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我爷爷身体不好,我妈让我回去看看。”任惟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是明显情绪不同于之前。 “噢噢,人老了是这样的,什么病都有了,有时间还是要多回去看看。”薛婆婆点了点头。 应春和将碗里还剩的一点汤喝掉,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对任惟平静地道,“那你明天走吧,刚刚张伯给我打了电话,明天通航。” 任惟眸光沉沉地看着应春和,深而沉的眸底像一片暗夜里的湖。 他抿了抿唇,半天才回了句好,声音很闷。 应春和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没法再同任惟待在一间屋子里,呼吸同一片空气,起了身,借口要拿鱼去喂门口的猫。 任惟盯着他出门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快速将剩下的饭菜收了尾,帮薛婆婆收拾了残局,才出去寻应春和。
第41章 “任惟,讨厌烟味么?” 半开的院门可以看见侧身蹲在地上的应春和,脚边放着他刚刚拿出来的鱼,小猫在一旁埋着头哼哧哼哧地吃鱼。 应春和的手掌落在小猫的头上,揉了揉它头顶的白毛,脸上的表情却很淡,双眼没有聚焦,飘飘散散,像是在想事情。 任惟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叫他,“应春和。” “嗯。”应春和应了一声,没抬头。 “心情不好?”任惟明知故问。 “没。”应春和将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任惟笑了一下,学着应春和把手落到猫头上的动作将自己的手落在了应春和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发丝,头发没有烫染过,发质很好,蓬松柔软。 “任惟,你手不想要了就继续。”应春和声音冷冷的,没什么起伏。 任惟又笑了下,到底把手松开,“不是说没有心情不好吗,怎么这么凶?应春和,舍不得我走吗?我还会回来的。” 应春和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也是冷的,“没人要你回来,想走就走,我不会去送。” 任惟是注定要走的,在任惟出现在离岛的那一刻,应春和就明白这一点。任惟的世界有很多东西,天大地大,山高海阔,任惟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应春和屈居在这样偏僻狭小的岛屿。 有点想抽烟,应春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样想。 任惟垂着眼瞧见应春和伸出来的那一小截粉嫩柔软的舌头,眸光暗了暗,又重复一遍,用更为郑重的语气,“我会回来的,应春和,再相信我一次。” 应春和的手指蜷了蜷,慢慢收紧,心想这很难。 他很难再相信任惟,毕竟上一次任惟也是这样,接了家里的一个电话后离开他们一起居住的地方,此后他们再也不复相见。 翻来覆去十几个日夜,应春和等来一句轻飘飘的分手,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一张侮辱性的银行卡。 信任这东西需要聚沙成塔一般一点一点累积,但倒塌却只需倾刻之间,灾后重建比刚开始要难上许多。 任惟伸手将应春和披散在肩上的发丝拢了拢,同他缓缓道,“应春和,现在不是八年前了,我家里干涉不了我那么多,公司是我自己的,我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他们管不了。别担心,我说会回来就是会回来。” “你的手腕有伤,竹子先别弄了,等我回来我帮你一起弄。”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你不想打电话就发消息,我看到就会回你。” 这场景很奇怪,让应春和联想到即将出远门的丈夫临行前对妻子事无巨细地叮嘱,一时有些脸热。 他冷冷地对任惟道,“别那么话多,任惟,用不着你操心,我也没事情找你。” 明明对方冷着一张脸,落在任惟眼里却全成了可爱,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盯了应春和一张一合的唇有一会儿,突兀地开口,将那夜他醒来就在心里响彻的话对应春和说了出来,“应春和,我想亲你。” 应春和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嘴巴张了又张,没能说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行。” “为什么?”任惟问得很诚恳。 应春和的脸更烫了,头发里隐约露出来的耳尖也是通红的,咬牙切齿,这人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能亲嘴的关系。 “想着,不是能亲嘴的关系,别乱亲。”应春和的语气硬邦邦的,说完之后犹觉不足地补上一句,“追人就好好追,别耍流氓。” 任惟眨了眨眼睛,好似有些困惑,“这叫耍流氓啊?” 他俩都没在一起,任惟给他来一句想亲他,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应春和目光冷冷地瞪着他,只是因为脸依旧红着而显得气势稍显不足。 “只是一个道别吻而已,这都不行么?”任惟的语气稍显可怜,眼睛眨巴两下,无辜而期待地望着应春和。 应春和心如磐石,不为所动,见小猫吃完了鱼,蹲下身将碟子拿起来,转身进院子里了。 吃饱了的小猫发出愉快的喵喵声,见投喂它的人已经进去了,便抓着近前之人的裤腿蹭了蹭。 任惟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眸光很温柔,“乖。” 任惟进屋的时候,薛婆婆正在看天气预报,没看见应春和。 薛婆婆朝任惟比了个唇形,任惟看懂了,朝应春和的房间看去,目光触及紧闭的房门。 他走过去敲了敲房门,“应春和,我能进来吗?” 里面好一会儿才有回应,应春和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哑,惜字如金地道,“进。” 门没锁,任惟拧开把手推门进去便见到斜斜倚着窗边抽烟的应春和,袅袅白烟将他的面容笼罩住,模模糊糊的,令人生出遥隔万里之感。 “应春和……”任惟轻声叫他的名字。 应春和夹在指间的细支烟轻轻一抖,一截燃尽的白色烟灰徐徐落下来,他正好偏过头来看向任惟,眉眼又变得清晰了,离任惟很近。 看清任惟之后,应春和的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任惟别声张,外婆不让他抽烟,他都是躲着抽的。 任惟点点头走进屋里,将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 香烟重新回到应春和的嘴里,含含糊糊地问了句,“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找你。”任惟也说不上来,在听到电话那端母亲的话时,他本来情绪不佳,可在看到应春和明显不爽的反应之后心情却逐渐好了起来。 应春和拧眉,冷淡地瞥他一眼,“任惟,你很粘人。” “嗯,只粘你。”任惟话接得很快,倒是应春和有些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脸又热了起来,不太自在地偏过了脸。 “任惟,讨厌烟味么?”应春和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任惟愣了愣,心想我自己都会抽,算不上讨厌,更不会让应春和以此为借口叫自己出去,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不讨厌。” 应春和偏头过来,被风吹得冰凉的唇贴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薄荷味,一触即分。 由于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应春和的动作其实很生涩,说是吻都有些勉强,仅仅只是嘴唇轻轻一碰。 就在他想要撤开时,后脑勺被任惟托住又摁了回来,加重了这个吻。 任惟的嘴唇温热,呼吸也热,轻易地就将站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凉风的应春和烘热了。应春和的手抬起来想要将任惟推开,却被任惟抓住了,扣紧,深深浅浅地吻着,罩进任惟的世界里,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空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潮潮的,又下雨了吗? 那任惟明天还走吗?能走吗? 分开之时,应春和的唇是红的,双目是湿的,睫毛颤了颤,面上有几分迷茫。 任惟先发制人,“应春和,你不是说不是能亲嘴的关系么?你干嘛亲我?” 应春和咬了咬牙,“你追我,你当然不能随便亲我,但是我可以。” 任惟挑了下眉,下一刻便将脸凑近到应春和面前,“那你再亲一次吧。” “别得寸进尺,任惟。”应春和将任惟的脸推开,心说嘴巴现在还痛着呢,任惟有病吧亲那么重,感觉要把他吃进去一样。 任惟面露遗憾和不满,“在我梦里,我们每天都亲好多次。” 应春和翻了个白眼,“那你继续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话虽如此说,但事实确实同任惟所说那样,应春和从前跟任惟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接吻,哪怕是吵架了也会。有时候是应春和生的气,任惟会把他亲到消气,一下又一下。 任惟这个人大多数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想象不出他私底下会是这样一副样子,在亲密关系里粘人又热切,喜欢一切能够与恋人亲密无间的事,牵手、拥抱、接吻,也喜欢不断地表达爱意,直接、坦荡。 但应春和现在暂时还不想跟任惟说这些,他看着任惟心烦,对上对方微红湿润的嘴唇更烦,恨不得捶自己一下,好好的,冲动什么。 现在好了,一切都乱了套了。 “应春和。”任惟捏着应春和的手指,轻轻地揉他的指腹、骨节,莫名温存,将他乱了套的思绪重新理顺,“我走了以后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 说不清是因为刚抽完烟,还是因为刚接完吻,应春和的声音是哑的,听来有几分慵懒,“随你,爱打就打,我不会接。” 任惟低头笑了一下,“那我每天晚上吃完饭给你打吧。” 应春和偏头看他,想说的拒绝话语在喉咙里滚了滚,出口就变成了轻轻的一句“嗯”。 任惟的肩膀听见回复后松了松,应春和心很软,他早就知道。 “应春和,别担心,这次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任惟捏着应春和的手指这么说。 应春和从烟盒里取烟的动作一顿,总算回过味来任惟突然这么磨磨唧唧,这么粘人都是在干些什么,是为了让他放心,为了让他安心。 如今的任惟跟从前不同,他们的处境也跟从前不同,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度上演。 “嗯。”应春和轻轻地应了一声,将烟盒合上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靠抽烟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离岛的轮渡是在上午,任惟起得很早,应春和装睡没有去送,也没有人来叫醒他。薛婆婆也没有,可能是被任惟交代了。 任惟自己倒是走进来看了一眼应春和,站在他床边好一会儿,跟个柱子似的。就在应春和快要装不下去时,他听到任惟说,“应春和,我走了。” 应春和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门重新被关上之后,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洇湿身下的枕头。 [应春和的日记] 2023年7月13日 对一个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海鲜过敏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好像上天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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