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啊。”江樵剥开糖纸。 “沈若爻说他喜欢你。” “嘎嘣”一声,他咬碎了水果糖,果香一下子沁了出来。 甜到发苦。他皱了皱眉。 他们都在执着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没多久之后的那通电话,彻底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平静。 “喂,江樵。” 他并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电话,随手接起之后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 “你妈妈她……是去世了吗。” 那个人。 都快过去两年了……他才想起来吗? ……他配吗。 他握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手机仿佛都快被他捏烂。 “是啊。”江樵好久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请问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下次没事别打电话过来,我不会接。” “爸爸是想问你,经济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还敢自称父亲?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江樵冷冷地说,“刘述扬在你那儿工作得很好,只要您不开除他,我们的生活绝对不成问题,不需要您那虚情假意的关心。” 如果没有品尝到泪水的苦涩,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 走在路上心不在焉,还被一旁疾驰而过的电动车蹭了一下。一个很和蔼的阿姨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嘱咐了两句让他小心,然后没有计较。 江樵强撑着走回家,打开门的那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紧握着门把手,指关节攥得发白,顿时泣不成声。 好像没有来由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疯了一般在刘述扬怀里挣扎,哭到筋疲力尽,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崩溃了,好像本不该这样。 可是实在是太难过了。 我是不是在拖累刘述扬啊。 如果没有我,他会不会轻松一些呢。 第二天一大早,刘述扬就被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叫走。他不放心江樵,但江樵还是微笑着跟他说了再见,确认他走远了之后,包里揣着一封遗书出了门。 遗书删删减减,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护城河边有一条林荫道,早晨在那儿锻炼的人还挺多。 初升的太阳光有一点点斜。 越往前走路会越来越窄,人也会越来越少。 就到这吧。 他想。 他把书包放在一边,翻过了护栏,松开手向后倒去,没有半点犹豫。 仿佛沉入水底的石头,漾起涟漪又恢复平静。 太阳的光斑在他眼前跳动,裹挟着他这有些短暂的二十几年的影像,慢慢暗淡下去。 鱼虾的腥臭,污水的浑浊侵蚀吞没了他。 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没有什么用。 ……对不起。 黑暗终究是吞噬了光明,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以至于再次感受到光亮的时候,有些过于恍惚。 这是……哪里? “你醒了?”眼前似乎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他想回答,但却完全说不出话,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听声音还听不真切,模模糊糊感觉,大概是医生过来说了两句什么。 另一个人……刘述扬? “你好好休息吧,没事了。”感觉谁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总之现在头疼和耳鸣死死缠住了他。江樵合上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又让他担心了。 他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地躺了一个月,每天都在想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每天都什么也做不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离开。 过了小半年,等到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被拎到另一栋住院楼。 “干什么啊。” 最近他的话越来越少了,刘述扬抓住机会才能跟他说上两句。 “我们把病治好,好不好?” 江樵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直视他,岔开了话题:“……你爱我吗。” “我们都爱你。”刘述扬把手轻轻搭在了他手上。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让我死掉呢。” “谁比较自私啊。”江樵后半句话轻得像是没声音,“我吗。” 刘述扬刚想说什么,张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也想到,如果江樵他……真的就觉得,活着就有那么痛苦,那自己一厢情愿拉住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主治医生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江樵的家属?” “是我。”刘述扬回头看了江樵一眼,然后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针对患者目前的情况,我们建议进行电疗。”吴医生翻着病历本,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 刘述扬听着有点害怕:“有……别的办法吗。” 吴医生摇摇头:“他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后续还会需要心理辅导和药物治疗,但现阶段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先冷静下来。” 刘述扬叹了口气:“……好吧。” 医生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我们会控制对身体的伤害尽量小的。” 刘述扬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谢谢你,医生。” 治疗让他忘记了很多事,忘记了想死,同时也忘记了所有美好,只留下一些记忆深处的伤疤,不痛不痒地刺着他。 出院之后,他和刘述扬去办了退学手续,好像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什么。 原来盛夏已过,凛冬将至。 他变得更加焦虑敏感,躲在房间不愿见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嫌阳光太刺眼,太冰冷。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可是置身人群中央,仿佛没入水中的窒息感却真真实实让他害怕了。 刘述扬还是定时拽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这是他态度最强硬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刘述扬上班,他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空空的文本发一下午呆,有灵感了写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竟然还得到了杂志社的赏识。 窗户都装上防盗窗,看起来好像密不透风的牢狱,可至少在签约成功的那个下午,他有一瞬间地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没用。 虽然那只是一家很小的杂志社。 但是,够了。 这样……可以尽力帮到刘述扬一点吗。 活下去……是不甘心的必然吗。 ---- 看过就好了 不可以跳河不应当(
第41章 「番外」永夜也在静候光明③ 江樵真的无数次觉得自己会好,只是希望在病情一次次的反复中逐渐被磨灭。 复发实在是太痛苦了,他靠药物入睡,靠药物活着,一天不吃药就可能走向情绪崩溃,他真的不知道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了。 他在所有人,包括刘述扬面前假装活得正常,却在没人的角落崩溃,一些负面情绪不得不靠伤害自己来排解。 之前那些药都是刘述扬拿着,最近看他状态好些了才还给他自己拿着。 也不是没考虑过吞药,只是把药瓶里的药一粒粒倒出来,又放了回去。 活着,真的太难太累了。 时间跌跌撞撞往后走了几年,刘述扬也终于得到了带高三的机会。他一下子变得很忙,有时候连提醒他吃药的时间都没有。 就好像这一年会有足够宽松的条件能让他离开。 他今年二十九岁,都说三十而立,可是他好像……真的不想等到那时候了。 来人间一趟,够久了。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有多想活下去,有多想见到光明。 可是负面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吞没,纵然再坚强的人也会扛不住的吧。他苦苦挣扎,却始终难以挣脱。 所谓“想死”只是一种常态,并不需要什么大的刺激,可能就是有一天,也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看着阳光明媚的天,觉得这么活着太没有意义了。 其实那天天气不算太好,空气中泛着浓雾。 刘述扬要监考高三的校一模,早早就出了门。他坐在餐桌前,晃着手中的温水,往里面丢了颗安眠药。 他盯着水波荡漾映出的光,看着那颗药融化,心里莫名堵得慌,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一旁,拿出手机给刘述扬编辑了一条定时消息。 “给你添麻烦了,晚安。” 定时九点半,那个时候刘述扬应该还在监考,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吃过安眠药,就可以睡个好觉,不要再醒来了吧。他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空手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什么,一出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把他淹没,明明四周空荡无人,他还是觉得总有人在窃窃私语嘲笑他。 “你看,这个人也太懦弱了吧。” “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是啊…… 非节假日,C大都是随意进出的。 为什么突然走进了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 科技楼的背后一直有一片树林,跳下去大概不会立刻被人发现。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给母校添麻烦,可是其他的地方更让他害怕…… 他真的不知道能去哪了。 过去的江樵已经死掉了。 他站在天台边缘,在烈烈风中想着。 从他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回来过。 可是那个曾经真的好起来过的他,真的在这里实实在在地活过啊。 如果在这里死掉,大概……是对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一起做的了结吧。 药物压制着他不好的想法,让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离开。 脑海中空荡荡的,只是觉得这么活着好没意思。 都快30岁了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推掉了出版社的签约,提着笔却再也写不出自然的文字。 文学创作与他而言从来不是自然而然,只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选择,燃尽生命才得以延续。 “我知道他不会把我当成累赘,可是我怎么才能不这么想啊……” 太累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他咬破了嘴唇,松开了抓紧栏杆的手。 天台的风吹得他头疼,浓雾似乎快要迷了眼。他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勉强控制下全身的颤抖。 突然就被人蛮力往回拉。 他没有看清是谁那么正义感爆棚,可是气味实在太熟悉了。 沈若爻。 他一直想忘,却没能逃走的那份美好。 可是他的第一反应仍是害怕,是逃避。 他甚至想,如果现在挣脱沈若爻的怀抱,成功跳下去的几率有多大,竟忘了推开他。 安眠药开始发挥作用,整个世界都开始恍惚。他下意识抓住了沈若爻,勉强维持着平衡,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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