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旻池没想到王尧能猜到这事儿,有点意外,用沉默做了回答。 “你答应啦?” “没,”蒋旻池摇摇头,“还没。” 王尧脸色一变,好像心情很是复杂。没过几秒,他的脸又转而恢复了平静。 “那你考虑吧,我先回去了。” “好。”蒋旻池看着他撑开伞,朝着雨中走去,有种毅然决然之势。 等王尧走了,蒋旻池望望依旧黑压压的天空,然后还是给蒋未打了个电话。 “哥?”蒋未好像很意外,语气中按奈不住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 “方便吗?让你的司机来接我一下。” “你出门了?” “嗯。”蒋旻池顿了顿,好像有点内疚,“麻烦了。” 蒋未许久没应,于是蒋旻池又叫了他一声。 “可能不行,我们……我现在外地。” “啊,”蒋旻池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没关系。那我问下爸妈。” “嗯。对不住。” “没事,这也不怪你。” 挂完电话,他又跟梁艺淑打电话。 “可车被你爸开走了。”梁艺淑告诉他。 “爸呢?” “应该在医院。今天有个大手术。” 蒋旻池默了几秒,然后说:“那我再等等,待会儿应该就雨停了。” 梁艺淑给蒋旻池道歉,说找个朋友去接他。蒋旻池拒绝了,他并不想麻烦母亲。 于是只得等。大雨沙沙沙地打在地上,又在水里激起此起彼伏的泡泡。 蒋旻池百无聊赖地数着水里破掉的泡泡,数到第一千个的时候,许奚站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时天已经基本上黑了。实验室楼下的大门口,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用来照明。 他都不怎么看得清许奚的脸。 “走吧。”许奚只是说了一句,然后把伞塞给蒋旻池。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个袋子,撕开,把里面的一次性雨衣拿出来抖了抖,给自己穿上了。 “路上都是水,也没什么车。一边走一边看吧,能打到车就打。打不到我们就走回去。” “不用。我再等等。”蒋旻池依旧面无表情。 许奚不管,自己推着轮椅就打算开始往回走。 蒋旻池大概是在这一刻,才确定许奚真的变了不少。他身上多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固执,脸上时常透出一种坚毅,好像誓不罢休。 “说了不用。”蒋旻池锁上了轮椅。 许奚马上去解开了锁。 蒋旻池又立即锁上。 如此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蒋旻池终于不想再跟许奚玩这种幼稚的拉扯游戏,于是问: “不是说不要再出现了吗?” 许奚无言地望着蒋旻池,吞下万分的酸楚,才故作气势汹汹地回答他: “等你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再来管我吧。” 说着,他撑着蒋旻池,把他快速推了出去。 蒋旻池花了一小段路的时间,才消化掉许奚的那句话。简直是狡猾。 到大路上后,好歹能依稀能看到几辆车了。 “我手机上也一直打着车,有的话我们就坐,没有的话就只能这样回去了。”许奚又解释了一遍。 事实证明,他是明智的。没走多远,他们就真的碰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回去的路上还算是快,只是两人一路无言。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一些。 一进屋,许奚就把蒋旻池塞进了浴室。明明前几天帮他脱衣服还显得难为情的人,现在则直接上手来,丝毫没有犹豫。 “放手!”蒋旻池猛地抓住他的手制止道,很是愤怒。 许奚不在意地看了蒋旻池一眼,然后重重地推开他的手,就开始帮他脱衣服。 蒋旻池虽然力气不小,但毕竟只有上半身能动。到最后,在互相的拉扯中,衣服被撕破了,跟刚打完仗似的。 他终于还是被许奚扒了个精光。 许奚不管不顾,想是对待一只待宰的羊羔,只希望在下锅前能把它洗的干干净净的。 蒋旻池被困在浴室的角落里,丝毫没有反抗的可能。 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洗完之后,许奚盯着蒋旻池双腿之间的东西,怔了一秒,然后就伸出了手去。 “许奚!”蒋旻池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许奚自动忽略了这声急促慌张的喝声,蹲下来,挣开蒋旻池的手,然后就直接将手覆了上去。 他同时说:“你就当我是赎罪吧。” 虽没有任何感觉,可蒋旻池的脸还是憋得通红。许奚的手法一点都没变。 “不过,蒋旻池。”许奚冲了水,收回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依旧蹲着,看着就像是把蒋旻池围在自己和轮椅建的一个小小角落里。“我说我想跟你重新开始是真的。你信我吗?” 该怎么信?这话本就荒谬不已。 “我知道这很滑稽,甚是荒诞,你可以把它当做赎罪。都没关系。” 洗漱完,许奚又去给蒋旻池熬了点姜汤,还同时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吃点热的。”汤和面端上桌后,许奚把人推到饭桌旁。 许奚会做饭了,蒋旻池想。以前五谷不分的人,现在也能把面煮得香气腾腾的。 “你可以走了吗?”蒋旻池依旧毫不动摇。 “可以。除了你说的让我别再出现的话,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说完,许奚拿起东西就打算走。 这次没有找借口赖在这,倒还是有点出乎蒋旻池意外的。 走到门口,他打了两个喷嚏又吸吸鼻子,然后才离开。
第7章 来诊所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林欣最近问了蒋旻池两次要不要再招个人。蒋旻池每次都含糊其辞,没给个准话。 他倒不是学压榨员工的资本家,希望林欣一个人能干出三个人的活儿,只是最近许奚天没亮就等在他家外面,白天准时送午餐,下午诊所关门的时候,也早早就到了。这让他有点无暇顾及其他。 他若是呵斥,许奚就不搭话;若是不理,许奚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需要的时候搭把手推轮椅。送到家了,许奚会强制跟进去,帮着做好家务再走。 他平时行动不便,除了必要的日常琐事由自己做之外,其他都是让钟点阿姨帮忙的。 可没两天,好巧不巧,钟点阿姨说老家有事,得马上回去一趟,要先辞掉工作。 阿姨是梁艺淑给他请的。他一时也找不到人填上,于是家里的事情就只能尽可能地自己做。 但不管怎么还是力不从心,这时许奚就很自然地接过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包括打理院子里那盆梁艺淑送过来的绿萝。 说来绿萝也是好活的植物,可蒋旻池就是能把它养得要死不死的。他有的时候望着绿萝,想着原来植物也是随主人的。 “蒋医生,”诊所没人,林欣第三次来问他可不可以招个人,哪怕是找个算账打杂的也好。“能招人嘛?” 蒋旻池从发呆中抽离出来,深吸了口气说:“好,行。” 于是诊所招人的事情就这样安排下去了。 自上次跟陈乾见面之后,已经过了两周。半下午的时候,陈乾又打了电话来,说是实验室新进了一批设备,让蒋旻池过去看看。 蒋旻池知道这是陈乾的“计谋”,但他还是被扰乱了心。只是扰乱他心的不是那批几千万的设备,而是上次陈乾对他说的那句:不管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五年里,能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一千八百多天里,每天都被他放在心里,虚幻又遥不可及。 下班前,方贺舟给他打了个电话。 “我正想给你电话来着。”蒋旻池说。 “哦?”方贺舟来了兴趣,“有什么事?” “找你喝酒。” 方贺舟一怔,然后才调笑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要不要去。”蒋旻池故意忽略他的问题。 “当然。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挂了电话,蒋旻池收拾了一下打算关门。 没有太多追求就是好,他不用想着一定要赚多少钱,因此不用7X12地开着这个诊所。 但工资还是照常发,因此林欣也是很乐得自己的老板能早早下班的。 一出门,许奚已经等在那了。见蒋旻池出来,他便走上去。“回家了。” 这话让蒋旻池恍惚了几秒。刚毕业的时候,他们租了一个小房子。那时许奚也会来接他下班。 每每见到蹦跶上来的人,蒋旻池都会把人揽过来说:“走,回家了。” 现在,蒋旻池却板着脸往后退了一点:“我今天有事。” “我送你去。”许奚马上说。 “你……”话一开口就被打断。 “送到了我就走。”许奚尽可能地妥协道。 这段时间蒋旻池学会了一个道理:跟许奚讲道理是白费口舌。 今天倒是没下雨了,但是晚上一直在吹风。一路上沿着河道走。河风徐徐吹来,带了点湿润的味道。 喝酒的地方是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临河小馆。还没到,蒋旻池就远远地看到方贺舟在等他了。 见他身后跟着个人,方贺舟明显迟疑了一下,毕竟除了他的家人和林欣,他还没见过蒋旻池身边的其他人。 “我走了。”送到门口后,许奚说了句就打算走。 蒋旻池没应他,只是示意方贺舟赶紧进去。倒是方贺舟一脸看戏的表情,脚跟好像黏在了地上一样。 “没完没了了是吧。”蒋旻池催促了一句。 这时方贺舟才赶紧把好奇的脸收回来,推着蒋旻池进去,边走边问:“谁啊?” 蒋旻池再次忽略他的问题,只是问:“位置有吗?” “当然。”方贺舟也不着急,先把人推到临河的位置上。“喝什么?” “都行。”蒋旻池望着河面回答,末了又加上一句,“多叫点。” 这下方贺舟知道蒋旻池心里肯定是藏着事儿了,连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都收起来几分。 不过他依旧没马上追着问,而是又点了一些吃的,然后等酒菜上齐了才开始迂回地探询:“心情真不好啊?” 大概是反应过来方贺舟过于小心翼翼了,蒋旻池无奈地笑了一下。“用不着这样。” 见此方贺舟总算松了口气。刚才他真以为蒋旻池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反刍期。 无言地吃了点,又喝了两杯后,这次是蒋旻池主动开口了:“我以前的老师,又给我打电话了。” 方贺舟是知道一点陈乾的事情的,因此问:“又让你回去?” 蒋旻池点点头,闷了一口酒。 “那你怎么想?” 回答方贺舟的是一声隐隐的叹息。不过就从这声叹息中,方贺舟知道他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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