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焃还沉浸在有偶像微信的喜悦中,又刚签了这么比大单,收入可观,他觉得这也算是否极泰来,人倒霉到了低谷总得反弹吧。听着卫弘问他选餐厅的事,电梯下到一楼,门开的瞬间,姜焃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季浔站在电梯门口。 季浔穿着全套西装,皮鞋锃亮,披着一件深灰色长风衣,头发梳得精致齐整,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手里握着杯咖啡,和电视剧里出没于各大高级写字楼的霸道总裁如出一辙。 姜焃在心里默默评价:装逼怪。 季浔的目光落在姜焃脸上:“你脸怎么了?” 姜焃不想在这里和季浔过多纠缠:“摔的。” “摔的?”季浔很明显不信,除了他,别人也不信,姜焃这两天已经解释累了,他无奈说:“真是摔的,季总,您还有别的事儿没?没事儿我们先走了。” 他和卫弘踏出电梯间,季浔让开一个身位,没动:“你们怎么在这儿?” 时过境迁,当年的学弟如今是甲方公司的老总,卫弘陪着笑脸打招呼:“季总,我们过来签合同。” “什么合同?”季浔扬眉,又问姜焃,“过来怎么不告诉我。” 您哪位啊?姜焃在心里疯狂翻白眼,但看季浔这样子,他还真不知道姜焃他们要和云鹤进行合作,卫弘提了菩提的名字,季浔了然,说挺好的。 看他毫无要走的意思,姜焃的脸也有些冷,卫弘只好硬着头皮上:“季总,那我们就先走了?” 季浔开口,却是冲着姜焃:“有时间吗?去咖啡厅坐会儿吧。” 姜焃张嘴就要说没时间,卫弘生怕姜焃惹恼甲方爸爸,忙接话:“有空有空,上午本来就预留时间过来开会的。” 他背对季浔,疯狂冲姜焃使眼色,姜焃当然记得季浔现在的身份,卫弘都这副样子了,他再犟,弄得大家都尴尬。 但姜焃也不是能顺着台阶立刻就下的那种人,换句话说就是倔脾气上来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在卫弘了解他,看他没出声反驳,就知道事情好办。 卫弘倒是会看氛围得很,拎着包捏了把姜焃的肩,跟季浔打了声招呼,自己拔腿就溜。姜焃半侧身体不看季浔,季浔把咖啡杯换了只手拿,挪步往电梯相反的方向,朝姜焃说:“走吧。” 云鹤的咖啡厅是下沉式设计,在负一楼,挨着天井,大面积落地玻璃窗给室内打足了光线,咖啡厅仅对内部员工开放,有时云鹤自己的艺人也会过来,未免粉丝、狗仔之流混进来,下楼要刷卡刷脸同步进行。 当然,季浔什么都不需要,他只用盯着那张脸,咖啡厅的工作人员就会叫着季总把人带进去。 季浔选了靠角落的位置,这个点来咖啡厅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有看到季浔的都贴边溜走,毕竟,长得再帅,也不会有人想多看老板的脸几眼。 季浔问姜焃要喝什么,姜焃说随便,季浔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姜焃挑挑眉:“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其实他现在也不喜欢太甜的,但他就是要跟季浔反着说。袁西峰给他做甜点会特意少放糖,现在更是会研究着挑选更健康、价格更昂贵的代糖品种代替果糖。 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捧着菜单站在一旁,有些紧张无措,姜焃不想为难打工人,点了杯全糖的焦糖玛奇朵,心里呸自己作死,第二天起来脸上就得冒痘。 工作人员很快离去,季浔盯着姜焃的脸:“你的脸真是摔的?如果被打了,别忍。” 姜焃这回当着季浔的面实打实地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是挨打了会忍的人?” 季浔笑笑:“倒也是。” 姜焃也笑,假笑:“我要说是从跟你碰面之后就开始倒霉了你信吗?” 季浔不为所动:“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扫把星转世。” 姜焃不愿意跟季浔绕圈子,直截了当道:“算了吧,季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这出乎了季浔的意料,姜焃之前对谈及当年十分抵触,季浔还在琢磨着怎么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让姜焃不那么排斥他靠近。 但姜焃现在主动要讲,季浔却不那么期待,这句话让他感到难过,许多年前,姜焃也是在电话里这么跟他说的:“季浔,我们算了吧。” 算了吧,他们就这么散了,如今姜焃要说他不知情的当年,是否也意味着,说完,他们就真的这么算了?
第11章 十一、原来 === “你不就是想知道当年我跟你断联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桌上送来姜焃点的焦糖玛奇朵,他没动,低头回了个消息,才继续对季浔说,“很简单,我被诬陷抄袭被网曝以后得了抑郁症,退学了。” 姜焃吐出一口浊气,突然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得,那些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口的过去,那些不肯提及的狼狈与痛苦,如今也不过一两句轻飘飘的陈述,他是当事人,是亲历者,所以他有资格坦然地说一句都过去了。 姜焃本科时有很多空白小画本随身揣着,他的习惯是有想法就赶紧画两笔,那些小本本是他的灵感草稿本,上面都是些不太成型的线稿,有时外出久了,姜焃也会细化部分稿子,作为初稿。 其中一个本子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丢的,那时姜焃想不起来,他们大三时集体搬宿舍,很混乱,等他想找的时候,已经无从找起。 姜焃很是惋惜,那个本子已经快被他画满了,里面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他只能记得其中几张的样子,重新画了大概的草稿,总觉得没了那种灵光乍现的感觉。 好在姜焃心宽,跟季浔提过一次之后,又自我安慰一番,就此揭过。 当时他们感情还很稳定,升入大三,也该对未来要做什么有所准备了。姜焃当然要考研,季浔提出想要一起出国。 姜焃几乎快被说服了——如果不是意外得知姜超越心梗进医院,还让胡清婷一起瞒着他的话。姜焃果断放弃了出国,自费出国的费用是他们家现在承担不起的,季浔无法理解,他说姜焃跟他一起走,什么钱都可以为他解决。 姜焃当然不肯由季浔出钱带他出国,他无法心安理得地被男朋友养,也无法抛下身处困境中的父母一年两年地呆在万里之外的异国。 姜焃甚至萌生出了回老家的想法,被姜超越和胡清婷臭骂一顿,说供他读书画画,就是为了让他留在外头,在更大的天地展示自我。 争吵就是在那时变得频繁的,季浔认为他已经为姜焃妥协过一次,本科放弃出国的机会,留在国内和他进同一所大学,读研姜焃自然应该想想他的感受,他明明有钱供两个人一起出去,也考虑到了姜焃父母的情况,答应了姜焃随时陪他飞回来看爸妈。又不是出去就不回了,只是读研而已,姜焃却不肯退让半步。 姜焃也委屈,季浔说他是在拿可笑的面子和他们的未来赌气,但季浔又怎么会懂,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他无法真正了解姜焃的家庭情况,也无法理解姜焃内心的想法,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鸿沟。 当然,人总是在相爱时愿意为爱让步。虽然最终姜焃依然留了下来,季浔一个人出了国,但他们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异国恋很难,姜焃想,他们都会坚持下来。 人回忆过去时往往喜欢美化记忆,淡化痛苦,这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现在的姜焃讲他们当时有多大的怨怼,好像也没什么可讲的。但二十出头的时候,异国、时差、恋人不在身边的陪伴……都会无限放大心中的不满情绪。 就像吃饭,不是第十个馒头才让人饱腹。一次分享生活不能及时得到回应时没关系,到第十次被忽视就会爆发。一次争吵也不算什么大事,但第十次吵架,就会被拿出来作为相互指责的凭证。 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事情爆发在姜焃这边的清晨,季浔那头的半夜。 姜焃在社交平台上上传了一张自己的画,一个月后,被人指出他的画抄袭。 抄袭,对创作者而言,何等严重的指控,姜焃确信这幅画来自他两年多前某次外出的灵感,他打过细化的草稿,后来那个本子丢失,他又凭着记忆重画了一次。 对方指控他抄袭的那部作品,成型于一年前,而他却拿不出自称的两年多前遗失的初稿。 网络的传播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有人扒出姜焃的学校、年级、名字,姜焃无法自证,百口莫辩。 网暴铺天盖地,他每天一打开社交平台,就有无数饱含咒骂的私信涌来。有人每天在微博上@学校官方,要求学校严肃处理抄袭者。学校建议姜焃暂时停课,等待调查。 姜焃身边的朋友也为他发过声,姜焃学画多年,没有必要抄袭一幅日常随笔的闲画。但朋友们无一例外被打成抄袭者的帮凶,谩骂没有停歇。 尹念白联系到了那位“被抄袭”画作的原作者,希望对方能够给出一些解释。 对方坚称自己原创,不肯再回复姜焃他们消息。 在姜焃陷入巨大的委屈、恐惧、痛苦中时,季浔远在异国。 张郸用姜焃的手机给季浔打电话,希望他能够抽时间回来陪一陪姜焃,但偏偏季浔的课业正处在关键期——是一项集体作业,那门课的老师异常严格,不接受任何理由的延期,如果他不给通过,补考将更难,季浔和他整个小组的同学都会面临挂科延毕的风险。 季浔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的私事拖累整个小组。 他说不出口,在姜焃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不能给姜焃任何有用的情绪回馈,在濒临崩溃的姜焃眼中,自己被季浔放弃了。 好在张郸、尹念白、卫弘这群朋友没有放弃,他们翻遍了那个作者的社交账号,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季浔本科室友的弟弟。 那人在不经意间露出过自己的真名,而恰好那个名字的姓氏非常少见,姓卞,尹念白在本科学院大会时记住过这个姓。 她很快找到季浔,把名字发给季浔,季浔当即联系到本科室友,旁敲侧击确认,那是室友的弟弟。 季浔蓦地想起姜焃搬宿舍时,他请他的室友们来一起帮过忙,后来姜焃说:“我的一本草稿画集不见了,可能是搬宿舍不小心掉哪儿了吧。” 一团混乱不清的麻线,找到源头就很容易梳理开,抽丝剥茧之后,摊开的就是真相。 季浔诚恳地请室友想想,他是否“不小心”拿过姜焃的本子,又“不小心”借给了刚学美术不久的弟弟。 室友当然要否认,没有人会承认,拿走本子是小事,但抄袭的罪名谁也不想担。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季浔拿不出证据,与此同时,尹念白一行反扒出那位卞姓作者其他作品抄袭的实锤,一时之间,抄袭与被抄袭,支持者与反对者,吵得天翻地覆,混战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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