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吹过,吹拂起覃梓学软软的发丝,若有若无的擦在脸颊上。 魏武强含着笑压低着声音附在他耳边说:“我的爱情永远属于你。” 覃梓学听的面热心跳。那个词表达的情绪太过强烈,不够含蓄,像是燃烧的火,那温度灼热,令人向往又害怕。 毛小兵在前面嗷的一嗓子:“师父来一首!” 被这么打着岔,覃梓学觉得自己火烧火燎的耳根稍微退了点儿烧。 身后若有若无靠着的胸膛年轻又炙热,勇敢而无畏。 “兄弟们,来首打靶归来!”魏武强也不拿乔,张口就唱。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几个小青年一起扯着嗓子吼。 “Mi so la mi so,a so mi dao re。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到了黄泥泡,因地制宜被一众年轻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没有鱼竿,到路边的树上去掰合适大小的树枝。鱼漂少一个,折一段中空的草杆充当,如果重量不均衡往下坠,就两段。至于凳子马扎,随便搬块石头,或者干脆坐地上,起身的时候拍拍灰就行了。 说是钓鱼,大家嘻嘻哈哈的更像是春游。 黄泥泡是狭长型的,近似于鞋底子的模样。靠近鞋跟那里,水比较清浅,而且岸边生了很多一人高的茂盛水草芦苇,藻类微生物丰富,一揸长小鱼很多,肉眼可见。 四条鱼竿一开始还像模像样的架在边上钓鱼,没半小时,人就差不多跑光了,就剩魏武强和覃梓学俩人盯着水面了。 “他们都干嘛去了?”覃梓学还挺不习惯的,四周静悄悄的,说笑声都没了。 “那两对找地方谈情说爱去了呗。”魏武强叼着根草棍:“毛小兵他俩可能去林子里转了,看能不能摸着鸟蛋或是打个鸟什么的。我看着毛小兵包里带弹弓了。” 乖乖哦了一声,覃梓学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下来,不远处的草丛里,青蛙合唱团就大着胆子开唱了。此起彼伏的,字正腔圆。 眼前清浅的水面下,一条比食指长不了多少的柳条儿甩着尾巴,从茂密的水草中游出来,绕着鱼饵谨慎的打转儿。 覃梓学看的紧张,本能的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的抓着魏武强的胳膊用力。 “一条小鱼。”魏武强瞟他一眼,笑话他:“裹了面粉炸炸吃倒是挺香,就是不够塞牙缝的。” 覃梓学恨不能捂住他嘴巴,指了指水面又指了指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柳条儿纤细的身体带着淡淡的青色,半透明的样子,算是条“美人鱼”。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种鱼长不大,都是手指长短,对于打牙祭来说,鸡肋了点儿。 两人看的分明,柳条儿还在犹豫着,边上又窜出来一条稍长些的老头鱼,黑乎乎的身体,大脑袋上眼睛鼓鼓的,带着股狠劲。 “哎。”魏武强很清楚这种鱼的脾性,贪嘴,咬钩特别狠。果然,那条优柔寡断的柳条儿被挤到一边去,半截蚯蚓被老头鱼一口吞下肚,都不带考虑的。 “操!”魏武强赶紧提溜起鱼竿,把老头鱼甩到岸边:“鱼钩给吞进肚子了,真他妈馋的不要命!” 覃梓学给他的话逗得不行,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他小心翼翼卸鱼钩:“不馋能被你钓着嘛?” 魏武强乐了,手上拾掇着鱼,不忘调侃一句:“那你也是个馋的。” “啊?”覃梓学傻乎乎的,不太确定的表情:“我还好吧。不太挑嘴什么菜都能吃。” 扯出来鱼钩,魏武强把半死的鱼扔进网兜,重新泡回水里,哈哈大笑:“你不馋你能被我钓着?” 没想到这人话搁这儿撂着呢。覃梓学瞪他一眼,转身就走:“你自个儿钓吧,我去转转。” 结果都没过十分钟,覃梓学灰溜溜又回来了。 魏武强又钓上来一条鲫瓜子,一条嘎牙子,正洋洋自得着呢:“转哪儿去了?这么快?今天钓到不少,晚上让我妈用大酱焖了给你吃。嘎牙子好吃,肉质细份儿。” “哎,”覃梓学四周看看,难为情的抿了嘴唇:“碰着秦飞他俩了。” 魏武强一想就明白了。看着覃老师发红的脸和四处乱飘的眼神,促狭的笑:“看着人家两口子亲热了?完了你要长针眼了覃老师。” “我哪知道。”覃梓学辩解:“就在马路边上,那棵小树什么都挡不住。秦飞怎么那么……奔放啊。”他不好意思说耍流氓,毕竟是魏武强朋友,何况秦飞为人也还不错。 “看着什么了?”小魏队长凑过去,亲昵的跟他碰碰脑袋,压低声音:“亲嘴还是摸扎儿了?总不能裤子都脱了吧?” 覃老师冷不防给他这么糙的话造个大红脸,推他一把:“哎你怎么讲话这么不注意文明?” 魏武强乐的肩膀直抖:“那覃老师教教我,这种话怎么说才文明?” 覃梓学想了想,自己也跟着乐了,又窘又憋不住—— 接吻了还是摸乳房了?总不能裤腰带都解开了吧? 跟他闹腾着,魏武强钓鱼的心思也淡了。拎起简陋鱼竿往边上一放,大个子伸手搂住矮他半头的心上人:“走,带你到处看看。放心,不会让你长针眼。” 盛夏的北方,旷野的风吹过大豆地,拂过白桦林,挟带着泥土的质朴和芳香,兜面袭来。耳中捕捉到的是最纯粹的大自然的声音,虫子蜜蜂振翅的嗡嗡声,青蛙的呱呱声,树叶摇曳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魏武强一弯腰,从脚边低矮的草丛中摘了点东西,递到覃梓学面前。 定睛一看,是几个豆粒大小的黑色小果子。 “黑悠悠。甜的。”魏武强解释:“你们那儿没有吗?” “我没注意过。”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覃梓学用研究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原来一直没太留意植物什么的,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我爸在院子里种的石榴树了。我生下来那年我爸种的,结的石榴这么大。”青年双手比划着,碗口大小的样子,兴致勃勃:“特别甜。” “甜啊,”小魏队长有点不明不白的不安。覃梓学眼中的怀念令他心慌,赶紧转移话题:“能有我们这边椴树蜜甜吗?哎这段时间正好,改天我去清河,找那个养蜂的老汪买一罐,回来给你泡水喝。嘎嘎甜。” “傻不傻啊你。”覃梓学没想那么多,给他夸张的话逗得发笑,用拇指蹭了蹭黑悠悠上的浮灰,放进嘴里一颗:“嗯,挺甜的。” “那个,鬼子姜。”魏武强信手又指着一棵半人高挺壮实的植物,巴掌大小的叶子边上是锯齿状的:“没啥味,我妈拿着腌咸菜。” 沿着黄泥泡的土路走出来,没多远就是一片占地极广视野开阔的大豆地。 东南风到了这里,无遮无挡的,一下子变大了不少,隐约带着哨音,吹着粗壮的大豆杆子歪歪倒倒,风过之后很快又顽强的站直,绵延着远去,宛如绿色的连绵海浪。 还不到收获的季节,一陇一陇种植的大豆叶子和茎秆大多是绿色的,偶有打尖几片黄了,点缀在期间倒也别有韵味。 “这会儿是花期,”魏武强指着大豆地,不无自豪:“再过个把礼拜就该挂豆荚了。就这片地,产的黄豆都是装了火车运去你们那旮瘩的。” 阳光太烈,覃梓学眯着眼,一本正经的点头:“说不定我原来在粮店买的黄豆,就是这块地产的。” 魏武强跟着附和:“对,有时候割豆子我也参加。说不定你买的大豆就是我割下来装麻袋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随着猎猎的风扶摇直上,传出很远。
第11章 隔了将近一个月,暑假结束学校开学了,从首都寄来个大包裹,写着魏武强转,后面小一号的字写着季鸿渊。 毛小兵瞧着新鲜:“这都寄了啥好东西?这么大个包袱。” “跟你啥关系?”魏武强刚去领了劳保手套,就势抽了毛小兵肩膀一下:“小子你是不是长个子了?” 毛小兵自豪的挺起胸膛:“那是!师父你才发现啊!” “小孩夏天都窜个儿。”魏武强点点头:“下回再干仗,王健就干不过你了。” 毛小兵哈哈大笑,眉飞色舞的:“那必须的。” 不远处秦飞叼着香烟在那儿修车,一只脚踩着车前杠,拧着眉头想不明白,干脆拿下烟冲魏武强大喊:“强哥,过来帮我看看,打不着火了!” “火花塞看了吗?”魏武强指了指秦飞,不满:“一点不爱惜车,脚丫子拿下来。修车还抽烟?” 秦飞嬉皮笑脸的:“强哥批得对。” 整个车队上下都知道魏武强爱车如命,他那辆车宝贝金贵着呢,连徒弟毛小兵一般情况下都不给碰。 毛小兵有样学样:“飞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也跟我师父学学,你看我师父那车整的,窗明几净多利索!劳模不是白捞的,明白不?” 魏武强抬腿踹了毛小兵一脚,笑骂:“滚犊子。” “哎就那个谁,”秦飞记不住名字:“上次你给捎去长安那个,挺牛逼的。” “季鸿渊。”毛小兵抢答。毕竟他才在包裹上看到过,印象深刻。 “对季鸿渊,文绉绉的特拗口。”秦飞点头,挺神秘的悄悄跟俩人说闲话:“这人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几个月?说是跟长安农场魏书记关系处的铁磁,不用去地里干活,还把小和尚派给他,说得好听是帮着熟悉环境学点东西,往难听了说不就是个打杂的伺候人的,跟过去旧社会的长工差不多了吧?” 魏武强正弯腰埋头检查车子线路呢,闻言心里一突突,摘了手套站直腰:“净瞎说,新社会了什么伺候人打杂的?魏书记这几年挺照顾小和尚的,你又听人瞎嘚嘚。” “真的。”秦飞不经激,就差赌咒发誓了:“我对象不是永丰的吗?永丰跟长安多近呐,消息特别快。撒谎是犊子。” 打交道没两回,可是魏武强对季鸿渊那人印象挺好。觉得这爷们儿是个坦荡磊落的,能交朋友的:“季鸿渊怎么也有二十六七了吧?他那人,不可能欺负小孩。再说了,小和尚多油,能让别人欺负了?”只是魏武强这回可是看走眼了,二十七的季鸿渊不仅欺负了小和尚,还欺负的不轻。 “我明天上山,小兵你去二商店帮我买几个蛤蜊油。” “好嘞。”毛小兵记得这茬儿,痛快点头:“买几个啊师父?” 琢磨着天气也快转凉了,魏武强犯懒,想着干脆多带几个,把今年冬天的量也给季鸿渊包圆了:“买一盒,十个。” …………………………………………………… 一大早临出车,毛小兵不知道怎么吃坏了肚子还是受了凉,一趟趟往厕所跑,拉肚子拉的整个人都站不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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