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时目光微动,承诺:“明天。” 他心道,尽管你明天就忘了。 过了没多久,傅越时听着宋韵宸的呼吸声终于逐渐变得平缓。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宋韵宸有早起困难症,他的生物钟像是跟正常人天然错开三四个钟头,以前没人叫的话,必定会睡到十二点才醒。 何况昨天几乎到后半夜他才真正睡下。 床另一边的傅越时倒是一晚未眠。 想着,宋韵宸最后问他—— “亲爱的,我下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呢?” 印象里,宋韵宸从来没用这三个字称呼过他。 宋韵宸脸皮薄,寻常夫妻间很暧昧亲密的叫法并不会被他挂在嘴边。 他们是人前人后,最相敬如宾的一对。 天亮之前,傅越时自己出了门。 昨夜傅越时有无数个机会问一句—— “宋韵宸,你还记得我是谁?” 你把我认错成谁了? 你口中想要叫的人又到底是谁? 付,还是傅? 宋韵宸在那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要得到他一个潜意识中最真实的答案太容易了。 但唯独这句话。 他没问。 都过去七个秋冬了。 有什么必要呢? 很多年前,傅越时常被业内人誉为点金术士。 他说的话、甚至偶尔会议时随口透露的只言片语都被称是“神谕”。 他选中的投资标的几乎全部一路高歌猛进、飞黄腾达。 靠着傅越时,整个白石也被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何有风险的投资都有盈有亏,这似乎是一项人类共识的常律。 没有人能一直赚钱。 但傅越时能。 他就像出厂前头脑里天生装有一台人类史上最精妙、计算速度最快的分析系统。 金钱于他只是数字。 很多股民在碰上市场大跌大涨时都会吃不好睡不着,涨时欣喜若狂,跌时每日盯着大盘心惊胆战,生怕几个数字变动,自己就一夜回到解放前,或者更可怕的情况,是直接倾家荡产。 患得患失、急功近利,这都是人之常情。 但傅越时似乎从不受任何心情和外界的影响。 他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后的结论,坚决理性地执行。 没人可以改变他、动摇他。 唯有这一夜。 他见到了一个现实中也完全不同的宋韵宸,一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认识这个七年后的宋韵宸。 这一夜太漫长。对他曾经短暂的,只持续二十四年的一生来说,都嫌太长。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判断出现了失误。 在宋韵宸这件事上。 他那被自己豢养的完美妻子,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很可爱的地方。 全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模样,是宋韵宸不会展露给“傅越时”看的宝藏。 【作者有话说】 这本不洒狗血,小宋没有忘记哦,醒了就会又见上啦~
第18章 爱情宾馆 宋韵宸在第二日正午时醒来。 他激灵一下,随后猛地睁开眼,直起腰板。 脑袋发晕。 回放着昨天的情景。 昨天…… 如做了一场过于逼真的梦,从他收到求救短信、被李富跟踪骚扰、然后遇到那个男人、被他带回宾馆…… 桩桩件件,直至最后,他全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宋韵宸抱着被子,坐在原地,震惊了好一会儿。 他整个人直接懵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记得自己干了不少不忍睹卒的蠢事,说了许多随心所欲、并不认真的傻话。 也因为他清醒地知道,昨天晚上来的人一定是傅越时。 可如果他真的清醒,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已逝多年的傅越时呢? 他环视四周。 房间空空荡荡,床边放着一双拖鞋,外衣挂在椅背上,床单发皱。 仿佛从没有另一个人来过、存在过的的痕迹。 宋韵宸忽然忆起什么,翻身下床,打开抽屉。 抽屉里面正躺着一张花花绿绿地小纸片。 上面印有一具裸露的人体,写着【24小时服务】、【成人情趣】…… 正是昨夜傅越时见过的那种“客房服务”宣传卡。 但这一张,是宋韵宸许多天已经就特意收着的。 纸片最底下印有一串电话号码。 他听到昨夜有人敲门,“傅越时”和那个男生说话的声音。 他记得那个声音,认识那个总是夜里挨个敲门、推销“客房服务”的男生。 宋韵宸按照纸片输下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喂?” 宋韵宸说:“我找小许。” 电话那边应答道:“好的,您稍等。是这样的,他昨天回来晚了,现在还没来上工,您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别的人……” 宋韵宸道:“我就找他。” “那……如果方便的话,您把地址给我们,他来了我就让他上门给您服务。” 宋韵宸垂下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张纸片。 然后他说:“好。” “我在爱情宾馆,207号房间。” “好的。” 不清楚“小许”几点会来,宋韵宸有点饿,打算自己去楼下买一份炒面。 炒面店生意一般,难得有人在等。 宋韵宸刚进去,就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卖面的窗口前。 背影挺拔,肩宽、腿长且直,有种鹤立鸡群的气质。 他从窗口接过一只装着两个饭盒的大塑料袋,应是刚买好打包。 他侧身与宋韵宸擦肩而过。 宋韵宸鼻尖动了动,突然扭头看向那人。 但对方没有转头,宋韵宸没瞧见他的容貌。 那人拎着袋子出去了。 宋韵宸坐在店里吃完面。 他想起自己今晚飞机回程,还有一份签字页落在厂里。 本来说好早上去取,现在也来得及。 经历了昨夜的事,宋韵宸简直一点都不想踏足任何李总的地盘,但他不喜欢半途而废,哪怕到最后一刻,也还是会尽力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 一想到李富,他就头疼。 他回去之后肯定是不会再过手这个项目了,就看到时是转给同事做,还是干脆中断合同。 但不管怎么说,被上级痛批一顿肯定是免不了的。 毕竟他们才不会过问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在乎结果。 而宋韵宸一向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打算死磕到底,把昨夜的事闹大。 宋韵宸搭车去海产工厂,路上又给“客房服务”打了个电话,让小许抵达前联系自己,避免跑空。 宋韵宸这一趟来回还是花了快两个小时。 小许跟他说自己已经到了,宋韵宸只好请他等一等。 他回到宾馆时,小许正站立在前台等待。 男生身上依然挂着一件尺寸不和、过大的T恤,这次上面的图案是叮当猫。 他下面穿着宽松的短裤,露出细瘦的小腿。 接待厅放有一组可供休憩的沙发,空着没人,但小许一直站着没坐。 前台早已熟识他,毫不避讳地调侃。 “今天这么早就来接生意了啊?” 小许腼腆得笑笑:“有客人找。” 宋韵宸在他背后叫了一声:“许之恒。” 男生的全名叫许之恒。 许之恒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宋先生,您回来啦。” 他很瘦,脸架子也非常小,显得眼睛大,水汪汪的,仿佛一只冲主人摇尾巴的小狗。 宋韵宸向他道歉:“对不起,刚才有点事,让你久等了。” 许之恒赶紧摇摇手:“没事的没事的。” “您不用跟我道歉……”他细声细气地说,“我等客人,都是等习惯了的。” 宋韵宸是唯一一个会如此礼貌和他说“对不起”的客人。 “先上楼吧。”宋韵宸说。 许之恒点点头,微驼着背,走在宋韵宸身后。 刚出电梯,宋韵宸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房门口。 宋韵宸一眼认出那个侧影,对方正是他在炒面店见过的男人。 对方手里还提着那只装有两只饭盒的白色塑料袋。 宋韵宸身边跟着许之恒,但他忽然意识到,他找许之恒确认事实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他昨夜“梦见”过的人,此刻正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兴许是因为对方曾在他入睡前承诺,今天依然会回来见他。 所以他再次出现了。 宋韵宸停住脚步,内心翻江倒海。 纯粹是物理层面上的震惊。 他以一种观察宇宙奇迹的心理,注视尘封于七年前记忆中陈旧的丈夫,如穿越时空,在光天化日下,完整的、真实的,重新出现在眼前。 傅越时平静地与之对视,面上不露一丝端倪,如最客气的陌生人,说——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付越。” 付越。 宋韵宸琢磨着那两个字。 他记得昨夜自己特意强调过“概不负责”,看来傅越时的态度也是一样。 他们难得默契、心照不宣了一回。 傅越时感知宋韵宸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面容上。 他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他自己是傅越时。 只是似乎没什么必要,也许还要叫宋韵宸为难。 毕竟宋韵宸自己亲口说的,他讨厌傅越时,见他就要做噩梦。 宋韵宸抱着臂,过了会儿,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你好,初次见面。” 他未揭穿,于是一切曾经复杂麻烦的关系便都能变得简单。 不用面对那些他不想面对的,讲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可以被忽略揭过、不再重提。 皆大欢喜。 宋韵宸问:“你在我房前,是找我有事吗?” 傅越时说:“我住在隔壁,多买了一份面。” 他讲话时与宋韵宸同样从容坦荡,没什么心虚,也确认宋韵宸恢复正常,把昨晚的事全忘了。 宋韵宸道:“我吃过了。” 傅越时说:“嗯。那我去丢掉。” 宋韵宸:“等等。” 傅越时便没动。 宋韵宸转而问身后被他挡住的许之恒:“你吃饭了吗?” 许之恒刚起床就急匆匆地赶来,自然没来得及吃饭,但他出于礼貌,仍对宋韵宸说“吃了”。 他是来服务的,怎好随意享用客人的食物。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他其实心里吃惊了一瞬,想,这不正是昨天在宋先生房里给他开门的那个男人吗? 傅越时淡淡地扫了一眼许之恒,神色看不出喜怒。 他本来没注意到许之恒。 但他当然记得他,昨夜才见过这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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