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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和姜哲衍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拆穿他身体的缺陷以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大脑思考，反而变得更加谨慎了。 他想劝姜哲衍配助听器，想看姜哲衍弹吉他，想听他唱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趁时间还早，纪光山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找了个空位，打算喝一杯再回家。 - 姜哲衍给妈妈准备的生日会订在周日晚上，餐厅就是之前和纪光山吃过的那家。 尹新兰除了在央美任教，还是书法协会的一把手。周末常在市文化中心活动，就连自己的生日宴也是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的。 “好久不见小姜了，你说要给我过生日，我可是把院里的聚会都推了。”尹新兰推门而入，满面春风地坐到他对面。 “妈，生日快乐。”姜哲衍从纷繁芜杂的数据中抽回思绪，递上菜单。 讨论完吃什么之后，等待上菜期间，餐桌上异常安静。 “小姜，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看你好像长胖了点。”还是尹新兰先开口。 姜哲衍点头：“好多了。” “宋医生那边你要按时去做检查。” “知道的，您放心吧。” 听儿子用这么生疏的语气称呼自己，尹新兰的笑容顿时黯了下去。 姜哲衍是高考失误才去的央师大，姜振对此很不满意，后来又反对他在本校直博，父子一直关系很差。姜哲衍平时都住学校宿舍，过节都不回家。 尹新兰夹在他们父子之间，可谓是进退两难。 不过耳聋发作后，一直是尹新兰在照顾他，给了母子俩和好的契机。姜哲衍就算再讨厌姜振，也不想因此伤害妈妈。 意识到说错了话，姜哲衍赶紧想办法补救，递上了手边的礼盒：“妈，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尹新兰怪嗔地责备了一声，然而看到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眼里满是兴奋。 “应该的，读博也算工作了。”姜哲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打开看看吧。” 尹新兰拆开包装，看到彩色拉菲草上静静躺着的香水，开心得像个小姑娘：“果然还是儿子懂妈妈，明天去学校我就喷这款。” 姜哲衍闻言轻笑：“你喜欢就好。” 菜端上来后，两人先专心地吃了一阵，等到吃完饭后甜点才继续聊天。 姜哲衍常年在外，尹新兰每次见到他都有说不完的话。 换做以前，姜哲衍很抵触回答有关自己听力的问题，但自从那晚和纪光山说开后，他慢慢也愿意和人倾诉这些了。 尹新兰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既兴奋又好奇：“小姜，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姜哲衍差点呛到饮料：“说什么呢，妈。”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睛里都有光了。我们练书法的人，最讲究精气神了。” 姜哲衍淡定地否认：“就不能是我努力康复的结果？” “不一样，”尹新兰坚信自己的判断，“如果他能解开你的心结，那再好不过了。” 姜哲衍拗不过她，只能拿出学业至上的经典说辞：“我在博士毕业前不打算谈恋爱。” “话不能这么说。之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总想着什么事情都要你争第一。直到你病倒了，妈妈才意识到，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我就满足了。”谈起正事，尹新兰的话中多了几分说教的意味，“所以说，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都应该珍惜当下，而不是硬生生给自己划分一个节点。” “……”尹新兰的话总能一击命中关键。姜哲衍晃了晃杯中的饮料，低头不语。 诚然，他很清楚尹新兰说的人是谁。 尹新兰看他这幅表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便不再追问：“对了小姜，其实妈妈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有位美国朋友，也是书法爱好者，下个月想来京州旅游。我本来打算请个翻译，但她觉得我们同为老师，应该多给学生一些机会，她也很喜欢和不同国家的学生聊天。”说到这儿，尹新兰面露难色，“Emma懂一些中国文化，又是英美文学教授，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糊弄的。” 姜哲衍心领神会：“你想找一个既懂翻译，文学素养又高的学生？” “没错。” 姜哲衍几乎没有犹豫：“正好，我认识一位翻院的同学，完美符合你的要求。” “你确定没问题吗？” “我和他搭档过，”姜哲衍肯定地点头，“他足够优秀。”
第30章 下意识的谎言 “我说过很多遍了，你们的翻译水平是要接受实战考验的。平时让你们多看书，了解西方国家的历史文化，又有多少人听进去了？” 讲台上，口译课的老教授正因为一位同学犯下的原则性错误大发雷霆，“你们都听师兄师姐说过吧，下学期我们要选拔去蒙特利交换的学生，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你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了。” 翻译学院的规模很小，基本上每个人课上都会轮到现场翻译。挨骂之后，教室里的氛围异常紧张，同学们都集中注意力，以免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教授的压迫感一直持续到下课。等他夹着课本离开后，同学们才活跃起来。 “老师又开始画大饼了，那可是蒙特利翻译学院啊，我们翻院每年能去的都不超过两人。”刚才挨骂的学生愤愤地抱怨道，“学校推荐之后，那边还要再筛选一遍，题目难到完全不是学生能答的。” “听说去年我们系第一的陈学长也被筛下来了。” “这一届的话，应该是光山最有希望了吧？”梁新觉拍了拍他的肩，“你可要为我们央师大翻院争口气。” “我还没想好。”纪光山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合上电脑准备离开。 “诶你别走啊，”梁新觉朝他的背影喊道，“你都不行还能有谁？” “高翻院又不是只有英语系。”纪光山心情不太好，丢下一句话走出了教室。 保研的第一天，纪光山就知道交换的事。蒙特利是全球有名的翻译学院，汇聚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是所有翻译学子的梦中情校。 如果申请交换，以纪光山现在的水平，恐怕也只有一半的通过率。而且就算通过了筛选，还有一件不得不考虑的事。 那就是钱的问题。 纪光山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小镇打工人，去年刚还完房贷，家里没多少存款。而纪光山靠做视频攒下的钱，也在港大交换的时候用得差不多了。 现在开口和父母提交换的事，就是在透支他们的养老钱。就算奖学金可以抵一部分，也还要十多万生活费。纪光山实在没法和家里开口要这么多钱。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室外，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冷得纪光山赶紧打开书包找围巾。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低头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姜哲衍竟然在教学楼门口等他下课。 “你怎么在这里？”纪光山惊讶地抬头。 “你不是给我发过一份课表吗？”姜哲衍提醒他，“来找你，当然是有事了。” 纪光山整理好情绪，调侃道：“姜总有什么吩咐？” “这次不是我。”姜哲衍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是我妈妈的事。” “阿姨啊？”纪光山的脸色顿时僵住，“阿姨不是书画家吗？举办展览的话，应该会统一分配翻译吧。” “不是展览，但确实和书法相关。”姜哲衍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听。 纪光山听完后恍然大悟：“对方点名要学生做翻译，那我岂不是相当于代表了一个群体？” “是一个群体的最高水平。”姜哲衍纠正他。 纪光山被夸的耳根一热，扯了扯围巾，把下巴埋进了毛绒里。 “因为这次的翻译相对正式，而且避免不了陪Emma闲聊，费用会照市价给你的。”姜哲衍突然提起了钱的事。 “……好的。”按理说劳动换取利回报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一想到是从姜哲衍这儿挣的，纪光山就莫名觉得奇怪。 “怎么？”姜哲衍见他犹豫的样子，故意逗他说，“难道你想和我妈妈一起吃饭？” “那还是收钱吧！”果然，纪光山紧张得差点跳起来，“对了，生日礼物……阿姨喜欢吗？” “喜欢，今天已经喷着去学校了。” “那就好。”纪光山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两人都没有提接下来的安排，正值饭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食堂门口。 “正好一起吃饭吧。”纪光山发出邀请。 姜哲衍没有拒绝，和他一起走了进去。纪光山找了个空位放书包：“你打算吃什么？” “不知道，随便看看。”姜哲衍难得有不确定的事。毕竟在一所学校里待了六年，再好吃的食堂也会腻。 纪光山也想不好吃什么，最后还是去川菜窗口买了份面。过了几分钟，姜哲衍也回来了，把一份荤素搭配非常均衡的菜放到桌上。 纪光山记得姜哲衍明年也要去交换，试探道：“你的交换申请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姜哲衍稍微反应了几秒：“已经和美国那边的导师联系过了，下学期交proposal，看国内能不能批下来。” “你打算去哪所大学？”纪光山忍不住追问。 “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去加州理工。”姜哲衍还不确定，毕竟公派出国的流程很复杂，往年就有很多半路腰斩的例子。 纪光山闻言心事重重地扒了一口面——蒙特利也在加州。 或许是猜到了他的用意，姜哲衍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学院也有交换名额吧？” “是啊……”这个问题正好戳中纪光山的心思。要是能和他一起出国就好了，时间、地点都能对上。 只可惜自己不像姜哲衍家条件这么好，没有经济的后顾之忧。 鬼使神差地，纪光山撒了个谎：“我们去的是英国。” “这样吗？”姜哲衍手里的筷子一顿，“也是，毕竟是英语的发源地。” “你一个人在国外没问题吗？”纪光山放心不下，也舍不得他。 姜哲衍笑道：“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不成？” “我听说单耳没法定位声音的方向，你过马路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纪光山脑袋一热，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姜哲衍愣了两秒，没忍住笑出声：“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明天就要走了一样。” “我……”纪光山带入了情绪，好像分别真的近在眼前。 姜哲衍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等Emma的行程确定了，我会提前通知你。这次的任务比较繁琐，麻烦你了。” “放心，我会准备好的。”提起翻译的事，纪光山立刻打起了精神，“保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拆尼斯学生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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