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就是假的。 明明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教室在三楼,他无数次看着楼下,想象着自己跳下去会怎么样。 会有人在意吗。 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吗。 可是如果死了……这些都跟自己无关了吧? 好自私的想法。 体育节的时候统一服装,要求全年级统一穿短袖,他听见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指着他手腕上的伤窃窃私语,脸上充满好奇和戏谑。 他一点都不喜欢夏天。 炽热的阳光照不亮阴霾,轻薄的衣衫遮不住伤痕累累。 他躲到角落,滋生的阴暗缠绕覆盖,吞噬了他。 他再也无法感受阳光。 刘述扬回来之后来找他,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瞒着姐姐带江樵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的建议是休学一年,等状态恢复了再回去上课。 他说,算了吧。 没有这一年的时间等他长大了。 药物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让他的成绩直线下降,班主任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他听见妈妈一直在道歉,自己却关着房门,什么也做不了。 我太没用了。 他想。 都是我的错。 刘述扬权衡许久,还是向姐姐坦白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姐姐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疲惫地看着他,眼中却盈满温柔,“谢谢你啊,小扬。” 刘述扬心疼极了,他也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与那个男人抗衡。 姐姐分明那么好,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她和江樵……都值得更好的啊。 高二文理分科的那一场考试,江樵和重点班失之交臂。他把成绩单压到一摞书的最底下,连同着一封告别的信,然后跑到十层楼高的天台上,吹了三个小时的风,被刘述扬硬生生拽了下来。 “我真的太累了……” 江樵的声音混在风里,摇摇欲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还没有长大,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找不回从前那个江樵了。”他的手微微抖着,“江樵……应该是什么样的啊……” 刘述扬很后悔那时候没能及时地给他一个拥抱,哪怕他一定会拒绝。 第二天,刘述扬帮他请了一天假,在家帮他分析了开学考的试卷。 “没事的,不要太担心这次的成绩。”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啦,有什么事不想跟妈妈说的可以来找我,学习上的生活中的都可以。” “谢谢。”江樵说。 可是他怎么能做到就这么不强迫自己呢。 虽然后来吧,江樵有什么事还是不愿意跟刘述扬说,但情况似乎是有些好转,高考考的也还不错,但他可能也有自己的考虑,就报了本市的C大。 那个假期再去复查的时候,好像已经从重度转中度了。 是很大的进步啊。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挣扎,才换来这一点好转。 刘述扬研究生毕业之后在C大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江樵不住校的话也可以来这儿和他一起住。 一直到江樵大三那年完全好起来。 刘述扬感觉跟做梦似的。 但是遵循医嘱,还是暂时没让他停药。 同一时间,另一件不太好的事也传到了刘述扬这里。 那个他们都厌恶的男人,被调到西韵当校长了。 他配吗。 刘述扬在心底狠狠地唾弃。 江樵拿到了一个来西韵实习一年,然后继续读研的机会。 他才刚好起来。 可是他没有放弃的机会。 这些事早晚会传到江樵耳朵里,不如由他亲口告诉他。 江樵听过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正早就不相往来了,完全可以当陌生人看的人,有什么必要为他生气啊。 刘述扬自己无法放下,但如果江樵不计较就好。 他本来可以升上去带高二了,但为了等江樵,他又在高一留了两年。 高一的化学书快要背下来了…… 万分庆幸的是,江樵在实习期间能遇到一个那么好的学生。 刘述扬看着江樵和沈若爻聊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恍惚间,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那么真诚的笑容了。 江樵有一天和他聊起来的时候,支支吾吾说道自己喜欢沈若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江樵说,他不应该这样的。 不应该的。 不应该。 他愧对于这一份不该有的喜欢。 沈若爻是他第一个,能那么信任又能那么不信任的人。 信任到他如果把手头所有事都交给他做,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信任到他不能跟他坦白半句真话,不能说更多学习之外的话题。 他能做的,只有做好一个老师应做的事,备课到深夜,所有题都自己事先刷一遍,想把他们教到最好,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留遗憾。 刘述扬觉得他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把自己压垮了。 更突然的,姐姐突然在某一天倒下了。 江樵医院学校两头跑,每天忙到夜半。 刘述扬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替江樵管了学校这边的事。 可那也是他的姐姐啊,他怎么会不难过。 江樵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妈妈,苦涩漫上心头。 好像不久之前,妈妈还笑容依然,还拉着他和刘述扬,聊着不知所云的话题。 好像很久之前。 实习期结束,他没留下来,一面在医院照顾妈妈,一面准备考研。 好像忙起来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 又或许,他只是在逃离太美满的那一年。 就算为了沈若爻也为了自己吧,不能再耽误他的前程了。 那天风很大,窗外落叶打着转儿,落了一地。妈妈拉着他的手,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好好活下去。 医生走出手术室,摇了摇头。 他竟然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 惨 江樵 惨(抱抱宝贝)
第40章 「番外」永夜也在静候光明② 灯光是黑的,太阳是冷的。 这样的状态又已经持续多久了。 明明前段时间不吃安眠药也可以睡着了的……江樵关掉手边还没来得及响的闹钟——五点半。 翻过新的一天也没有什么转变,好像一切都还停留在昨天,妈妈的葬礼上。 刘述扬红着眼睛看着他,可他只是对着他笑。 因为他不能哭。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曾经太想长大,太想坚强,太想能保护她。 现在再也没有人需要他去保护。 好多并不亲近的亲戚相继来安慰他,他的笑容僵在脸上,逐渐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只是记得妈妈把他护在怀里,那个男人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他们母子俩身上。妈妈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听见她一直在他耳边重复“没事”。 “没事的,没事的……” 可,可是…… “对不起啊妈妈……我还是没能长成能够保护你的大人……” 他咬着被子的一角,克制着呼吸,泪水浸湿了枕头。 每一天都在挣扎中醒来。 可是还不能倒下。 刘述扬还要上班,他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事。 他支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厨房的灯。 “早啊。”刘述扬洗漱穿戴好,神采奕奕打开房门。 他总是那么有活力。 “早。”江樵盛出锅里的松饼,嘴角努力扬了扬,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吃饭的时候就别总盯着手机看了吧……” “今天要开会,我再确认一遍材料。” 西韵的那位校长,总是喜欢万般刁难。以前刁难他,现在刁难刘述扬。 想到那个男人,他只觉得反胃。江樵丢下一句“我去看书了”,然后把刘述扬晾在了原地。 盘里的早饭半点没动。 虽然完全静不下心来,但毕竟考研时间要到了,自己定下的目标还是要完成。 可能活着就剩那么一点努力的方向了吧。 这两天都没什么食欲,明明饿到胃疼,却还是什么都不想吃。刘述扬不在家就随便应付两口,更多时候看书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时间。 盯着汉字在眼前跳来跳去,那些理论知识就是背不得。 好烦躁。 薄薄的窗纱挡不住光与影,楼下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还依稀可闻。 过了那么多年,他又拿起了小刀。过去的伤痕在白净的皮肤下还依稀可见。他看着血珠从皮肤下渗出来,才无端松了口气。 原来……还活着啊。 距离考研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好像什么在推着他,也可能是他在推着自己,一刻不停地往前进。 刘述扬好像接手沈若爻那个班了。 这样一个念头突然飘过,瞬间又被他抛之脑后。 也对,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时间,他卸载了没必要的社交软件,联系都靠电话和短信。 临近考研的日子他整宿整宿睡不着,好像最后一根弦都快绷断了,但是一闭眼就是乱七八糟的噩梦。 刘述扬知道之后执意要陪他一起睡,江樵说不过他,就看着刘述扬在窗台上加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 “……你不来床上睡吗。” “没事,反正我睡眠质量好的很,来床上反而影响你。” “……好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塞进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好像确实没有那么害怕了。 “江樵,你要不要放松一点啊。”刘述扬侧着身,看他翻来覆去半天还没睡着才开口问。 “等考完吧。” 没拉紧的窗帘透进路灯的光,太刺眼。江樵翻了个身,背对窗外。 还好那一场考试没有辜负他所有的努力。 之后好像一切都回归正常了,江樵上课刘述扬上班,似乎都在好起来。 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似乎他们都习惯了。 刘述扬因为没有带过高三的经验,又被调回了高一,整个人似乎是闲下来不少,没事就爱拉着江樵聊学校里的大事小事。他只是听,从来不插嘴,对自己在那儿生活的那一年记忆也逐渐减淡。 又或许,只是他自己想忘记。 后来刘述扬去参加沈若爻他们班的毕业聚餐,江樵有几分烦躁,放弃了应付晚饭,盯着手机里一支孤零零的花的照片看了好久,好像……那是三四月份的事了。 沈若爻送的。 他记得。 怎么还没放下啊。他讨厌自己这样的纠缠不果断。 正想着,刘述扬开门走进来,丢给他两颗水果糖:“我有件事儿,你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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