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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们车里一片死寂。 某个时刻，傅越时先开了口，他侧身对宋韵宸讲：“我去看看，你坐着，别乱走。” 宋韵宸点头。 傅越时又问：“要喝水吗？” 宋韵宸说：“不用。” 傅越时忽视了他的拒绝，问：“冷不冷？我去倒热的。” 宋韵宸说：“不冷。”他用诚恳的语气说，“没事的，你不用管我的。” 傅越时颔首：“好。” 傅越时取走后备箱仅剩的一把黑伞，出去了。 宋韵宸聆听雨声，在车里没事干，随手拿出手机刷了刷。 【消息提示：亲爱的用户，您已经一周没有登录过Booble了，你的匹配对象都很想你哦。】 宋韵宸随意地点进去。 近一周前他和Flytimes的聊天框仍被顶在最上方，但他们双方都没有发过消息。 宋韵宸很多天没上，才注意到Flytimes名字边上多了一个小锁的图案，显示这个账户现处于私密状态。 调成私密模式，不公开的账户就不能在随机匹配环节中出现了，但已经和他匹配的宋韵宸依然可以和他聊天。 他还发现，Flytimes把本来唯一呈现在账户资料的定位信息也设置成了关闭。 连照片都换成了一张纯黑色底图，宋韵宸愈发觉得这个Flytimes有热衷做神秘人的倾向。 他想到他与Flytimes通话的那次，他那边的信号好像很差，说话时掺杂的电流音特别重。 若不是早知道Flytimes在国外，宋韵宸可能会怀疑自己在跟一个不能暴露身份的特务聊天。 想了想，Flytimes似乎确实很少和他谈起自己。 这样的距离感让宋韵宸觉得还挺舒适。 他给Flytimes发了条消息。 SSS：【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傅越时刚走出去，放在外套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撇了眼。 是SSS问他“在忙什么”。 即使在网上，宋韵宸也很少主动找他，他没想到宋韵宸会在这时候发消息。 他走过人群，撑着黑伞，绕到加油站另一边无人的视觉死角。 然后掏出手机。 风声在树林呼啸，斜刺在脸上，台风天突如其来的黑暗像能将人整个侵吞，被裹挟而来的凌乱雨丝一会儿就布满了整个亮起的屏幕。 傅越时靠着墙，在风雨里慢慢打了几个字：【没有很忙，你呢？在做什么？】 SSS：【我在等车，我这边刮台风，呼啦呼啦的，声音特别响。】 SSS：【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我看到路边树都被吹断了，有点可怕。】 Flytimes：【你还好么？】 SSS：【挺好的，唉，但我得坐飞机回去，这么糟糕的天气，估计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SSS：【这半路上也没招待所，完全不知道住哪儿。】 宋韵宸一路上都挺犯愁的，关键是他还带着两个人，可惜都不是什么合适的倾诉对象。 好在与宋韵宸生活完全无关、身份成谜的Flytimes是个完美的垃圾桶。 让他至少能找到个人毫无负担地说说话。 Flytimes：【有人陪你么？】 SSS：【有。但是】 他显示处于打字状态。 但宋韵宸打了几个字就删了。 SSS：【算了，不说了，你忽略吧。】 Flytimes：【怎么？】 Flytimes：【如果你有拿不一定主意的事，都可以跟我讲，兴许我能帮上忙。】 SSS：【呃，打个电话？】 Flytimes过了会儿才有些生硬地回：【暂时不太方便。】 SSS：【哦。】 Flytimes向他解释：【旁边有人。】 SSS没有在意：【那我只能打字了。】 SSS：【这么说吧，如果有一个你以为再也不会见的人突然出现了，你以前还和他有点纠葛，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跟他相处？】
第21章 从前有一只鳄鱼 看到这句话，傅越时立刻意识到……宋韵宸是知道他究竟是谁的。 不是付越，他是知道他是傅越时的。 原来宋韵宸一直在演戏，顺水推舟用陌生人的口吻唤他“付越”，装得天衣无缝。 但宋韵宸唯一造成失误的破绽，就是没猜到傅越时拥有Flytimes这个作弊机器。 也不怪宋韵宸没有察觉，若按傅越时往常在人前的个性，他又怎么可能去使用这种社交软件，还跟人网聊呢？ 若非最初系统机缘巧合地给他推送了宋韵宸的资料照片，傅越时根本早就把这个软件卸载了，连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Flytimes问他：【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SSS：【我不知道，很难相处，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SSS：【具体情况挺复杂的，可能我跟他之前的相处模式一直不好，所以不想面对他吧。】 SSS：【哎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SSS：【我就是吐槽一下，今天堵车又大雨，我还得一路上跟他大眼瞪小眼，真是憋得慌，不好意思啊，占用你的时间了。】 宋韵宸发来一长段文字，傅越时打字的手一直停滞着没动。 透明的雨滴从手机屏幕滑下，他站立在无人的风口，上身已湿了大半，温度骤降。 怪不得，原来宋韵宸是这么想的。 天亮以后再见面的宋韵宸只会对他说“好”、“不用”、“谢谢”，就像在他们曾经的婚姻里，宋韵宸最常见的样子也总是低眉下目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会改”。 傅越时又忆起那个夜里很不一样的宋韵宸，觉得有些像他在网上认识的SSS。 会生气、会撒娇、会抱怨、会闹腾。 只是这一面，宋韵宸哪怕给一个随便的别人，只有他傅越时不可以拥有。 因为“傅越时讨厌”，因为“傅越时非常不好接近”，因为“傅越时又凶又坏”。 如今，他的善意连一个客房服务生都能分到，只有傅越时在最初就用掉了宋韵宸的信赖和好感，以此不算磊落地将他据为己有。 傅越时享受过他的畏惧和乖顺，现在需要开始付出代价。 宋韵宸等了一会儿，发现Flytimes一直没有回复，以为他去忙了，就没有继续讲。 他望向窗外，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加油站上方是一片矩形的水泥顶，水像瀑布一样沿着四个角流下。 那些围堵在加油站吵闹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司机坐在板凳上抽烟，宋韵宸突然发现自己没看见傅越时。 傅越时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他问许之恒：“你看到那个跟我们一起来的人了吗？” 许之恒摇摇头。 宋韵宸“哦”了声，心想下着大雨，傅越时总不会走远。 他看了看时间，想着再过十分钟傅越时还没回来，他就去找找他。 刚才明明嘴上还在同Flytimes说，与傅越时“很难相处”、“有点尴尬”。结果人真不见了，还要去找。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下。 宋韵宸低头一看。 是Flytimes在问：【你觉得是哪里不好呢？】 宋韵宸没太看懂：【什么？】 Flytimes详细地重复了提问一遍：【你说你们的相处模式不好，你觉得是哪里不好呢？】 宋韵宸托腮想了想。 SSS：【就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SSS：【我记得我高中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毕业以后就没有联系了，前几年他回国邀请我一起吃饭，我去了，但我们俩全程都很尴尬。】 SSS：【没什么办法说话，努力找话题可能也不行，最后总会变成客套。】 SSS：【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 其实傅越时不太明白，但Flytimes回复了【理解】，很称职地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因为这些话，宋韵宸不会跟傅越时讲，傅越时正在试图让SSS的兴致维持下去，得以从中提取出一些对他有用的关键信息。 Flytimes：【多接触一些的话，也许会好一点。】 傅越时拙劣地给出了一项建议。 SSS：【希望是。】 SSS：【反正顺其自然啦。】 Flytimes：【嗯。】 SSS：【对了，他现在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下这么大雨，他不会掉坑里淹死了吧，你说我是不是该打个120？】 傅越时：“…………” 他艰难地打了几个字：【他可能只是出去吹吹风，透口气。】 SSS：【但这是台风天诶，我刚看气象台都发蓝色警报了，他真的不会变成风筝吗？】 傅越时被宋韵宸神奇的比喻逗笑了片刻。 宋韵宸的担心为时尚早了一些，他还没有变成风筝，只是淋了雨。 宋韵宸看不见屏幕后面傅越时的样子，Flytimes的回复四平八稳：【台风蓝色警报，那你要小心。】 SSS：【嗯嗯，谢谢关心。】 SSS：【我听说洪都拉斯是热带气候，我猜你那里一定是晴天吧。】 不知从何时起，傅越时为了打字方便，已没有再撑伞了。 他带来的长柄黑伞被收起，随意地搁在加油站背面的墙边。 反正这么大的风雨，撑着伞也是要淋湿的。 他现下浑身被雨水浸透，头发向下滴着水，雨珠滑过脸侧，从棱角分明的下颌低落，将前襟沾湿。 连带他整颗心脏似乎也变得潮湿，拧一拧，就能挤出很多水来。 Flytimes说：【是的，是很好的晴天，有太阳。】 SSS：【羡慕。】 SSS：【我好讨厌下雨天，每次身上粘粘的，心情也会变得不好。】 SSS：【真希望台风快点过去。】 Flytimes像是突然开了窍，问：【那你现在是不是心情也不好？】 SSS：【有点。】 傅越时思索了一阵，然后给宋韵宸发。 Flytimes：【我给你讲个笑话，在网上看到的。】 SSS立刻道：【好呀好呀。】 Flytimes：【从前有一只鳄鱼炒股。】 Flytimes：【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壁虎。】 SSS：【[发呆][发呆]】 Flytimes：【鳄鱼激动地抱住壁虎，说，儿子，炒股炒得，都把你瘦成这样了。】 SSS很捧场地发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SSS：【你的笑话真冷，我感觉好多了。】 Flytimes：【谢谢。】 SSS：【再讲一个？】 Flytimes遗憾地告诉他：【没有了。】 活了二十四年的傅越时，搜遍库存，大脑里也只有一个冷笑话可以用来逗他开心。
第22章 彩虹 宋韵宸记着时间，等足了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傅越时还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 就在宋韵宸做完心里建设，正打算出去找人时，终于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撑着伞向车停的方位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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