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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队的事情，听说了吧。” “有听说。” 原来他是因为第八部队的事情跟我搭话。倒也是，小镇上好像只有我和他是从法拉军队退伍的。 他拽我到一旁：“他们到诺加森林驻扎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我记得一直是第五部队的人负责巴塔城的区域吧。” “没错。”吉尔伯特凑近，压低声音，“就算别人不知道，我们不应该不知道，第八部队是用在刀刃上的。” “……但我们这边一直都不怎么受兽潮影响。” 我确实想不明白，为什么第八部队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明明我们作为最精锐的部队总是在最危险的前线，一向如此。不是严重的情况根本不需要第八部队出动。 难道真有什么普通人不知道的危险？ “就是这点奇怪。我还在军队里的朋友告诉我是因为诺加森林可能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大规模兽潮所以才派第八部队过去的。” “你是担心我们这边会有危险？” 吉尔伯特摇摇头，吐出一口烟：“担心，但又没那么担心。我相信第八部队。如果有弗格斯长官不能解决的危险，我们也逃不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即使有什么第八部队也能解决，不管怎么看只能是兽潮吧，真有什么别的我们应该早就注意到了。” 除开我对弗格斯的看法，我不得不赞同吉尔伯特的话。没有人比弗格斯更强。但即使如此，我比他更清楚第八部队的能力。兽潮真的是他们过来的唯一理由吗？ “也是。“吉尔伯特问我，“你以前是第几部队的？” “第十部队。” “第十部队的啊，我也有朋友在那里面，我是第六部队的。第十部队大部分时候都在西北吧？” “是的，我们偶尔也会南下去王都支援。” “王都我都没怎么去过，一直在南边。对了，你在那边见过弗格斯长官吗？” “……只在他演讲的时候见过，我没有能认识他的荣幸。” 他只是亲自折磨了我几年，前几天还在家里强奸了我而已。 平时不怎么正经的吉尔伯特提到弗格斯变得严肃起来：“说的也是，弗格斯长官不是这么好见到的。我只见过他的画像，说不定与他面对面我都认不出来。” 我憎恶的弗格斯的脸不用特地想就会从脑中蹦出来，关于他的一切都牢牢刻在我心里。他的五官优越，无情的灰蓝眼睛让人不敢直视，连他褐色的头发丝都散发着傲气。就算不知道那是弗格斯，也绝不会有人把他当做普通人。 “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他，你不会认错的。” “我想也是，弗格斯长官肯定一眼看起来就跟我们不一样。说起来，当初我在新兵营的时候还是前十，就差一点就能进前五了，可惜第八部队没有选中我。”吉尔伯特不忿地吐出一口烟气，“要是能做弗格斯长官手下的士兵就好了，我可真羡慕那些能进第八部队的家伙。要是能亲眼看看他战斗的样子我就是死在战场上都知足了。” “是啊，一定很震撼。” 恰好，我就看过，还看过很多次。 我至今都还记得弗格斯在战场上的身姿。强大，游刃有余，令人绝望的压倒性的实力。不管我有多么厌恶他本人，我仍会憧憬战场上的他——没有人能够从那样的弗格斯身上移开目光。 “在法拉部队不可能有人不把弗格斯长官当作榜样。” “没错。” 事实的确如此，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吉尔伯特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能见上弗格斯长官一面。” “你去巴塔城逛一逛说不定就能见到他。”或者来我家。 “喂！”远方传来喊声，“吉尔伯特，我们还在这边等你呢。” “这就来。”他回头大声回话，转回来朝着我，“啧，差点忘了正事。雪莱，有时间一起出来和我们喝酒啊。” 吉尔伯特拍了拍我的肩膀，快步走了。 他会主动邀请我真出乎我的意料。 也是，如果什么没发生，法拉部队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是这么友好吧。吉尔伯特什么都不知道，不像他们一样。 我太习惯被人冷眼相待，几乎都想不起曾经不被所有人讨厌的日子了。 以前的莱斯特……是快乐过的吧。 早在新兵训练营我就认识了两位很好的朋友——高尔勒与霍奇亚。当时我们还是敌对关系。 我们三个人是新兵营中最优秀的其中几个，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刚成年不久的我们不管做什么训练都有股好胜和攀比心，每次训练的成绩大家都会暗自比较。我们本来是互相较劲抢夺前五名的关系，最后打闹着反倒成了好朋友。 高尔勒有点独立特行，话很少，休息时也总想着训练。霍奇亚活泼外向，是我们三个中间话最多的。高尔勒对第八部队毫无兴趣，只想着去军事部，而我与霍奇亚都很好战，首选的当然是第八部队。 最终，高尔勒压了我们两个人一头成了第一名，如愿以偿地进了军事部。我与霍奇亚得到了去第八部队的推荐。 我与霍奇亚保持着与高尔勒的联系，也在第八部队认识了许多新的同伴。无论是曾经再怎么看不顺眼的人，只要并肩战斗几次，一起流过血流过汗，关系都会变得更加亲密。越是面对艰苦和残酷的战斗，我们之间的情谊就越显得难能可贵。 但霍奇亚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没有任何亲人在世的我，他是如同兄弟般的存在。在战场上我们互相照顾，在私下也形影不离。我去过他的老家，还畅想过退伍后与他一起周游法拉。 那段时间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进入军队那么多年又退伍快两年，我的年纪仍不算大，活跃在战场的许多士兵都与我同龄。要是我没离开法拉军队，说不定现在也是个小队长。 霍奇亚应该还在第八部队，过了两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混上个什么队长的位置？ 我捂住脸，苦笑起来。 这是过了多久后我主动去回想霍奇亚呢？从退伍后我就不再多想关于他的事。我在脑中慢慢咀嚼这个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的名字，过去我每天挂在嘴上的人现在只剩下生疏。不如说，我在回避关于第八部队所有人的记忆，我不想再记起他们冷漠而疏离的脸。 可除去别人，唯有霍奇亚——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与兄弟——让我格外痛苦，因为我从没想过与他的友谊会有走尽头的一天。 决定离开第八部队的那刻，我知道自己或许再也没机会与霍奇亚还有别的同伴们见面，但也无所谓了。只要可以抛下那段过去，怎么样都可以。 我临走那天没告诉任何人，只留下一封给霍奇亚的信件作为道别。那是我作为第八部队的莱斯特·雪莱的最后一天。 当初我是那么以为的。 而弗格斯的出现迫使我不得不去预想最坏的未来。
第12章 憧憬 【要是这个世界上有战神的话，一定就是他了】 离开酒我才知道自己酒瘾多么严重。我试着减少喝酒的量，只在忍不住时少喝两口缓解自己的焦虑和手的颤抖程度。白天多出来清醒的时间我开始重新锻炼身体，回想着以前的训练慢慢复健。 没有普莉玛的帮助，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了。以前在外战斗或狩猎我也会自己烤肉来吃，不过光是会弄熟肉称不上是算会做饭。食材和做的方法都是普莉玛教我的。我严格按照她说的步骤处理食材，生火，下锅，调味，做出来的成品却不如她半分，只能说是勉强能吃。 除了我的房间，我很少打扫房子里别的地方。剩余的空闲时间我第一次从里到外清理了自己的房子。真正开始后，我才意识到这间房子对我一个人而言太大了。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卧室有两间，还有个不算小的后院，适合一家子一起居住。我用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卧室和厨房与客厅中间的那张餐桌。其他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客厅里没动过的沙发和椅子上全是灰尘。 我用了好几天擦干净所有的家具，抹去地上的污垢，扔掉床边和地上的空酒瓶，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普莉玛曾对我说过清扫能够改善心情。每当她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重新整理一次自己的房间就会觉得所有不快全都被扫去了。 坐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我仔细感受了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多大不同。或许别人的屋子只需要清理，而我的屋子得先修好破烂的屋顶与墙壁。 坚持了一段时间，我必须得说自己这些尝试都是徒劳的。现在想找回正常的生活太迟了。 披上普通人的皮，做与他们一样的日常只是在自我欺骗。 我每天不知道哪里在疼，不吃药就假装不下去。有时候是头疼，有时候是心脏疼，有时候是骨头缝里在疼。这痛并不明显也没有那么难忍，只是无时无刻敲打着我的神经提醒我自己并不正常。 翻出药，我一样掏出两颗就水吞了下去。深色的玻璃瓶子上贴着鲜明的副作用：可能会恶心，头晕，身体不适。长久服用会上瘾，过度服用有死亡的风险。 我笑出声。 又怎么样呢？也没比每天酗酒糟糕到哪里去。 吃完我把药片全都藏到屋子里隐秘的角落，最好是弗格斯一眼看不见的地方。一想到他有可能会闯进来看到那些药我就本能地不舒服。还好之前弗格斯没有翻我的包。 他要是看见会怎么对我？嘲弄我？取笑我？ 这些药是我软弱的证据，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早已是如此残缺的人，是没有药物和酒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走到镜子面前，我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与胸膛。对比起普通人，我的体格算是健壮，但几百天的放纵产生的消耗只有自己最清楚。我被掏空得差不多了，身体素质与在部队时差得太多，难怪弗格斯能这么轻易地制服我。 我的目光停在胸口的伤痕，手指摸上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 我身上无法愈合的伤疤有许多个；腰间有几道爪痕，背后和胸前还有各种狰狞的伤口。皮肤无法恢复到本来的平滑，狰狞而扭曲的疤痕硬生生在皮肤上隔开几块区域。我盯着自己手触碰的伤痕，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身上的伤痕都无所谓，它们是我战斗过的证明。镜子照得出皮肤上的伤疤但照不出我早已腐烂的内里——那才是真正无法愈合的地方。 我像是死去的怪物。外壳的皮毛还完好，里面早已爬满了蛆把我的内脏与血肉蚕食而尽。 现在的我可能连以前刚到新兵训练营的自己都打不过了。 我拿出剪刀修整起长得乱糟糟的头发。切下的金发一缕一缕落下，过肩的头发剪到耳朵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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