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可我不敢。” 他在压抑着哭泣。 “没关系。”沈若爻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可以选择生或死,可以选择不那么温柔,可以选择一点自私,可以面对可以逃避,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虽然……我们都很希望你能活下去。” “所以……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不用喜欢我。” 眼角落下来的水珠,是烫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肩膀上的潮湿。 江樵用手用力敲着头,哭到脱力,却喊得声嘶力竭:“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永远向着光明,都可以永远不轻言放弃,只有我……胆小懦弱,享受着你们的爱意,却还是每天只想着离开,想着在哪个角落腐烂。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做不到啊!” “你不是做不到。”沈若爻抓住了江樵的手——他才发现他力气那么大,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都隐隐渗出血来,“江樵,你不是做不到,你也不需要做到。” “你只是生病了——就像腿断了的人不能活蹦乱跳一样,你看不到光,做不到朝着光,也是很正常的事。不需要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已经特别好了。” 他能感觉到江樵在拼命抵抗。 “生病了我们就一起把他治好,好吗?” 沈若爻不知道这番话江樵听进去多少,看着他失控的样子,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疼。 过了好久,江樵才平静下来。他挣开沈若爻的手,愣愣地坐了好久。 “沈若爻。”他声音很弱,“我今年三十岁了。粗略一算,我和这个病已经争了半辈子了,每次都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每次都给我一点光,让我以为我会好,它又猝不及防回来,瞬间把一切美好吞噬。” “我也想好起来,我有多想死,我就有多想活下去。” “可是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我累到看不见一点光,累到快无法呼吸,累到每分每秒都能死去。” “我已经不认识我是谁了。很久以前那个快乐的江樵,他到底去哪了。” 他双目通红,满是无神与绝望。 沈若爻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我不想看你难过。” “对不起。”江樵抓住沈若爻的手,悬在半空中,两人沉默了半晌。一阵寒风刮过,沈若爻反手握紧了他:“冷吗。” 江樵摇头:“快要……到十二点了吧?” 沈若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和江樵并排坐下:“我也很自私,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千方百计想抓住你,想留在你身边。” “我已经够自私了。”江樵大概是累了,轻轻地靠在了沈若爻肩头。沈若爻全身绷紧了一瞬,然后放松下来,完全承住了他的重量。 “在喜欢这件事上,自欺欺人那么多年。” 沈若爻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却也在期待着什么。 “时间太久,久到我以为我已经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了。”江樵转过头来看着他,“但你能接受其中一种可能,就是我没有力气再喜欢别人了,才一直喜欢你吗。” 烟火相继绽开,盛大绚丽。 “不怕。”沈若爻在一片璀璨中,贴上了江樵干裂的唇,“我会陪你一起等光明。” “辛苦你了,今天也活着。” ——才能让我的喜欢不落空。 烟花的盛放只是一时。 长久的喜欢是烙在心底的爱。 雪渐渐下小了,一切都被蒙上纯白的面纱,洁净,神圣,也朦胧。 江樵凝视着沈若爻的双眸:“你的眼睛好亮。” “因为有烟花,有星芒,还有你。” 有世间万象的绚烂,有永不磨灭的希望,有心之所向的热忱。 “新年快乐,江樵。”沈若爻吻了吻他的眼角,“如果快乐太难,就希望你平安。” 他朝着天空,大声喊道: “新的一年啊,我希望,江樵能好起来!” 然后他笑盈盈地看向江樵:“你呢?” “我啊……”江樵思考了一会儿,“自私一点,就希望不要再想着自杀吧。” “还有,希望……我不会忘记我爱你。” “不会忘的。”沈若爻看着江樵,怎么看也看不够,又凑上去亲了亲,“这么一比较,果然还是我比较自私啊。” “谢谢。”江樵摸着他的唇停留过的地方,很烫。 刘述扬从城市的另一端匆忙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就一把搂过他们俩,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新年快乐,扬哥。”沈若爻拍了拍他。 “新年快乐。”刘述扬笑着擦了擦眼泪,“这风怎么那么大啊……走吧,我们回家。” 沈若爻抓着江樵的手,拉他站了起来,无意间瞥见他手腕上的纱布:“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江樵把手往后藏了藏,但被沈若爻拉得紧紧的,只好乖乖的让他牵着走。 沈若爻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不寻常的夜晚突然迷路了。他跟着拐到了刘述扬家,才知道该怎么回去。 “江樵!”他一边后退一边喊,“一定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 “早日康复,我们都爱你!” 刘述扬看看沈若爻,又偏过头来看看江樵:“你俩……” 江樵捏了捏手腕,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刘述扬这才注意到他纱布上干涸的血迹:“手没事吧?” 江樵摇了摇头,把手揣回衣兜:“就是我好像……突然有点怕疼了。” 沈若爻半夜一点多才走到家。 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来得及拿钥匙,他本来已经做好敲门没人开,自己在家门口凑合一晚的打算了。 然后陈熙慕推开了门:“回来了?” 就像放学回家一句日常的问候而已。 “你们在等我啊?”沈若爻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得释怀,“对不起,跨年夜晚上都没能在你们身边……” “你也长大了——先去洗个澡吧,不然该感冒了。”陈熙慕把他推到卫生间,红着眼眶帮他关上了门。 沈若爻放着热水,顺带给江樵发了条消息,没两秒就收到了回复。 [江樵:他睡着了] 啊,刘述扬的口吻。 [X:替我和他说晚安噢] [江樵:希望不会再被噩梦纠缠了] [X:晚安,扬哥也早点睡] 门外,陈熙慕抓着沈临的袖子在抹眼泪。热水掀起雾气腾腾,沈若爻站在花洒下,流了太多眼泪,却还是有些感慨。 所以,我们都是在被人牵挂着的啊。 ---- 在一起了呜呜呜呜呜呜老母亲落泪)
第34章 2.13 韶光 沈若爻想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老妈追着问“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沈若爻和陈熙慕斗智斗勇几回合之后,还是败下阵来,“我一直没说……而且还是你认识的人,我怕你俩不会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我和临哥又没有指望着你弄个小孩来给我们养……” “算了。”沈若爻纠结了一下,觉得好像什么都瞒不过陈熙慕,干脆自暴自弃,“我高一时候的班主任还记得吗。” “那个年轻老师吗?” “……就是他。”沈若爻羞耻地捂脸。 说到这个,陈熙慕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记得高一上学期期末家长会的时候,你蹲在门口盯着他看……” “停,妈,别说了。”沈若爻觉得自己当时好蠢。 “所以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就前两天……不是,妈,你想到哪里去了,高中的时候我有那么大胆子吗。”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看?”陈熙慕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没有责备,还想还很有兴趣。 “诶?” “惊讶什么啊。”陈熙慕拍了拍他的头,“都在一起了,我还能劝你分了不成?你也不会听我的……” “况且在我们看来,他也就是个小孩啊。” 沈若爻和陈熙慕的相处模式,时常让他忘了,那是他的长辈。 “好……”沈若爻答应了他,却又突然犹豫,“不过现在应该不行。” “嗯?没关系。”陈熙慕听到门响,走到门口,接过沈临手上亲朋好友们送的年货,“不过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对人家噢。” 沈临疑惑地递过来一个眼神,沈若爻连忙拿手机挡住发红的脸颊,余光瞥见陈熙慕拉着他进了厨房。 陈熙慕从来不会觉得,因为江樵年纪比沈若爻大一点,就应当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好像彼此之间多了一道宽容。 真是……太幸运了。 “我当然会好好对他啊。”沈若爻偷着笑,抱着手机溜到房间,锁上门和江樵打电话。 除夕那晚过后,刘述扬拉着江樵又去了一次医院,和医生聊了聊。这两天他们一直没见面,但单凭电话里的声音,他的状态似乎好一些了。沈若爻每天拨通电话都能聊出两个小时,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沈若爻期待着冬天过去之后的再相见。 电话响了两声,通了。 “喂?”沈若爻勉强压抑了一下自己内心的雀跃。 江樵声音有点懒散:“喂……我刚睡醒……” “啊,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噢。”依稀还能听到被子摩擦的声音,“是你把我从梦里拉出来的。” “不被困在梦里,醒来面对的也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你的声音,真的特别开心,真的。”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沈若爻突然很想流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醒了的。” 沈若爻冷静了一下:“下次你醒来,我一定跑到你面前亲亲你。” “好。”江樵知道这句话不切实际,但还是笑着答应了他。 “我被我妈质问是不是谈恋爱了。”沈若爻纠结的语气还有点满足,“有那么明显吗……我觉得没有啊。” “三天打空半个月的话费。”江樵提醒他。 “……好像是哦。”沈若爻傻傻地笑了,“我都忘了。” 有时候也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挂着电话,听着耳旁的呼吸声,也不觉得有什么。 手机震动了两下,沈若爻开着免提看了一眼消息:“湿地公园的花都开了?” “嗯?” “我舍友刚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沈若爻放下手机就忘了回林灏的消息,“我干嘛要和他一起去啊——小江你想去吗?” “我都可以。” 沈若爻对着空气摇摇头:“我是没有什么兴趣,没有特别想去也没有什么不想的,所以主要还是看你啦。你要想的话,咱俩就一起,找个人少的地方,看看花,聊聊天,你要不想的话……也没什么啦,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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