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强嘴巴不能说话,就那么含着笑,耍流氓般的盯着他,越看心窝越热乎。 覃梓学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瞪了他一眼:“蹬鼻子上脸,你属狗的啊?快松开。” 斥责的人不太上心,被斥责的人更没往心里去。 魏武强嘴唇动了动,没松开牙齿,却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指尖。 “呀。”覃梓学不防他这招,受了惊,单手抱着一堆东西本就不稳,这下子身体一抖,噼里啪啦全掉地上了。 俩人顾不上闹了,咬人的松了嘴,齐齐蹲下去捡东西。 覃梓学一边捡一边心疼的嘟囔:“点心都掉地上了,摔掉这么多酥皮……菊花酥还摔出来了,算了给你吃吧……” 俩人低着的头凑一块儿,就没看到把房头那边小路上匆匆走过来的人。 魏武强舍不得吃,避开对方往自己嘴里塞的点心,接过来细致的掸了掸灰,又小心的剥了一层皮,这才不由分说塞进覃梓学嘴里,嘿嘿的乐:“脏的地方弄掉了,给你吃。” 覃梓学被塞了一嘴点心说不了话,似嗔还怒的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看的小魏队长心荡神驰,完全没把持的住,直接抻着脖子凑过去,吧唧一声带响的,在覃老师嘴唇上盖了个戳。 紧跟着,在魏武强身后传来土坷垃被踢飞的动静,还有一个人慌乱的倒吸冷气声音,像是扭到脚了。 两人吓的赶紧分开,站起来的时候,覃梓学脸都吓白了。 “我什、什么都没看见!”王文宇推了推眼镜,磕磕巴巴的扭开头,不去看俩人。 覃梓学努力想要镇定下来说点什么。可是越这样越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魏武强,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就没想那么多。高大的小青年想都不想,但凭本能的几步迈过去,一把揪住知青王文宇的衣襟,几乎把不算瘦弱的王文宇给提溜起来,压着嗓子恐吓人:“你他妈给老子把嘴巴闭严实了,我听着半句嚼舌根的,老子一刀子捅了你信不信?” 王文宇闭上眼,遮住了眼底的厌恶:“我不会说。” 等到看着王文宇跌跌撞撞一溜烟跑进宿舍,魏武强这才掉头回去安抚自家惊魂未定的恋人:“没事,他没胆子乱说。再说就算他瞎嘞嘞,也没人信。” 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不安的情绪压在覃梓学心头,可他又不想再给魏武强压力。何况这情况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王文宇胆子小,不会乱说。何况在东安,大伙肯定信你多过信他,这人不傻,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会做。” 与其说这些话是理性的分析,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魏武强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又悔又气:“都怪我不好,不该在外头亲你。” 直到回了家,魏武强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神魂不属的样子。连他妈跟他讲话都没反应过来。 “问你话呢小瘪犊子!”魏大娘气不过,一巴掌拍儿子胳膊上,直接把人疼醒过来了。 “啊?!什么!”魏武强捂住被抽疼的地方,浓眉拧着:“妈你说话就说话,你老打我干啥?” “我跟你说你倒是听啊?你耳朵长身上,不抽不带听的。”魏大娘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覃老师让你带给我的。可是他哪儿来的?家里寄东西过来了?” 魏武强看着自家妈,驴唇不对马嘴的,直愣愣的连遮掩都没有:“王文宇得罪覃老师了,不行我还得逮着机会揍他一顿,打老实了就不会瞎嘚嘚了。” “你揍谁?就你拳头硬是吧?!这都上班了,怎么还跟上学时候二愣子似的,动不动就揍这个揍那个的?”魏大娘气不打一处来:“闯祸沾包的,一天天的没个好!让你跟覃老师学学,学学人家……” “妈,”魏武强被他妈三不五时说不了两句就动拳头的做派弄的没脾气:“那小子是得罪覃老师了,我没有动不动就要闯祸,妈你讲点道理,覃老师不是你干儿子吗?我是替他出气好不好?再说你儿子拳头再硬也没你硬啊,都被你打疲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儿子大了一身结实腱子肉,反倒把魏大娘打的手疼。真是气他不开窍,脖子顶上那就是个榆木疙瘩:“你揍谁?你今天把人打服帖了,你知道他回头会不会阴覃老师一把?” 魏武强苦恼的抱住脑袋干脆蹲下去:“哎烦死了!都怪我!” …………………………………………………… 镇西头老林头死了,他大儿子回来奔丧。 老林头一共仨儿子俩闺女,就老大机缘巧合的去了大城市上海,其他四个都在本地成家立业了。 林老二是个机灵的,眼看着自家老爹快不行了,就赶紧给自家大哥拍了电报。只可惜林家老大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见着老爹最后一面。 烧头七那天,按照习俗,林家兄妹几个中午在家里摆了两桌,答谢这几天帮忙的父老乡亲。 席间,林家老大就挨着魏武强坐,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脸愁苦样儿:“还得是咱东安这边好,能填饱肚子。” 魏武强好奇:“林叔你去那么大个城市,不比我们好多了啊?” 林老大无奈的摇摇头,跟魏武强吐苦水:“强子你还小,不懂这些。眼下大城市里日子不好过,紧巴巴的比咱这儿差多了。没吃的没喝的,粮票也不够。家里俩半大小子,张大嘴巴连着胃,那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填多少东西都填不饱。吃穿用度都要钱……有次二小子饿的不行,跟邻居那小子去郊区农民地里偷地瓜吃,给大狼狗撵着屁股跑,裤子都给撕破了,他妈一边给缝裤子一边哭,哭的我这个心酸。你说咱老爷们儿再辛苦,不就图计个家里人过的好吗?唉,早知道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奔大城市去,当时也是鬼迷了心。” 魏武强是真没想过这些,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没事林叔,过几年就好了。我记得你家老大也有十七了吧?” “过年可不就十七了?”林老大叹口气:“天天闲逛,学校也不上课,哎可真是愁人。” 边上坐着的覃梓学犹豫了一下:“城里现在还没恢复上课?” “三天两头的。”林老头眉头紧锁,说起这种敏感的话题也是含含糊糊的:“上个月还上课的,没上两天又停了。年轻老师们都上北京去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东安这边山高皇帝远的一派平和,仿佛与世隔绝了,但是风暴中心远远不是这样。 覃梓学跟着叹口气,转回头盯着眼前的饭碗出神。 魏武强看的暗暗着急,又没办法安慰人,干脆拍了拍覃梓学肩膀,亲热的搂了下,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转换这种沉闷的气氛。 “那啥,林叔,这我介绍一下,覃老师。” 林老大不明所以:“我知道啊,帮衬着写包袱的,覃老师的字写的真端正,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是,”魏武强挺得意的眨眨眼:“覃老师认我妈当干妈的,我们这算是实在亲戚对不?” “啊对对!”林老大一头雾水,被这种尬聊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顺着唠就是了:“那敢情好。覃老师学问大,强子你以后跟你哥多学着点。” 覃梓学无奈的看了眼身边这个家伙,嘴角悄悄往上勾了勾,心里是极暖的。
第13章 很快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这天是周六,各单位基本上都上了半天的班,下午就放假了。 魏大娘则是从一早上起来就开始张罗着准备晚饭,覃梓学让带给她那几个京味儿点心,老太太没舍得吃,里三层外三层的卷了几个袋子搁起来了。今天也找了个塑料的大花盘子给摆好,一并切了西瓜香瓜子,洗了点沙果,剥了点菇茑儿,热热闹闹也摆了半桌子。 物质贫瘠的年代,即使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各家的主妇也都在挖空心思的尽可能折腾丰盛一点,看过去花样多一些,增加些年节的喜庆氛围。 早两年秦飞家境不太好,兄弟四个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就这样,过年的时候,秦妈还能折腾出一桌子菜—— 小葱拌豆腐,炖豆腐,冻豆腐炖粉条,红烧土豆,炒土豆丝,大白菜炖土豆……食材就那么几样,可是端上桌的琳琅满目,花把式也不少。 秦飞回头跟他们哥几个乐呵呵的讲他家老四。酸菜炖豆腐红烧豆腐拌饭造了三大碗吃撑了肚皮,结果撂了筷子恋恋不舍的下了桌,眼尖的指着叠在盘子下面一道凉拌豆腐说,哎呀那道菜我没吃着!后悔不迭的样子把一大家子笑够呛。 倒是这几年城镇建设有了点样子,林区里面回馈给人们的山珍野货让日子慢慢好些了,大伙儿靠山吃山,加上附近农场种植的农作物连年丰收,除了上交国家的公粮,也略有富余。 初初开垦建设的北大荒,朴实的黑土地上,是毫不夸张的“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早两年时候,有老猎人还在山里猎到过熊瞎子,站起来能有两米高的大家伙,结结实实让一大家子好好过了个肥年。 所以,魏武强在车队门口见着从山上下来的季鸿渊拎着半片野猪一点没奇怪,兴冲冲迎上去:“季哥,来啦!这是进山打猎了?霍!这么大个家伙,疯起来可不好收拾。” “还行。”季鸿渊叼着半截烟,狠狠抽了一口,扯了下嘴角:“我来蹭饭了。” “欢迎欢迎。”魏武强被人叫出来时候正跟车队几个小哥们儿在打牌,原本就是一心二用的等着。听着有人找自个儿估摸就是季鸿渊来了:“走!上家去!我妈整好几个菜,咱晚上好好喝两盅。” 俩人过了马路并肩往魏家方向走去,路边隔着参差的木头杖子,别人家小院里的沙果树探了两根枝条出来,上面挂满了果儿,红红黄黄的,圆头圆脑的特别讨喜的样子,表面还染了层白霜般的果粉,很好吃的样子。 魏武强伸手从枝头靠上的位置拽下来俩果子,递给季鸿渊一个:“尝尝。” 季鸿渊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上口咬:“味儿挺足。谁家的,你倒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魏武强哈哈大笑,浓眉一挑带着点年轻人的张扬嘚瑟:“我徒弟家的,吃他俩沙果算啥。” 刚巧,毛小兵推开屋门出来,要去小卖店帮他妈打酱油,看着魏武强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师父!” “操!”正说话的魏武强吓一跳,手里咬了一半的沙果没抓住,直接掉了:“喊鸡毛喊!吓我一跳!” 毛小兵笑嘻嘻的拎着酱油瓶子三步两步窜过来:“我妈昨个儿还说让我打点沙果下来给你送过去呢,哎后院的李子最后一茬儿也熟了。师父你等我打完酱油拿个篮子摘点给你送家去。” 看着毛小兵,魏武强就想起了同样差不多大的小和尚,随口来一句:“季哥你没带小和尚一块儿下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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