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看完这盆仙人球,我突然觉得自个有活力多了。 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一个没留意,一脚踹在了柜子上。 我脚趾头一跳一跳的疼,疼的我没忍住叫出声来。 睡在旁边的裴凛听到声音也被吓醒了。 因为是单人病房,他睡在旁边沙发上,坐起来迅速去开了病床边的灯,然后看了我一眼,就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脚,解释不小心踹到了。 裴凛扶我到床边坐下,刚才没开灯黑灯瞎火还好,现在开了灯一看,整只袜子都染满了血。 我心想就踹了一脚而已,咋就成这样了? 随着裴凛帮我把袜子脱下来,我恍然大悟。 只见我整个脚趾甲盖都翻了,就剩一点肉挂在那,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其实我更想用恶心来形容。 裴凛看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所幸赵遇今天值夜班,刚下手术台就赶来了。 赵遇蹲在那,看了我要掉不掉的脚趾甲一会,说这是正常反应,化疗药物的影响。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这脚趾甲盖不能要了,得拔甲。” 我听的一头雾水,眨了眨眼,问赵遇,“该不会我剩下的指甲都得挨个掉光吧?” 赵遇点了点头,“也有可能,你最近还是少做剧烈运动,别把指甲又磕掉了。” 我绝望了。 十指连心,更何况,我还有十个脚趾甲? 挨个拔上一遍,我估计命都没了。 拔甲上了麻药拔的时候倒不疼,疼的是麻药劲过了以后,那一块肉裹在纱布里头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着。 好不容易不疼了,一不小心碰着,那种疼痛感就又卷席重来了。 裴凛为了转移我注意力,就给我讲笑话。 裴凛是不会说笑话的,所以说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当他用在法庭上辩论的表情说到“皮卡丘站起来变成了皮卡兵”的时候,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是因为笑话好笑,是因为裴凛好笑。 我还跟张海有联系,他一直问我近况。 我把掉指甲和掉头发的事情通通跟张海说了,还给他发了个我光头对着镜头竖大拇指龇牙咧嘴的照片。 张海立马回复,“帅!乍一看还以为张卫健!” 后面还加了几个眼里直冒红色爱心流口水的表情包。 我反手回了张海一个竖中指表情包。 又过了几天,我发给张海一条微信。 “好消息,我指甲没全掉光,就掉了三四个。 坏消息是,我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走不动道了。” 发完微信我发现不止走不动道,连抬手都很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已经习惯这种每天醒来解锁一个新问题的生活了,我对于四肢无力这一点反而不怎么慌张。 我淡定地等买了早餐的裴凛回来,跟裴凛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得先冷静。” 裴凛还以为我跟他开玩笑,笑着问我什么事。 然后我告诉裴凛,我走不动道了。 顾名思义,真的走不动了,四肢都是麻木的。 裴凛倒吓坏了,早餐都没有放下就跑去找赵遇了。 赵遇赶了过来,对我哀声又叹气,问我为什么如此命运多舛。 我对此无奈地笑了笑。 十分钟以后,我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去里里外外做了一堆检查。 一通检查下来,赵遇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拎着检查单搁那看,道,“神经毒性导致的运动障碍,不是永久的损伤,可能等药停了,就会慢慢恢复,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这个说不准,还是要看看后续观察,平时多按摩,别变成肌肉萎缩。” 之后,赵遇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我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捏了一把汗。 松气是觉得幸好不是永久的,做检查的时候,我甚至于想好了,如果我真的瘫了,那我就悄悄地去死,不拖累裴凛。 捏一把汗是,虽然不是永久的,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没人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 裴凛谢过赵遇就推着我出去了,他问我想不想出去散散步。 我说好啊。 裴凛就推着我出了医院。 他没敢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去了附近的公园逛一逛。 坐着轮椅倒也不会累,只是周围的人看见我坐着轮椅估计误会我是残疾人,一直投来同情的目光。 当然,他们最同情的应该还是照顾我的裴凛。 裴凛倒是一脸无所谓,还温柔地问我渴不渴,饿不饿。 我故作轻松地试探着道,“你看看你多倒霉,摊上我这么个废人,现在吃喝拉撒都要你伺候了,如果你后悔了……” “不后悔。” 我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裴凛强硬地打断。 我愣住。 裴凛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不会后悔。” 裴凛蹲下身来,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发着狠,仿佛要把我吞食入腹,他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所以这种话,不准再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懊悔 裴凛曾小心翼翼地问过我,要不要给我买一顶假发。 我不以为意,摇了摇头,豁达地道,“我这样多好,凉快。” 其他人的目光我并不怎么在意,一直以来,我在意的只有裴凛。 假如裴凛都不在意了,那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于是,我就顶着个锃亮的脑袋被裴凛推着四处的散步。 直到我无意间撞见裴凛躲在洗手间想学着我的样子给自己剃光头。 裴凛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忙把推子往身后藏。 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明白,裴凛是想陪我,不让我难受。 我心里酸的直冒泡,让裴凛过来,然后警告他道,“你可别陪我剃光头,你剃光头就不帅了,我爱看帅哥,这样看着也开心。” 这句话本来是我开玩笑的,结果裴凛当真了,天天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我面前,之前为了照顾我图方便所以套身休闲装就出门的裴凛,现在每天出现就跟下一秒要去拍时尚杂志封面一样,西装革履,每一天都不带重样的那种。 就连赵遇看见了裴凛也忍不住调侃,“裴律师,你是来照顾病人的,还是来孔雀开屏的?” 裴凛笑了笑,在我身旁蹲下来,望着我,眼里发着光,道,“他说喜欢看帅哥。” 赵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这样,我的性取向暴露在了赵遇面前。 我和裴凛的关系也变得清楚明了 虽然看着还真是挺赏心悦目,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太显眼了。 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还有人以为裴凛是明星,跑过来问能不能合照。 其中不少有那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跟裴凛要联系方式。 裴凛每次都能面带微笑地婉拒。 这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总有种人到老年半身不遂瘫痪在轮椅上,而其他老头当着自个的面企图拐跑我美娇妻去跳广场舞的无力感。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阴阳怪气地感慨,“长得帅真好,这么多人喜欢。” 裴凛把我推到无人之地,弯下身来,亲了亲我嘴角,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只喜欢舅舅。” 我,“……哦……” 人家都表白了,我总不能继续阴阳怪气。 裴凛又亲了亲我,添了句,“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 我听着有些茫然。 一辈子? 裴凛的一辈子还有很长,只不过,我不知道我的一辈子还有多长。 在住院的第三个月,我见到了蒋烁。 差不多一年没见了,蒋烁似乎高了不少,也变壮了,黑了点,当初的黄毛小子现在看起来有点大人的模样了。 我见到蒋烁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只是蒋烁看到我的第一眼,似乎没认出我。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退出去看了看病房号,似乎确认没错,他就站在了门口,什么都没做,就隔的远远地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和以前变化确实大,大到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认不出来镜子里的人是谁。 大概是意识到这一点,裴凛就把病房里镜子拆了,我也很久没照镜子了。 直到裴凛站起来,朝蒋烁走去。 经过蒋烁身旁的时候,裴凛停下来,对他道,“我去倒点水,你们聊。” 说完,裴凛走了。 蒋烁还站那,我只好歪头喊了他一声,“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蒋烁这才抬脚走了进来,然后在我面前停下,用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蒋烁是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后来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何烈说的。 这三个月我没少看见何烈在赵遇身旁晃悠,就算我没说,估计何烈也猜到了。 我像好久不见的朋友一样问蒋烁,“什么时候回国的?” 蒋烁道,“前几天。” “蒋叔还生气吗?” 我又问。 蒋烁摇头。 “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挺好。” “那你过的怎么样?” “我也过的很好。” “你看起来长高了,也壮了。” 我话刚说完,蒋烁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很是无奈,“你哭什么啊?” 蒋烁没回答,只是不停的哭。 我只好在旁边看着蒋烁哭。 蒋烁哭完了,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回来,眼睛还是红红的。 我让他自己去倒杯水喝,蒋烁乖乖地倒了一杯水,捧着喝了一口,似乎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蒋烁道,“我其实早知道唐叔你生病了,何烈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可是我不敢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由着蒋烁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一直很后悔,觉得自己太过懦弱。”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一点点长进……” 这时候,裴凛回来了,他径直进了病房,给我披上一条薄毯,温声道,“你们继续聊,我回去做饭,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摇了摇头,“都行。” 裴凛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同蒋烁道,“陪他久一点。” 蒋烁点了点头。 直至裴凛离开,蒋烁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那个眼神,满是不甘和悔恨。 忽然,蒋烁望着早已无人的门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地道,“有时候我想,如果那一天,我勇敢一点,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 听着,我愣了一下,很快笑了出来。 我目光温柔地望向这个小我十几岁的孩子,心平气和地回答他,“尊重自己父亲,并不是懦弱,每个人心里在意的东西不一样,我也没埋怨过你。”
90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