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times停顿几秒:【所以你很讨厌他?】 SSS不假思索地立即回复两字:【废话。】 傅越时:…………虽然也不是没有料到。 而隔着屏幕的宋韵宸并不知道自己当着正主的面骂了对方。 若换作以前,他是万万没这个胆子的。 毕竟傅家有权有势,宋韵宸就算只是个普通人,也得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得罪对方。 何况他们的婚姻也是一场宋韵宸单方面没有发言权的交易。 宋韵宸本也不是那种十分有魄力的性格。 但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样直言不讳细数缺点的傅越时感觉还挺新鲜。 他对着屏幕笑了一下,就是笑得有点勉强。 要知道,这种话他以前是决计听不到的,人人在他面前都是一样恭顺的面孔,连宋韵宸也不例外。 原来自己看似温驯的老婆,肚子里藏了这么多对他的意见。 虽然这些话确实有点刺耳。 让他感觉像被那种细细的针,扎了好几下一样。 但要说什么别的情绪,大约也没多少。 SSS:【总之刚才谢谢你了,我打个车准备回去了。】 Flytimes:【要我给你打电话么?】 SSS:【为什么?】 Flytimes:【如果你在车上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Flytimes:【而且晚上一个人坐车也要注意安全。】 宋韵宸怔了怔,他发现自己在Flytimes说出这个提议时竟真的考虑起来。 虽然Flytimes对他来说和一个虚拟人物无甚区别,但偶尔有人陪着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他从善如流地说:【好啊。】 SSS:【那一会儿上车聊,如果你对我前夫感兴趣的话,我倒也可以跟你讲讲。】 Flytimes:【好。】 SSS:【但我有个要求。】 Flytimes:【什么?】 SSS:【你能不能去弄个变声器?】 傅越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Flytimes:【为什么?】 SSS:【我真的受不了你那个声音,真的会让我产生心理阴影。】 SSS:【要么你别说话,否则我会觉得我是当着我前夫的面在骂他,我晚上要做噩梦的。】 傅越时:宝贝,你就是当着你老公的面在骂他谢谢。 他差点把心里想的这句话发出去了,好在最后关头忍住了。 另一边的宋韵宸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五分钟后,宋韵宸坐进出租车,再一次和Flytimes打上了电话。 没想到一接通—— “喂?” “你……” 宋韵宸听到电话里的陌生女声,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要不是他想起来让Flytimes弄个变声器,他还以为自己拨错了号码,或者发生了什么火葬场剧情,比如给男网友打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他妈或者女朋友之类。 Flytimes用轻柔的女音道:“这个声音你还满意么?” 宋韵宸浑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宋韵宸道,“这太奇怪了。” Flytimes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宋韵宸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把变声器关了吧。” Flytimes切换回了原本的声音。 宋韵宸舒了口气:“还是这样好多了。” Flytimes那边低笑了一声:“不会听到我的声音又想到你前夫?” 宋韵宸被他这么一笑半边耳朵又麻了,赶紧道:“你别这么笑,受不了。” Flytimes:“怎么?” 宋韵宸义正严词:“他每次凑在我耳边这么笑,接下来都是要跟我上床。” 傅越时:“……” 话题莫名往一个黄色的方向发展了。 Flytimes:“跟我谈谈他吧,我还挺喜欢听别人讲故事的。” 离到家还有半个小时,宋韵宸道:“那先给你讲开头吧。” 宋韵宸从小长在一个安逸的环境里。 他家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吃喝不愁。 当年还是他爷爷当家,宋氏百年前是一个繁茂的大家族,但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宋氏便精准应验了这一句老话。 当年他爷爷与几个朋友合伙建厂卖鞋,经常大费周折去远洋的名品店里跟人探讨设计灵感,然后带着新潮的鞋型回来打板、销售。 他们打着进口的幌子,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到了下一辈,也就是宋韵宸父亲那一代,家族的生意还好,但家里的生活习惯却日渐奢靡。 宋家人好面子,房子要住中心地带、车要好车、吃食穿用都得是顶级。 宋韵宸是长孙,从出生起便没什么理想,他少年时期体质很差,性格喜静,爱看些话本杂物,课业一般。 没人逼着他上进,他也心安理得地活在一池温水里,如一朵不经风雨的花。 后来,他爷爷岁数大了,患上帕金森,渐渐脑子也不清楚了,却一直不肯放权。 大约是怕一旦把公司的股份转让,小辈们就不乐意继续尽心伺候他这个没有价值的老家伙了。 没想到就在宋韵宸十八岁那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家的鞋厂注册地在法国,那年法国加增了一项遗产税条例,使得股权赠予的税率一下子高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地步。 中间的条文很复杂,宋家人遍寻了律师,最后无计可施。 而突如其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项残酷的事实—— 只要宋韵宸的爷爷一旦去世,整个家族企业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只因经年挥霍,营业额负担只能勉强平衡家族开支,老人家一走,他们根本交不起那笔巨额的税款。 一下子整个家族都人心惶惶起来。 宋韵宸那时刚读大学,就这么恰巧地遇到了被来讲课的傅越时。 他念的是私立的商学院,院里的授课方式有两种,一是寻常的教授讲课,二是学校花高价邀请企业高管来给学生传授实践经验。 这些高管并非常规的聘用教授,可能几年才会抽空出现一次。 傅越时那天来,讲得正好是税法。 巨大的阶梯教室坐满了学生,听傅越时在前面用英文授课。 讲台前方男人的声音很年轻,宋韵宸甚至觉得对方不比自己大几岁。 后来事实也证明,那年傅越时才二十二岁。 但他看起来一点不像个学生。 自然,傅越时长得十分帅气,五官英挺,轮廓立体,是那种会被当成梦中情人的相貌,很引人注意。宋韵宸听到周围的女同学几乎全在小声议论他。 但学生上台做个演讲都会紧张,傅越时说话语速和缓、气场强大,仿佛天生的领导者。 听这样的人讲课是一种享受。 宋韵宸听得很认真,恨不得眼睛都不眨,可惜税法的体系庞大繁杂,傅越时也并未深入涉及遗产税方面。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接下来是答疑时间,需要提问的同学都可以上前。 宋韵宸二十分钟后还有下节课,他在原地纠结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走。 就在他纠结的这么点功夫,傅越时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宋韵宸也想去问问题,但他社恐。 其实他这种性格的人不太适合学商,但他父母如此建议,说宋韵宸将来要继承家族企业,自然要懂点这方面的知识。 宋韵宸不会反驳,顺应了他们的指示。 以至于他现在在学校其实与大多同学都有点格格不入,也过得并不是十分开心。 他不会主动说话,小组作业也很少和组员讨论,就像一块游离的背景板。 傅越时看起来真的很热门。他想。 到底要不要去呢? 还是去吧。 万一呢。 如果家里的事情解决了,那他父母也不用天天在那儿犯愁了。 他只希望生活能维持原状,但如果公司没了的话,接下来他连维生都成问题,可能毕业以后只能外出打工了。 宋韵宸终于鼓起勇气,抱着笔记,走到了队伍的末尾。 他等待了近半小时才得以靠近。 离得近了,宋韵宸闻到傅越时一股浅淡的香味,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什么。 他形容不上来,只觉得很好闻。 一时间,许是因为紧张,宋韵宸连心跳都加快了些许。 排在宋韵宸前面的最后一个人走了,换宋韵宸上前。 宋韵宸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不敢直视对方,垂着眼小声问,您了解这边的遗产税吗? 傅越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能具体谈一下你的问题么?这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宋韵宸也是天真,傅越时说要“谈”,宋韵宸一慌,直接把家里的情况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 他正在学法语,英文说得少,一时间开口都磕磕巴巴,还夹杂着几个法语单词。 傅越时听了两句就冷不丁打断了他。 “你的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吧?” 宋韵宸这才意识到,自己后面还排着一大堆同学,等着问傅越时问题,人人都顺便聆听他家是如何破产的。 宋韵宸没有经验,忘了这一茬,因自己频频犯错而涨红了脸。 傅越时道:“你等我一下。” 傅越时说“等一下”,他就乖乖地点头,退到了角落边上。 一直等到整个教室人都走光了,宋韵宸腿麻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不住,缩成一团蹲在墙边。 这期间,他思考了无数次要不要趁傅越时没注意,干脆不打招呼地偷偷溜走,想了半天,又没这个胆子。 这场面太尴尬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等,而且下一节课上课时间都过了,他已经迟到很久了。 他的英语也不好,傅越时听他说话大概会觉得烦。 但就这样走掉的话,不知道傅越时会不会不高兴。 宋韵宸不太希望傅越时因为他不高兴。 正胡思乱想着,傅越时缓缓踱步,皮鞋尖在团成一团的宋韵宸跟前停下。 傅越时低头看他,语气不轻不重。 直接用中文叫他:“同学。” 宋韵宸从膝弯抬起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傅越时眼里是何种光景,大概是有点狼狈的样子。 傅越时说:“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问题。” 他挥了挥手,一旁帮傅越时收拾材料的助手就意会地出去了,还懂事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宋韵宸站起来,蹲久了腿部血液流通不畅,他本来就有点低血压的毛病,刚一站起来眼前发黑,走路时微微不稳地晃了晃。 傅越时的手便在他肩边轻轻扶了一下,一触即离,动作绅士礼貌。 然后他推给宋韵宸一把椅子:“坐。” 他自己则插着兜,半坐半靠在讲台上,看起来总是运筹帷幄。 宋韵宸凭空对傅越时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就好像任何事到了傅越时这里,都不会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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