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某天他回到员工宿舍的时候,却又生出了变故:一个背对着他的青年男子,就站在他的床前。 那身形,像极了白越。
第55章 心虚 符子缙恍惚了,他伸手去碰,那男子缓慢地转过头来,却露出一张堪称惊悚的、空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纵使在地府见多了各种鬼鬼怪怪,符子缙也被吓得下意识缩了缩手。 什么玩意? 他手比脑子先行动,把这东西当成入侵者打飞了两米远。 那东西傻傻的也不会躲,被他一打,竟然咻的一声消失不见了。幸好符子缙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床褥上的声音,仔细往床上一看——才发现是那只玉环。 今天早上上班之前,他放在枕边忘了收起来。 符子缙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经过多番验证,他终于确定:这东西就是他那好友白越留给他的玉环。 玉环,变成人?有点过于惊悚了吧…… 他去咨询星君,得到的答案是可能他天天盘,月月盘,盘的时候又总是想着白越,这玉环吸收了一些他身上的灵气,主动幻化出白越的样子来。 只不过化的不太成功,最后没长出脸来。 于是符子缙看着那玉环的神情愈发复杂,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太奇怪。 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把玉环成人,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一点儿都不敢多动它。谁知它还是会变出人形来,看着呆呆傻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它的身形实在太像白越,这副二傻子的样子让符子缙实在觉得奇怪。 符子缙看着就心烦,常常把玉环锁在抽屉里,不让他冒出人形。 只是一锁着它,它又在里面叮叮咣咣地闹动静,非要等出来才罢休。出来以后又化成人形,满屋子乱走。 到后来连同事也看见了它,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私下里都议论纷纷。 符子缙更是气得把这死物日日锁在房里,不让它出门被人看到。那玉环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有时候也会收敛着变回原形,安安静静不动。 偶尔,符子缙也会看着这东西想:他还能不能等到真正的白越呢? …… 霍成枫家。 这场漫长的对峙与谈判最后还是符子缙因为自己的固执获得了胜利。 他始终以丝毫不肯妥协的态度拽着禄存星君的衣袖不肯放手。 得到禄存星君首肯的那一刻,符子缙几乎是哭着跑到了霍成枫的身边,伸手解除了霍成枫身上的幻境。 霍成枫茫然醒来的那一刻,艰涩地转了转眼珠子。当他的目光触及符子缙的那一刹那,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问符子缙:“你来我梦里看我吗?” 符子缙绷不住泪水,摇着头说:“不是梦,是真的啊,我没事,刚才都是假的,都是做梦。” 他把霍成枫揽在怀里,紧紧地拥着他,像是在安抚。 “真的吗?”霍成枫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不过多时就把符子缙的肩膀浇得精湿。 “是真的啊,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符子缙不顾自己也满脸纵横交错的泪痕,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小心翼翼地给霍成枫擦眼泪。他亲了亲霍成枫的眼角,“别哭了,我心疼。” 霍成枫自始至终把符子缙的衣摆拽得死紧,“你是不是马上又要走了?是不是马上又要消失了?我是不是真的要忘记你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在这呢……” “那你是鬼吗?我是不是马上也要死了才能见到你?”霍成枫有些痴愣,言语间竟然透露出几分满足。 符子缙哭笑不得,“傻瓜,我本来就是鬼啊。”他拉着霍成枫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你看,你摸摸看,是真的,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霍成枫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应激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当他看到客厅里站着的禄存星君时,这种情况则更甚。他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把符子缙一把拉到了身后。 刚才幻境里的感觉还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他怨恨又警惕地看着禄存星君,像是下一秒就能起来和他拼命。 他目眦欲裂,以一种警惕万分的姿态和禄存星君对峙着,却发现禄存星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很快他便看出来,这个禄存星君和刚才梦里那个气质完全不一样。 符子缙也在身后轻轻地拉了拉他,告诉他没事的。 霍成枫向来是个聪明人,他几乎立刻又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渐渐地放松了警惕,绷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 他其实恨得牙根痒痒,恨眼前的人让他经历了如此真实的一场离别之苦。但是现在他能与符子缙相拥而泣,又何尝不是要感谢这人的高抬贵手呢?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符子缙,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禄存星君,最后还是对禄存星君说了声:“谢谢。” 禄存星君说:“不用谢我,是符子缙太固执……往后的事情我不会再帮你们,要面对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说完,便带着欧阳忞扬长而去。 霍成枫一下子瘫软下来,抱着符子缙在倒在地板上。静静地,静静地,不知道躺了多久。 …… 这一天经历了实在太多,符子缙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是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生前的事情。 他想起自己参加科考的那年,考试的前一天,却有官差气势汹汹地冲进他临时栖身的破庙里,说他写的文章讽刺朝廷、暴扬国恶。 “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们家公子!” 而后不容他半分辩解,在书童乐户惊呼的声音里把他投入了大牢。 他记得当时,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还假惺惺地来看他。隔着牢门,握着他的手说:“子缙,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符子缙觉得自己跟他演戏有点儿演累了,当时只对他扯出来一个很虚弱的笑。 其实被抓进来的那一刻,他大概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的文章从不经他人之手,能看到的只有乐户和他这位兄长。 官差拿来捕风捉影指控他的这篇文章,正是他前几日和兄长互相评文时所写。 乐户不识字,那检举他的会是谁呢? 符子缙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竟然还相信过这位兄长是在真心待他。其实仔细想想,从来视他和沈宜君为眼中钉的大夫人养出来的儿子,又能是什么善茬呢?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出不去了,明天的考试直接连想都不用想。 于是符子缙干脆躺在干草堆上休息,心想自己还年轻,大不了再等个三年,总有他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一天。 当时白越已经在边关凭自己的一双手坐到了骁骑校尉的位置。他心想,自己还在白越走之前跟他吹嘘,说要两个人一文一武在朝堂上拼出一番功业,现在看来自己是要慢一步了。 他本是这样以为的。 他以为兄长收买人把他抓起来也不过走个过场,等到考试结束自然会把他放出去。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狱卒的逼供。他们逼着他承认,逼着他亲口说出自己对朝廷不满有谋逆之心。 可是他怎么能承认?承认了便是死路一条!符家从未对外承认有过他这个孩子,大可以把自己摘出去摘得干干净净,但沈宜君必定是要跟着遭殃的。 当拶刑用的竹夹板夹到他手上的时候,符子缙彻底懂了。他那位兄长,根本不是想逼他承认自己的罪名,不过是想假借逼供废了他的手,让他再也提不了笔,让他再无出头之日。 冰凉的竹子此刻便像是一条毒蛇,缠得符子缙遍体生寒。 他不知道狱卒对着他用了多少次刑,只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牙齿也咬松了,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的手,已经快要痛到没有知觉了。 那一刻符子缙觉得自己已经无所谓死活了,死了说不定都是一种解脱。 他痛得神志模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两个狱卒在闲聊,“边关又有喜报了,说是战局大好,乌孙派使者来议和,说愿意称臣纳贡!” 听到是有关边关战事的话题,符子缙模糊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他便继续听了下去。 战局大好啊……他想,那白越应该马上就能回朝了吧?又要受封受赏了吧? “而且啊,我听说——”狱卒继续卖足了关子,“可有一件奇事——那乌孙的公主看上了咱们这边一个骁骑校尉,非要跟他成亲不可。” 符子缙偷听听到这里,人便一下子傻了。 那狱卒继续道:“打了这么好几年了,两边都有要休战的意思,都不想打了。皇上的意思也是愿让两国结秦晋之好,自此和睦往来。” 另一个狱卒又问:“你说的哪个骁骑校尉啊?” “那个平民出身的叫白越的,模样长得倒是俊俏,去年回京述职的时候路上看他的人都满了。” 符子缙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按理说白越成不成亲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听到这件事的那一刹那,他还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尤其是当他在大牢里受苦受难的时候,白越那小子竟然跟什么公主要成亲,真混蛋啊。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人家白越跟谁成亲,与他何干呢? 也是在那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出征之前,白越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符子缙是这么说的:“别开这种玩笑,说什么恶心的话呢!赶紧去吧你!” 很多年以后,在符子缙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在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白越之后,他忽然便醒悟了:他当年,应该是喜欢过白越的。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同他成亲的那种喜欢。 …… 这个梦又臭又长,还把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阴影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几遍,做得符子缙脑仁疼。 他烦躁不已地睁开眼,心想怎么又想起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他在地府等了那么几百年也没等到白越那小子,想来应该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等他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霍成枫还在紧紧地抱着他。两个人挤在小小的一个沙发上,就这么凑合了整整一晚。 他稍微起身一动弹,霍成枫就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猛地弹起来。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霍成枫,“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霍成枫心满意足地抱着他躺回去,把他圈在怀里揉啊揉。 这几天都想着跑路所以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霍成枫这副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样子,似乎很容易让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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