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宋韵宸只觉唇上一热。 他意识到什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脑中一片空白。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种很甜的冰激凌,有什么东西化在嘴里,是软的,柔的。 让他平生第一次对这个寒冷的季节产生了些许好感。 傅越时过了会儿放开他,评价道:“以后要好好教你。” 宋韵宸红着脸上车了,回家路上仍在不停想,傅越时临别时讲那话,大约是不太满意的意思。 …… 宋韵宸想起往事,走神了片刻。 还没等宋韵宸回过神,他只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傅越时从露台弄回了房间。 宋韵宸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已被放了下来。 骤然一起一落,让宋韵宸整个人都还处在一个有点缺氧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傅越时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然后把他翻过来,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宋韵宸突然睁大了眼。 若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傅越时的意图,那他就是白跟傅越时结婚同处了那两年时间。 熟悉的感觉被唤起,他当然明白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意味。 傅越时这个人在某些事上有些特定的习惯,这便是其中之一。 某一瞬间,他竟觉得莫名煽情。 是傅越时,也只有傅越时,会这么做。 也许是面前这个人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难以磨灭的印记,以至于即使多年后,宋韵宸仍然保有着他给的后天条件反射,如同身上装了一个专属开关。 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场面早已不对劲,是自己太不设防,竟主动提出和傅越时住一间房、半夜起来找他…… 回想这一连串动作,简直就像主动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某个坏家伙的嘴巴边上似的。 但他对傅越时从来难有防备,从前如此,现在不长教训,依然如此。 “那个,你停……喂,等,等一下!” 见傅越时不为所动,宋韵宸也毫无办法了,只能很破坏气氛地叫:“你听到没,我叫你停下,付越!” 付越这个名字简直就像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保险栓,前几次,只要宋韵宸如是喊对方,就表示他不愿面对、不愿提关于傅越时有关的一切,这个行为简直就像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一样自欺欺人。 他以为傅越时会就此收手,谁知,这次傅越时却没像先前几回那样轻易揭过。 他强横地掰过宋韵宸挣扎乱动的胳膊,忽然哑着声音说了句:“你没忘记。” 宋韵宸一时没明白,反应了半秒,突然后背一僵。 傅越时指的正是他们起初重逢的那个夜晚。 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了宋韵宸漏洞百出的谎言—— 他知道宋韵宸不止记得李四,记得他中了那香薰后遇见的街边乞丐,因而为了调查李富重新回到了这座镇上,还记得别的。 “那天你在这间宾馆做的什么,说了什么话,嗯?” 傅越时慢条斯理地陈述道。 “你没忘记,也知道我是谁。” 宋韵宸一呆,立即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越时挑起眉。 宋韵宸硬着头皮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付越……吗……”最后两个字挤出来,宋韵宸自己都感到心虚了。 傅越时解开碗口的手表,金属扣“咔嗒”一声。 傅越时话里带着些淡淡的嫌弃:“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宋韵宸:“…………” “别装了。” 宋韵宸背对着他,看不见傅越时的表情,这短短三个字从傅越时口中掷下来,让他莫名觉得十分恐慌。 听傅越时这个口吻,难不成是要同他算总账了吗? 他跟傅越时你来我往这么长时间,逃避摊牌到来,到底终是躲不过。 他想,自己恐怕真如傅越时所言,伪装地太过糟糕。 傅越时唇边笑意发冷,如进入捕食状态的猛兽,铺天盖地的强烈威压罩着宋韵宸,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还叫我付越,嗯?“ “我是谁。” “说。” 宋韵宸一时也没料到傅越时会这么直接,一下子堵死了他全部狡辩的可能,令他哑口无言。 宋韵宸喉咙滚了滚,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几个字。 堪堪都滚到嘴边的那个称呼,像梗在喉咙口的鱼刺似的,生生卡在那儿,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最后支支吾吾的,硬是吐不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多年后突然变得如此羞于袒露内心,他和傅越时的关系变得相当奇怪,他说不出口。 傅越时等了会儿,好像丧失了耐心,他不再追问,按住宋韵宸的后颈,不让他再有挣动的余地。 宋韵宸看不见傅越时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整个背都在发麻。可能大半是出自骤然被拆穿的惊恐,在面对危险时本能地,肾上腺素极速分泌。 他感觉自己仿佛已到了悬崖边上,临门一脚的地步。宋韵宸无以为抗,如同随时都会不小心坠落,掉进这高空下的万丈深渊。 他知道自己并不足够意志坚定,也许下一秒可能就要丧失理智、彻底沦陷了,只剩心底最后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阻止他就范。 傅越时总是如此强势的,让宋韵宸没有说“不”的权力。 但宋韵宸心里变扭,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唯独这一次,不想随便。 他终是很轻地、求救一般,艰难地转过头,委屈地叫了一声:“傅越时。” 他看起来像是被逼得狠了,目光中满是怨怼和不情愿。 好像傅越时这个名字得罪他太过了似的。 让傅越时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让宋韵宸那么不想喊这个名字。 傅越时目光微顿,终是没再更过分,而是停了下来,后退半步,回到了一个绅士的距离。 他眸光微暗,暗潮涌动,仿佛顷刻能将人淹没溺毙。 他盯着宋韵宸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许复杂。 宋韵宸纤细的背脊起伏着。 不知何时,许是被吓到了,宋韵宸的棉睡衣又湿了一小块。 宋韵宸病没好全,跟个晃荡的、口没扎好、破破烂烂的热水袋似的。 他不好开口,傅越时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又像没看到,目光有些危险,让宋韵宸不得不怀疑这家伙可能心里想的反而是变本加厉。 宋韵宸可不敢再让傅越时碰到,吓得不停往后缩,都快撞上床头的柱子了,直到退无可退,他只能可怜兮兮地朝对方无声地摇头,坚决表示真的不能让他继续了。 宋韵宸在这一刻内心真是无比后悔,病没养好跑出来就算了,竟然这种时候又在傅越时面前出丑,真是太过难堪。 傅越时见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声,似乎是被取悦到了,倒也没硬来了,难得好脾气地问:“终于肯叫我了,想说什么?” 宋韵宸还在大喘气,过了会儿支吾地拒绝:“不行,我还不想……”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宋韵宸十分可怜,断断续续地求着。 “我真的还不行……” 宋韵宸结结巴巴地组织着语言。 傅越时好整以暇地抱着臂,阴影笼罩在宋韵宸上方,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多年以后的妻子,好像在欣赏宋韵宸此时难堪的情态,然后他微微笑了一下,嘴上却相当不留情面地明知故问:“什么不行,哪里不行?” 他悠悠道:“过完婚礼,该洞房了。” 反正傅越时不管说什么,总是他有理。 宋韵宸辩不过他,红着脸道:“谁跟你过完婚礼了。” “今天晚上那明明是李四和许之恒的婚礼……” 傅越时打断他:“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宋韵宸不吱声了。 他当然知道傅越时的意思。 今晚他们确实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别人的婚礼,但他们早就举行过昭告天下的盛大仪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所以—— 傅越时的任何要求,宋韵宸都不应该也没有理由拒绝。 宋韵宸整张脸全红了。 傅越时勾了勾唇:“怎么,不想认了?” 宋韵宸心里不服气,小声嘟囔:“你死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蹦出来有什么用。” 傅越时略微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宋韵宸瘪瘪嘴,到底还是怂,不吭声了。 他缩了一下,整个人仍笼罩在傅越时身躯下,心里天人交战。 然后他慢慢撤了力,乖乖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躺平了。 他没说话,挺不好意思地瞅了傅越时一眼,带着点羞愤的意思。 潜台词是,行吧行吧,你要来就快来。 傅越时俯视着他,目光停顿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今晚放过你。” 宋韵宸惊疑地眨了眨眼,本都打算半推半就了,没想到傅越时竟就这么算了。 在他印象里,傅越时可从不会压抑自己。 不是,这是真准备忍了? 宋韵宸有点不敢置信。 下一秒,傅越时淡声来了句:“去换身衣服。” 宋韵宸赶紧收回目光,意识到自己的窘态,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他捂着脸:“……知道了!” 结果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好。 宋韵宸自己也着了火,一时半会儿灭不掉,在床边僵硬地缩着。 天刚亮傅越时就出去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很轻,宋韵宸却知道他也一宿没睡。 傅越时走后,宋韵宸茫然地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又晕又乱。 他搞不清傅越时,也搞不懂自己。 傅越时如他所愿放过了他,他心里却有点难受。 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宋韵宸以前其实没那么喜欢执行“婚内义务”,就像他不喜欢吃辣,也许有人觉得这种行为多是痛并快乐着,但他一个不吃辣的人只会认为这是纯属自虐。 他不会主动吃辣,于是自然也不会主动要求傅越时。 况且哪怕他说不要,傅越时也会忽略。 所以他的意愿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这回大约是他第一次口是心非,情愿也有,不情愿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傅越时却真的停下来了。 宋韵宸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没思考明白傅越时现在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不想了。 应该还能躺会儿,他却还有些难眠,无事可做,打开随手带来的笔记本电脑。 他昨天在李四的宴会上偷偷录了点不痛不痒的证据,但越是深究,越是明白,这整件事比他想象地要繁复庞大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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