿你说谁看不上呢?”向来是文人相轻,哪有挑的书还被看不上的道理,同学急眼了,“我的书单怎么就不好了?我认识的中文系的同学还没说不好呢,你那朋友什么身份啊?” 凌厉自知说错了话:“好身份,你俩都是好身份。你挑吧,我真不说了。”末了还是没忍住补上一句:“好好挑啊。” 同学好气又好笑,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不料又被凌厉出手拦截。“你……”他正待发火,凌厉忙说:“不是。”他指指排列在旁的书册:“那不是有精装的吗?拿精装版的吧。” “这个书其实没必要买精装,浪费钱……”他见凌厉一脸坚持,叹了口气把平装书放回去,将旁边的精装抽了下来,突然好奇地问他:“到底送谁啊厉哥,这么挑剔,你该不会是?” 分明已挑明了,这语调这年纪谁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成想凌厉还一本正经地追问:“是什么?” “追女孩呢?”话一出口,他又不太相信,按照凌厉的性格,不该喜欢文艺挂的。凌厉模棱两可地一歪头,冲他耸耸肩:“接着选。” 最近想起临溪时的心跳总不正常,闻听的身影随着夏天的蝉鸣总在耳边在脑中晃荡。这很不同寻常,并且这不同寻常与临溪无关,只与闻听相关,他心知肚明,还不至于在这方面欺骗自己。至于这会带来什么,会走向哪里,他隐约地在意,隐约地兴奋,但还太少——毕竟如今他们拥有的,不过是时隔一年而只有一个夏天的记忆。 虽然显得太不负责,然而诚实地说,这关系走向哪里,能走多久都是无妨的。他只是想见他而已。 考虑到客栈的停车场太小,万一停满了,晚些还要费劲掉头开出来,他没有把车停进客栈,而是直接停在了村落附近的公共停车场。 他在中午启程,此刻到达已将近黄昏,薄暮冥冥笼罩着山脉,鸟群排成整齐的长队划过霞空。熟悉的关于夏天的记忆。原先计划着今晚就在客栈收拾东西好好睡一觉,如今看到这般景致,他又想与客栈的人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去那有闻听的小村。 车停稳了,竟有点近乡情怯似的赧意,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刚踏上临溪的地面,就和左后方正待上车的人对上眼。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是马千傲。 凌厉下意识抽了抽嘴角,心想这算是什么倒霉的缘分。不过,时隔一年没见,抑或是马上要见到闻听心情很好,此时对着这张曾经一见到就泛起讨厌的脸,倒也生出了几分亲切。 马千傲远远地看着他,好久也没有反应。天色有些暗,他看不清马千傲脸上的表情,只当是他在辨认自己是谁。不至于吧,凌厉想,我的变化也没这么大吧,要么就是他的记性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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