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有几块跛脚石头藏在里面,陶画没注意,连被绊了好几下,第一块还能保持平衡,第三块就稳不住了,脚踝一抽,天旋地转,随后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他看到一双被泥水染脏的白鞋,估计洗干净得费些精力。 陶画扯着施砚的衣袖,抬头问:“你怎么会到这儿,一个人?” 施砚摇头,“两个,还有司机。” 陶画站直,打开手电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看着,“人没事吧?” “人没事。”施砚顿了下,坦白道:“车也没事。” “没事就好。”陶画停下,把施砚往泥地外面拉,留了个圆圆的后脑勺给他,“你是专程喊我出来的?” 施砚:“嗯。” 有手电筒照路,陶画挑着干净的地走,他来的路上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施砚根本没出事。因为施砚从来不会把自己落入无路可逃的绝境中,像车抛锚走不掉这种理由,大概率只是个借口。 看他愿不愿意上当而已。 这片泥地不大,走的很快,陶画来到空地,把鞋底的泥水往地上蹭了蹭,背对着施砚,“有话要跟我解释?” “嗯。” 陶画等了半分钟,转过身,手机屏幕的光照向施砚,“打光已就位,你可以发言了。” 施砚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小的听不清。 他睫毛很长,五官深邃立体,白皙的皮肤衬的人十分矜贵,又不爱笑,嘴角总是平的,或是微微下撇,某些角度看上去是不近人情的冷感。 陶画以前总怀疑施砚上辈子是个冰雕,可现在,就在刚刚,冰雕似乎开始融化了,一点点融化,从耳廓那里开始。 陶画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曾经跟踪过你。” 陶画:“什么时候?” “高中。” “哦。” 陶画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注意到不远处灯光一闪一闪的出租车,给施砚朝那边指,“你车没问题的话,我先去跟人家说一声别等我了。” 施砚拦住他,抬了下手,很快白色轿车上下来一个人,往出租车的方向走,“有人去。” “那咱俩……”陶画来回比划一圈,抬头看了看天空,“你要跟我一直站在这数星星?” 施砚摇头,这回声音大了许多,清清楚楚地传进陶画耳朵里,“我喊你出来,是有东西要还你。” “什么?” 施砚没继续说,反手握住他,带着他走向轿车,陶画不记得他给过施砚什么,难不成是他高中哪次在施砚他们班考试时留了作弊的小抄,被施砚藏到现在才还给他? 陶画略微心虚,他整个高中就做过两次弊,好像考场都是施砚那个班。 他的不安一直持续到施砚打开后备箱,从众多一模一样的方盒里提出一个,解开密码锁,抽出了一张红色人民币,递到他面前。 陶画愣了下,没第一时间接过来。 怎么会是一百块钱,他什么时候借钱给施砚了?不可能啊,他老抠门了,一般超出十块钱对他来说都是巨额,更不可能借一百块给别人。 施砚捏着钱币的指尖微不可见的在颤抖,他按下砰砰的心跳,说出已经打了上百遍的稿子:“三年前,我欠了你十块钱,现在还你一百,多的当利息。” 陶画:“你欠我钱了吗?” 施砚垂下眼睛,说:“还有一把伞,在我卧室里,回青城再还你。” “伞?”陶画越发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可能连伞带钱一起送给别人。 “还有一个东西,我已经提前还了。” “什么?” “手帕。” 十块钱,手帕,伞。 起初陶画并没有想起这三样毫不相干的东西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但他抬头撞进路灯下施砚浅色的瞳孔里,施砚的眼睛像下了一场雨,他模模糊糊从记忆里拼凑出一个画面。 暴雨天,屋檐下,落汤鸡。 但他先是否认了这个想法,施砚怎么会那样呢?施砚不会那样,施砚应该永远是一个高高在上,连头发丝都完美的富家公子哥,那个连他都看不下去才施以援手的倒霉蛋怎么可能是施砚。 “想起来了吗?”施砚的手依然举着,“你曾经给了我十块钱,我用它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陶画眨着眼,看看一百块钱又看看施砚,像是记起了他,又像没记起。 施砚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慢蜷缩起来,“我……” 他张口又停下,几个囤压许久的字在舌尖打着转,却迟迟说不出来,脸倒比嘴巴诚实,先变得白里透红了。 陶画突然俯身,拍了拍后备箱里的其他箱子,“这些里面都是钱吗?你手里拿的这种。” “是。”施砚快速答道,他粗略扫了一眼,约莫有十个小手提箱。 “一个箱子里有多少钱?” “三十万。” “带这么多箱子,就为了给我一百?”陶画靠近他,从他手里抽出那张纸币,卷成个圈绕在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上挑的眼尾带着丝丝引诱。 “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来包养我啊?” 作者有话说: 一边痛苦复习一边激情码字
第41章 陶画之前没想过要和施砚发展成长期关系,哪怕是掉马有过一夜情他也没把那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三百万实实在在的摆到他面前,他钱瘾犯了。 路灯接触不良,闪烁的灯光下,施砚的面孔忽明忽暗,陶画离他很近,近到在呼啸风声中也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施砚原本捏着纸币的手被压到两人中间,指尖恰好抵在陶画胸口,隔着一层薄薄布料,触碰到底下柔软温热的皮肉。 “想吗?”陶画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极其顺手地把一百块钱先塞进口袋,“还是不想。” 施砚的目光尽数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陶画唇色偏深,嘴角明明是锐利的尖角,笑起来唇形却是一个扁扁的爱心,像一只钝化的狐狸,一只骗人钱财,玩弄感情的大财迷狐狸精。 “想要这些钱吗?”问出这句话时施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非知道答案,他也不会连夜喊人去准备这十个箱子。 陶画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弯了弯眼睛,腾开箱子,拉下施砚坐到后备箱里,跟他肩膀靠着肩膀,紧紧挨在一起。 “风好大,吹的脸疼,挡一挡。”陶画歪头看他,“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施砚向来拒绝不了陶画一丁点的亲近,脊背不受控制地挺直僵硬,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包养是建立在金钱上的交往,如果有一天我没钱了,你就会离开我,对吗?” 他最后落下的尾音很轻,轻到快要听不见。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钱没到手,陶画不好意思表现的这么直白,他小拇指往左边动了动,轻轻触碰到施砚的手指,施砚没躲开,也没有主动来牵他。 根据陶画过往从肥皂剧里得出的经验,金主的脾气向来都古怪难测,要想当一个能长久捞钱的合格陪睡,摸索出金主的脾气并掌握哄骗手段必不可少,他对施砚了解不深,不确定施砚想听什么,随便给了个不带真心的回答。 “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势力,钱只是身外之物,感情是一天天培养出来的,也许我会喜欢上你,不给钱也不走了。”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极为真诚,殊不知施砚早已看穿了他拙劣的演技。 施砚心如明镜,知道让陶画主动示好的原因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后这一垒保险箱。 但他不在乎,他清楚陶画想要他的钱,如果这些能让陶画高兴,那就给他好了,可他不想只是靠钱留下陶画。 “我可以把保险箱全部送给你。”他捉住陶画乱碰的手,握在掌心,“你不需要被我包养,也不要为了钱被其他任何人包养,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陶画,你应该永远自由。” 这回连陶画都不得不暗叹,真是个冤大头,给了钱却什么都不要,不要他陪睡不要他谈恋爱,要他自由。 果然,“自由”这个词只会出现在有钱人的嘴里,他们不会被贫穷限制住脚步和眼界,对喜欢的东西唾手可得,人一旦有钱,就会闲出屁的想要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自由,不仅自己追求,还想帮别人追求。 只是这话说错了人,陶画不想要自由。骂他虚荣也好,拜金也罢,他就想要钱,很多钱,多到能把他淹没,让他的余生无忧无虑,再也不用为了两万块低声下气,处处求人,颜面扫地。 今天答应施砚这就是一次性的三百万,但要是跟了施砚,以后会有数不清的三百万,该选哪个,陶画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他执着地问:“如果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呢?” “确定吗?”施砚的眼底涌出一股说不清的神色,他从后备箱站起来,面朝陶画,微微俯下身,遮住头顶的路灯和皎皎月光,把陶画笼罩进一片阴影之中,“在一起就不能走了。” 这意思不就是要当他一辈子不间断的金库来源。陶画做梦都能笑醒,但他这会儿不能笑,得装出一副坚定的苦情样,比六耳猕猴在李天王的照妖镜前还要坚定。 “好。”他说,拽住施砚的衣领仰起头,主动闭上眼睛,直白地问:“要不要亲一个?” 施砚捧住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贴近,再贴近,他把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拨开陶画额前碎发,让额头也贴到一起,就这个姿势保持了快五分钟。 陶画一直闭着眼,心里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回应,他还是不太会接吻,改天得去网上找找教程。 而施砚的亲吻却迟迟没有落下,在陶画快要等不及想要睁眼时,耳畔终于落下一句带着细微颤音,潮湿如雨水的,“我爱你”。 * * “陶画走了好几天了,一直没回来,发微信就说暂时有事住外面。” 宁钊焉巴地趴在桌上,反复刷新微信消息,他胳膊枕麻了,换上另一只胳膊,头朝向右侧,把凳子底下的拖鞋朝肖荀那边踢。 “明天就放假了,他会不会下学期也不回来住?” “你问我?你怎么不去亲自问他。”肖荀烦的很,转了个身不想看见宁钊,宁钊好歹还能给陶画发消息,他前天发微信过去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电话也被拉黑了,一晚上没睡着。 “我怎么没问,陶画不说。”宁钊从桌上爬起来,单脚跳到肖荀边上,“你去问施砚,他不是你哥吗?陶画那天是跟他走了吧。” “我问个屁。”肖荀推开他探过来的脑袋,他怎么可能告诉宁钊施砚也给他删了,“你爸不是大老板吗?雇个私家侦探去找啊。” 宁钊指责他:“你怎么一天到晚尽想这些违法乱纪的事,那是好公民应该干的……哎,你别捂了,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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