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门打开,医护人员移动外置的担驾车,池琅躺在上面,眼眶通红,剧烈地喘着气,浑身好似脱力一般,视线缓慢地、艰难地望向不远处的警车。 池恒坐在警车里,望着他时脸色变了变。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着,就像隔着天堑般的距离,自此划开了不一样的人生。 忽的,池恒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 不似刚才疯狂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池琅的眼睛,眼底藏着让池琅看不懂的神色。 池琅眼皮一跳,心底忽地漫起奇异的情绪波动,如浪如潮,铺天盖地。 “哗啦” 白色的内壁挡住池琅的视野,一转眼,担架车就被运到救护车上,池琅还想再多看两眼,却被人轻轻地捂住了眼睛。 “别想了,休息一下。” 那只手很温热,很熟悉,上面还有茧。 几乎一瞬间,池琅眼泪又下来了,本能地将脸贴上那只手,用尽全身剩余力气蹭了蹭。简峋触到他的袖口的金属触感,眸光微动,探进去发现了之前的录音器。 “家属呢?”医护人员对现场不了解,朝外喊:“他家属呢?要跟车的上来。” 四周围观的人张望着,简燕正想出声,就见简峋出声道:“我一起。” “受伤了也上车。”救护人员注意到他小臂的伤口,然后道:“再来个人陪同,他没家属吗?” 简峋将录音器放进口袋,急切迈步上车,“我是他家属。” 医护人员一愣,“哦,好。” 救护车门应声闭合,白色的车身顶端灯光闪烁,一路往医院开,凌晨夜里的车不多,少数几辆看到救护车就自动让道。 池琅强撑的精神再也绷不住,任由医生在他身上检查,视线里的一切逐渐模糊,眼皮掀动了一下,喉间溢出细碎的痛哼。 少爷其实是很怕疼的,这一下头受伤、流血、被注射肌肉松弛剂却疯狂挣扎、精神崩溃,还拼尽全力爬到床边救了池宗源,现在一放松,所有的刺痛钝痛裹进疲惫里,周身透支,身体却还因应激反应一阵阵发抖。恍惚中,一只手被他紧紧地抓着,滚烫的体温熨烫着他,原本胀疼的脑后忽然舒服一点,似乎有人在轻柔地抚摸着他。 简哥…… 池琅嘴唇翕动,想出声却没了力气,脑袋昏沉沉的。 简哥……简哥…… “嗯。”耳侧有人道。 池琅眼眶再次泛红,委屈的情绪像咕噜往上冒的泡泡,无法遮掩半点。 他的眼睛贴着滚烫的掌心,像只乖顺的小狐狸,将自己团在了对方的手里。 “池琅。”男人道:“没事了,别怕。” 池琅流着泪,小声地哼唧:“疼……” 那只手抚摸上他的耳朵,“哪里疼?我摸一摸。” 池琅:“……呜……疼。” 下一秒,他的脑袋贴上对方的脖颈,鼻息间都是干净舒服的味道,一只手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地顺了顺他的背。池琅终于寻到依赖的存在,启唇黏人地贴着他脖颈,发出“呼”的泣音。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路。 下车时,医护人员微妙地看着他俩,简峋没再解释,扶着担架车一起下去。 “刚才那个……是Zoemax的总经理吧?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他。”随行的护士小声道:“我们这次来的不是池家吗?他们两家不是挺……” 女医生皱眉,小护士霎时噤声。 拔啊! 不要…… 所有事要怪就怪你母亲!是她非要抢走爸,爸才会对我妈这么狠,不再找她回来! ……不是! 当你失去很多东西,你就会疯狂,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不是!!!!!!!明明是你疯了!!!!!!! 余光里,一双惊惧的眼睛在看着他,心跳仪“滴滴”跳停。无尽的黑暗压了下来,沉重得他起不了身。 “!” 池琅倒抽一口冷气,双眼猝然睁大,“简哥!” 身侧的人瞬间看过去。 池琅扑腾的身体马上就被人固定住,听人在耳侧道:“小琅!” 池琅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眼珠艰难地转了转,呼吸急促,“简……” “是我。”简峋帮他确认。 朦胧的视线里,四周开着灯,影像渐渐烙在瞳孔深黑的眸子,浓密的眉,英挺的鼻梁和轮廓。 是简峋。 “……” 池琅陡然松下一口气,思绪如同潮水蜂拥而上,刺得他大脑晕痛,“水……水……” 简峋扶着他坐起,然后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干燥的喉咙瞬间被水滋润,池琅眉心舒展,沙哑的嗓音轻轻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下一秒,他浑身紧绷,瞪大眼:“老头” 简峋低头检查他刚才乱挣扎是否有把针头崩掉,“你给他戴上氧气罩救了他,医生赶过去时间刚好,现在他也在医院VIP病房治疗。” 池琅:“那,那池恒他……” 好在针头没松,简峋垫着他的手,在旁边坐下,“我看懂你的暗号后就去查了可能作案的人行踪,查出池恒的出境记录有问题。加上超子毒瘾发作招供了一点线索,我们报警后调取Vyach、机场、池家附近的监控,发现你的踪迹后,便去池家找你。” “我们撞见池恒时,他精神有点失控所以耽误了逃跑时间,匆忙中还拉下电闸,最后被警察制服。然后我就在池宗源的屋里找到了你。” 池琅听得眼睛睁大,“录” 简峋理了理他身后的枕头,确保他靠得舒服,“放心,我看到录音器。里面的证据很有用,已经交给警察,证明你是被胁迫的。” 池琅一口气骤松。 “不对!”池琅:“那个录音……” “录音文件是单独提取的,放心。”不含他试录的那些话。 “……” 池琅呆呆的,看起来有点傻气。 “你自救措施做得很好,送来医院后医生帮你检查过了,住院休息几天就好,多喝水,加速新陈代谢。”简峋摸了摸他的脑袋,面色更显温柔,“饿了吗?” 池琅:“……” 池琅嘴巴张了张,“你怎么……咳……把我要问的都……都说完了?” 简峋又给他喂了点水,“医生说你刚醒来最好少说话,嗓子用狠了,现在会有点疼,要适应一下。” 池琅:“……” 池琅懵逼,“这可要我……”怎么活? 简峋:“那就少说话。” 池琅:“???” 池琅:“你听得……”懂吗? 简峋:“嗯。” 池琅:“????” 池琅摸着脖子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家男人养熟了狐狸,连他“嘤”一声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找到红姨了。”简峋:“在户城郊外的民房里,没受伤,受惊过度现在休息中。” 池琅:“!” 池琅一双眼锃亮,“太” “太好了。”简峋替他说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别担心,有人帮忙看着。” 池琅:“……” 池琅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他转,很惊异。简峋言简意赅地就把前因后果全部解释清楚,有条不紊,做事妥当,让池琅非常意外没想到他男人还有话这么多的时候! 简峋和他对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替你说,你憋得住?” 池琅:“!!!!” 池琅咧嘴笑了起来,没吊水的那只手缠住他脖子,黏人地贴上去,像只哑了炮却不忘哼唧的狐狸,“简哥……” 简峋摸了摸他的后背,“饿不饿?” 池琅脑袋埋在他肩窝里,拱来拱去,小声道:“嗯。” 视线里,窗外黑沉沉的,只有细微的亮光。池琅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现……” “轰隆!”门板被人挤开。 池琅狐狸毛蓬蓬爆炸,受惊地缩在简峋怀里。 “哎哟,急死我了!干啥不给我进来啊,这不是醒了吗?!”周兰的大嗓门迎面而来。 “周姨!他还……诶?”简燕一转头也愣住。 吴杨连忙拉住周兰,“这里是医院,声音小点,嘘……” 方亚男笑道:“没事,VIP病房隔音还可以。” 见池琅呆愣愣的,周兰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三步并作两步:“你小子……差点没吓死我们!” 他们本就在机场,原来想去别国再转转,结果被方亚男一个消息炸得搭最近的航班直接飞回国,急匆匆的。偏偏简燕那丫头拦在门外,非要说池琅还在休息,不让他们进去! 周兰一头时髦的卷发,身上还套着旅行社的衣服,丝巾缠在脖子上,发丝略微凌乱,看起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有钱能保养了,一张脸却比过去还要显年轻些。 池琅五年没见她,心头激动:“周,周……” “他刚醒要少说话,过会儿就好了。”简峋解释道。 简燕偷偷地瞅了眼他俩的动作,看起来没有太过亲密,才松了口气。 周兰:“哦!怪不得!我说往日里没开门都能听见他这张嘴在吧啦,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上一次“往日里”,已经是五年前了。 神奇的是,或许因为过去那些记忆经常被拎出来琢磨。此刻,许久未见却不显生疏,反而更熟稔。 周兰眼眶瞬间红了,凑近仔细地把他瞧了几瞧,“瘦了,白了,没怎么变,好,好啊。” 她顿了顿,瞪眼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周姨,真把周姨当外人!现在户城有什么周姨摆不平的?你跟姨说,姨现在有的是钱!” 池琅心底烫热起来,笑着道:““我这不是……咳……怕周姨担心吗?”他哑着嗓子,“周姨你们……咳……在朝鲜玩的好好的,突、突然让你们回来多扫兴啊。” “好了,孩子刚醒,你吵吵啥呢。”吴杨推着轮椅,“大晚上了,让孩子好好休息。你这嗓子,罗爷也经不起折腾啊。” “吴杨叔!”池琅唤道。 吴杨憨厚一笑,“哎!还记得你叔吧?” 池琅:“那……咳……那当然!” 简峋给他又喂了点水,轻声道:“我去买点粥,垫垫肚子。” 池琅:“嗯嗯嗯。” “小峋啊,给我也带一份粥吧,赶过来晚饭都没吃。”周兰道。 简峋:“好。” 轮椅上的人被周兰一嗓子嚎醒了,罗六撑起耷拉的眼皮,混沌的光色散去,目光炯炯地看向池琅。 池琅咧嘴一笑,“罗老头……怎么样?看到我惊不惊喜?” 罗六毕竟年纪大了,又是一路奔波过来,疲惫之色不掩,板正的面色却露出了一丝高兴的神色。他握了握挂在轮椅把上的拐杖,哼道:“……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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