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愤怒起身:“操,星路棋途怎么是这样的地方?李蛰知道里面的情况吗?” 面色凝重的曲悠然一把拉住的陈路胳膊:“冷静,先别冲动!” 陈路用力甩开曲悠然的手:“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 穆于惊慌地拉过陈路的手,查看是否有烫伤。好在只是有些轻微发红,没有起水泡。 曲悠然凝眉道:“小于今天过来是跟我们商量解决办法的……” 陈路怒道:“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现在只能赔钱解约打官司!李蛰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该不会是在给小于下套吧?” 曲悠然头疼道:“我知道你惯来不喜欢他,但也不能这样恶意揣度人家,李蛰说不定也是被朋友误导了……” 陈路将怒气全部冲到曲悠然身上:“你还为他讲话!李蛰是你师弟,小于就不是了?让你打听星路棋途,你就只找了李蛰,但凡你多问几个人呢?!” 穆于慌张道:“别吵了,这事跟曲哥又没关系,别这么说。” 曲悠然被他激得也有些恼了:“认识的人我都问过了,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好打听,我想着李蛰的朋友就是星路的棋手,以为问他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陈路脖子都气红了:“现在问题大了!星路这不是欺负人吗,比赛不给比赛,教练不给教练,那签约给他们干嘛!还不如当个自由棋手!” 曲悠然不愿继续跟陈路继续争吵,他转过头来问穆于:“事情还是得告诉师父,让师父出面帮你解约吧。” 穆于按着桌子惊慌道:“绝对不行!” 怎能把事情闹到曲盛面前,他本就是曲盛最晚进门,资质最差的弟子。 穆于通常不愿拿自己的事去麻烦曲盛,何况还是解约这样的事。 “师父今年本来就忙,这种事情就不要拿到师父面前去烦他了。”穆于祈求道。 他恨不得双手合十,让曲悠然别冲动行事。 陈路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头愤怒的驯鹿:“李蛰不是说他家跟星路背后的公司有合作吗?让他帮小于解约不行吗?” 曲悠然还未说话,倒是穆于先开了口:“不用!” 穆于难得这样语气严肃,令曲悠然和陈路都愣了一下,纷纷望向他。 穆于避开他二人的目光,小声说:“我已经找好律师了,这事我可以解决。就是得先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到时候从别人那里知道我解约的事情。” 陈路怔忪了好一会,心酸地抱住了穆于:“别担心,实在不行等你解约以后还能签我们云宗棋社,我们棋社就老老实实下棋,不搞这些杂七杂八的。” 穆于好笑地拥住他:“知道了。” 陈路摸他脑袋:“打官司的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我去年过年收了不少红包,不够再问我爸要点,到时候都借给你。” 曲悠然歉疚地对穆于说:“鹿鹿说得没错,你不用担心解约费用还有签约的事。晚点我联系罗哥,跟他说一下这事。好歹他也是俱乐部的老板,看看能不能由他出面中间调停一下。” 罗哥是曲盛的第二位徒弟,也是他们的二师兄。 陈路又说:“还有大师兄呢?!把人都叫上,让星路棋途知道咱们小于不是好欺负的!” 曲悠然:“大师兄老婆刚生完,现在人在海市照顾老婆呢,回不来。” 曲悠然对穆于解释道:“其实上回罗哥就想问你要不要签他的俱乐部,但师父都发话让你选个自己喜欢的,罗哥就没敢开口。” 罗军自己组了个战队,规模不大,只有零星几个棋手。 因为棋手太少的缘故,有职业比赛时,连带着他这个老板都得凑人头上场,甚至没有替补棋手。 俱乐部的条件实在称不上好,罗军自个都觉得寒酸,就没敢跟穆于说。 如果那时罗军开了口,穆于说不准真会答应,也就没有后来星路棋途这档子事了。 第二次来盛心事务所,是周霆通知穆于来签委托代理合同。 周颂臣也在周霆的办公室里,距离两人上一次碰面,已经半个月过去。 周颂臣气色仍有些差,他沉静地坐在黑皮沙发的另一端,搭在漆黑皮革上的手肤色冷白,血管清晰隆起,看着好像又瘦了些。 周霆将合同取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小于你先看看合同,我刚好有个会议得开,你有什么不懂的让颂臣给你解释。” 说完周霆起身走到周颂臣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好好照顾小于。” 等周霆离开办公室,室内又剩下穆于和周颂臣两人。 空气中的安静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扭曲成无声尴尬。 打破尴尬氛围的,是周颂臣抑制不住地闷咳。 穆于抬眼望去,周颂臣用纸巾掩住口鼻,注意到穆于视线后,他闷声道:“你这案子不算大,我只是负责协助搜集证据,整理调查资料。而且案子虽然我在跑,但所有流程都有我爸在盯,你不用担心给你办得不好。” 穆于垂下眼:“我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周颂臣的能力,他从来都很相信。 周颂臣指尖在空中指了一下:“最后一页签上名就行。” 穆于不疑有他,翻到最后一页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道笔画刚落下,就听见一声轻笑,周颂臣说:“怎么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穆于合上笔盖:“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有些人撕了画皮才知是人是鬼,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齿做下三滥的事。我相信周叔叔,他不会害我。” 周颂臣闻言:“那你还信我吗?” 穆于看着合同上自己的名字,没有说话。 短暂缓解的氛围,好似又在这无声的寂静中,逐渐凝固、僵持。 周颂臣垂下眼睫,敛尽眼底所有思绪:“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来早上九点你来我家,我需要知道你签约前后的所有细节。” 听到要去周颂臣家,就像听到某个让人心绪不佳的关键词,穆于犹疑一瞬,最后还是道了声好。 随即周颂臣却改了口:“算了,还是去你家吧。” 穆于犹豫片刻,还是说好。 次日九点,周颂臣准时出现在穆于家门外。 他穿着浅蓝色衬衫搭配灰白休闲裤,是与客户见面时的打扮。左手电脑包,右手文件夹,公事公办地对穆于打了个招乎:“早上好。” 穆于侧身让对方进来,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双一次性客用拖鞋。 房子很小,可以用来会客和摆放文件的只有餐桌。 穆于在厨房里冲了杯咖啡,用一次性杯子盛出来,放到周颂臣面前。 周颂臣已经把电脑打开:“有个好消息是你和俱乐部的合同属于劳动合同法的管辖范围,他们不能提出过高的违约金额。” 两人并排坐在餐桌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真是助理律师和他的当事人。 大多数时候,话题主导人都是周颂臣,由他在发问,穆于再回答。 周颂臣工作态度非常严谨,哪怕一些穆于觉得完全没必要记录的细节,周颂臣都会特地记下并备注。 似乎感觉到穆于有疑惑,周颂臣说:“有时候细枝末节也会成为在庭审上胜利的关键。” 穆于似懂非懂地点头,周颂臣觑他一眼:“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签星路?” 猜到周颂臣会问,他早就作好回答准备:“他们基地看起来很正规,然后就是问了朋友,朋友也说星路挺好的。” 说到这里,穆于语焉不详,含糊地将这一段带了过去:“律师看过合同,说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聊合同条件的时候,谢经理答应我说签约以后会让我作为正式队员参加青秀赛。” 面对自己冲动选择的原因,穆于坦然道:“青秀赛时间正好在这个月月底,相当于我只要签约马上就能比赛。” 职业棋手签约后,大多数都得等上许久才会有比赛的机会。 星路棋途又同意让他继续兼职围棋老师,穆于就签了约。 周颂臣将合同复印件翻出,仔细查看一遍:“合同里没有加上让你作为正式队员参加青秀赛的条款。” 穆于叹了口气:“是啊,所以就算谢经理反悔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周颂臣轻嗤一声:“谁说拿他没办法,不仅有办法,还能让他们为此因此付出代价。” “口头承诺也构成合同条件,一旦取得谢青用这个承诺诱使你签约的证据,那么星路棋途就构成违约,这些人真以为乱说话就负法律责任?” 周颂臣嘲弄道:“看他们干这缺德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迟早玩火自焚。由你起头诉讼,再让记者上场,星路棋途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 穆于听懂了:“所以现在我们得先拿到证据。” 周颂臣拧眉:“你们的聊天记录里有他答应你参加青秀赛的内容吗?” 穆于摇头:“没有,我们很少在微信上聊天。” 周颂臣提醒道:“你先用微信跟他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话套出来。” 穆于听话地拿出手机,点开谢青的微信。 周颂臣靠了过来:“知道该怎么套他话吗?” 穆于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咖啡厅里的监控摄像头,能不能录到客人谈话的声音?” 周颂臣:“咖啡厅有可能录下你们二人当时的谈话?” 穆于颔首:“嗯,这个可以成为证据吗?” 周颂臣凝眉道:“这个录像在庭上容易被视为非法证据而排除,因为是公共场合的录像,涉及其他客人的隐私权。” 穆于有些失望道:“所以不能用了吗?” “当然有用,有大作用!”周颂臣起身:“走吧,现在先去咖啡厅。” 话音刚落,他身体就晃了晃,伸手按住餐桌才缓了过来。 穆于惊讶道:“你的病还没好全?” 昨天签合同的时候,就听到周颂臣还在咳嗽。 周颂臣按了下胸口,那里传来的疼痛尖锐而清晰,他无视这股疼痛:“早好了,走,正事要紧。” 池总渣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出自《论语·里仁》
第61章 天公不作美,前往咖啡厅的半道上下起雨来。 大雨滂沱,似银白幕布笼罩着车厢。 雨刷器刮得急促,不远处汽车尾灯似朦胧的星子,在雨中闪烁。 水声充斥了整个天地,倒显得车厢里分外地静了。 周颂臣上车后就开了电台,突如其来的大雨影响了电台信号,音乐尾巴断成了沙响,同雨声交织在耳边喧嚣。 穆于一直低头摆弄手机,指尖无意义地在屏幕上滑动, 他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用空出脑子来思考,来适应当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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