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究其根本,是岑远今天和他的那通电话。 难哄。 程倾暗暗地想,不过也还好不会是不能哄。楚知钰先前不答话的那点心软,其实已经在无形间为他妥协了很多。 比如现在的他,在甚至谈不上是越过对方底线,更像是将底线撕碎的前提下,依然没被回收进入对方私人领地的权利,也显然仍是楚知钰的男朋友。 楼上倒是温馨些,主卧房间里属于他的东西,连摆放位置都没有一点变化,沾满了属于两个人生活的气息。上楼后,程倾目光略带欣赏地审视了一圈。 毕竟这也是他几个月努力下来的杰作。 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自己的大衣,摆弄出被动过的样子,接着将那两枚素圈戒指攥入手心,程倾才又下了楼。坐在沙发上,给楚知钰打去了冷战数十天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被接通的第一句,程倾用粉饰太平的语气开口,问:“你现在在哪儿?” 第一听感像在质问着深夜仍不归家的男友,是所有情侣都会做的查岗。虽然他俨然并不是这个意思,现在他们之间的状况也并不适合质问,将好不容易维持的微妙点燃。 “......” 那边的沉默有些久,久到程倾险些以为,对面是因意外接触艺人对象电话,慌乱不知该如何措辞的楚知钰的某个助理,因为他知道楚知钰不会回避他。 而助理会知道艺人的感情现状,也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就在程倾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楚知钰的回话却慢一拍地从话筒里传出。语气正常,只是嗓音带着些倦倦的哑意:“怎么了?” 有点冷,也有些冲。 但过了几秒,他似乎是询问过身旁的人,才报出了一个地址,说:“在和陈导还有几个前辈吃饭。抱歉,被拉着喝了点酒,刚刚没有太反应过来。” 程倾记起来,前些天陈枞的这个局也喊了他来。只是当时听说他正满欧洲飞,今天才刚回京,便让他先安心在家歇着,安抚他说也不差这一次了。 轻轻地嗯了声后,程倾开门见山地同他说道:“我想来你家拿点东西,但是你好像不在家,抱歉没有跟你提前说就进来了。我现在在你家客厅,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自己上去取了。” 这回楚知钰倒是回得很快,问:“什么东西?” 虽然声线依旧平稳,但程倾听了出来,对方是生怕他是来将衣服行李全部搬走。 明明楚知钰才是一直在生气的那个,可偏偏好像程倾才是真正扮演着不愿与对方多说的人的角色。他的语气低了低,小声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拿完东西我立刻就走。” “你找我......”楚知钰的发声打断了电话的终止,虽然程倾本就没打算真要挂断,“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他在给程倾留机会。程倾听了出来,只是并不准备要。 “嗯。” 这回程倾是真的挂断了。 没给对方任何回话余地,“滴滴”的尾音在空寂的室内回荡了片刻。 打开手机搜索了下约饭地址距此的距离,略微计算了下车行时间,程倾好整以暇地等待起时机的到来。 车库自动打开的提示音明显,他将掌心虚了些力,收起懒散翘着的二郎腿起身,走到了门前。 另只空空的手攥在把手上,程倾缓慢拉门的力道很快便被外界推开的力更快地冲开。只一晃间,带着酒味的冷气便刺在了他的脸上。 “你......” 楚知钰不酗酒,看神情也没有喝醉,但却衣冠不整、不修边幅。借着微弱的月色,程倾还看到了对方唇上一点没有被认真刮得干净的胡茬。 他的脚步下意识向后,可没退半步,却被攥住了手腕向前。 程倾险些撞进对方的胸膛,努力维系平衡时,楚知钰的目光正逾越过他扫视。 只是看见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他聚拢的眉心还来不及松懈,便被一道交叉拉长的声音吸引视线。 除却程倾因受了惊吓发出,而又悄然失去尾音的一句,周围始终很安静,所以哪怕声音细小,那是来自金属碰撞也足矣被人捕捉。 “叮呤叮——叮——” 戒指像是方才因前拉的力而脱手,向着门外落地,又在楼梯开始隔阶地滚落,最后躺进了草坪。 程倾知道,楚知钰看清楚了。 因为他的眸色正在缩紧,眼神也正轻颤。 作者有话说: 程倾的一天:稳住这个,再哄那个。
第六十九章 68 “别哭” 楚知钰的身子僵了一阵,才将程倾轻轻地松开。他走下去,蹲在地面,从草丛间找寻捡起了那被两枚意外撞掉的戒指。 “这是什么?” 问话的时候,他也依然没有起身。只是抬起眸,视线落在了程倾垂落身侧正似有不安地攥了攥的手。 这种眼神包含的情绪太多,程倾似乎无法承接,磕磕绊绊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又很快垂头向前。 像是干了坏事在现场便被抓包的小孩子那样,以为大人还没发现,强装无事发生地想要迅速逃离是非之地。只留下轻落落的一句:“我先走了。” 也当然不会被放过。 楚知钰的眼神仍然停留原处,没有跟随他的走动而移动位置。可当程倾迈下台阶,几步路后同他错身,却再次被攥住了手腕。 楚知钰拉着他借力,从地面站了起来,再一次地问他:“这是什么?” 谁都知道,没人看不出这是一对戒指,他问的也从来都不只是戒指。 所以程倾沉默。 锁住他手腕的桎梏越来越紧,这种场面下的寂静绝对能够将人逼疯,不止是对楚知钰。 程倾突然便开始了猛烈的挣扎,可来回扭动甚至带着身体晃荡的手臂,却好像换了所属,根本无法轻松自由。 楚知钰将他攥得很牢也很紧,他挣扎得越拼命,时间越久,无力感所带来的委屈就越深,他的眼角很快便沁出了些细泪。 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时,楚知钰的声音已经带上克制的颤意:“程倾,我问你。这是什么?” “你不是都要和我分手吗?!现在问这个——”程倾拔高音量,声嘶力竭地质问,可爆发的情绪却又在下一秒猛地降温,“又有什么意思。” 他不动了,视野也回得清了,看见了楚知钰正有颗硕大的泪珠滚落眼眶,将睫毛都压得弯了下去。 这是除却演戏外,程倾第一次直观地看见楚知钰哭。 和所有人一样,第一滴泪下来,便是越落越多,整个眼睛都红了。但只是好看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好看的,没有皱巴巴一团的脸,有种零落的美感。 “我......”楚知钰本以为,说出这句宣告着背弃三观的决定的话会无比艰难。可当他真的开口,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我没有要和你分手。” 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想要的。 “别走。”他说。别离开我。 程倾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他看着楚知钰将另只手小心翼翼地摊开,好像掌心的两枚戒指圈是什么神圣的贡品。听见他一声声地问:“是你亲手做的吗?这是送给我的吗?” 程倾的唇抿得紧了,好像生怕泄露一丝哭腔,“嗯”的那一声很用力。 轻轻拨开戒指时滚落草坪时沾染的泥土,楚知钰又问:“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程倾低低地道,“当时在家无聊,出去的时候看见,就想做一个送你。” “那你为什么没......” 最后半句,楚知钰甚至哽咽地没有讲完。 “太丑了。”这回程倾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下去,“我想再练练,下次做个好看一点的。而且戒指的意义太重,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多久,我怕你误会什么会给你带来压力。” 楚知钰的回应是重新拉起了程倾的手,将那枚小一点的戒指戴入了他的右手中指。明明他没有讲话,被泪朦胧的眼神也模糊不清,却好像在敦促着程倾,将另一枚戴在他的手上。 程倾的动作很慢,他们的手都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而变得有些抖,楚知钰用另只手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有意,带着他将这枚戒指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是已婚的象征。 楚知钰自己,一点一点地,驱使着程倾将他套牢了。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看起来又有些滑稽又不由得令人为之动容。举起的手轻晃,像是周遭真的还有着旁人,自顾自地在作着炫耀。 哪怕这只是一个廉价又普通的银环,和他那双所佩戴过的首饰动辄就是千万上下的手极不相配。 程倾的眼神变得短暂有些古怪,按照扮演,这时的他该要准备扑进对方怀里。可是他停下,什么也没有做,像是隐晦地给了对方察觉出什么的时机,轻声地问:“你这么做,就不怕以后会后悔吗?” 楚知钰没有立刻回答他,哪怕他的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他多少因为介怀所遭受的欺骗和伤害而停顿,才说:“我从来都不后悔。” 不管未来究竟如何,结果是好是坏,后悔从来都是过来人在经历过回望时的所产生的情绪。如果重新代入当时的自己再作选择,也从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得到答案,程倾才轻轻地抓住他手,像在试探,小心翼翼地顺着臂膀上爬。 “那你......”程倾垂着脑袋道歉,有些可怜兮兮地问,“是原谅我了吗?” 楚知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一把将正小鸡啄米一般触碰他的手抓住,轻轻一扯便把程倾带入怀里。他的下巴压在程倾额头,穿过环住的手臂也收的很紧,构成了一个很深的拥抱。 在他怀里,程倾听见他的喃喃,说不上是在同自己讲述,还是在自言自语。 “别再骗我。”他说,“程倾,别再骗我了。” 楚知钰低头,去吻程倾湿红的眼睛,轻声地问,甚至有些恳求之意:“好不好?” 岑远今天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更别提像替身这么荒诞的言论,误导他以为程倾是因为爱着岑远,为了筹谋报复才来对他接近。 因为如果事实真如岑远所说,他们的关系是从单相思变为了两情相悦,那又为什么要通过威胁来使程倾低头就范。反而恰恰印证的是程倾对他的坦白,岑远是在不择手段地对他纠缠不放,并没有撒谎。 程倾似乎是想要平稳情绪,可胸腔的抖动却越来越大,连张口都做不到,只有点头。 他被牵了进去。楚知钰明明自己也红着眼,也忍不住落泪,却一直拿着纸巾替他擦脸,不得要领地哄他句句,说:“别哭。别哭。” 抓住他的手腕,抽出张纸巾替他也抹了把眼泪,程倾努力压下抽泣,说:“其实上次,岑远单独跟我说的话是在威逼利诱,想让我自己跟你分手,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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