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来只是个猜测,晏怀瑾或许过两天就忘了。 但酒饱饭足之后,他正巧去后花园吹吹风。 夏日夜间的后花园,像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美丽画卷,园中的树木张开一片巨大的树荫,亮银色的月光洒在靠近湖泊的一面。 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晏怀瑾晚间朦胧的醉意轻而易举去了大半。 正当他觉得已经清醒地差不多想原路返回时,静谧的后花园就传来了第二人的声音。 “我早说别喝这么多,你又喝这么多,下次再喝这么多,我一定不管你。” 是唐元禄的声音,和他们刚刚交谈时的声音并不一样,这里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嗔怪。 虽然很奇怪,但这确实是晏怀瑾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词。 晏怀瑾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树后侧,却还是从余光里瞥见了,唐元禄和江望爸爸的身影。 他们的身叠在一起,或许是唐元禄没办法用一只手臂架住江望爸爸,他采用了面对面的姿势,抱着江文林的后背,两人慢慢往外挪。 晏怀瑾想到后花园外侧新建的停车场,想来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唐元禄看上去就不像是有力气的,脸色总是病怏怏的,江望爸爸个子又大,看着就费劲。 唐元禄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踉跄,眼见两个人就要跌倒。 晏怀瑾顾不得什么隐私,想赶过去帮个忙。 脚下刚一动,眼底印出的身影让晏怀瑾僵在原地。 江望爸爸把唐元禄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 江望爸爸的步子很快很大,喝了酒看起来对他影响并不大,只是没有这么稳。 倒是他怀里的唐元禄,愣愣在他怀里半晌,才突然冒出一句:“你刚刚是在骗……”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说出的话也无法再被捕捉,两颗头颅在拐角处还极其亲密地贴了下。 晏怀瑾彻底明白了。 江望爸爸和唐叔在一起了。 那天夜里,他想了许久,要不要告诉江望以及怎么告诉江望。 后来,晏怀瑾放弃了由自己告诉江望的想法。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是江望爸爸和唐叔的隐私,该尊重他们的隐私。 这件事就一直拖到现在没讲。 但晏怀瑾想不明白的是,看起来江望爸爸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江望,是在等什么吗? 虽然看不懂江望爸爸的做法,但晏怀瑾确实很喜欢唐元禄这个人。 唐元禄总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着十足的稳重又杂糅着不可忽视的稚态,他是第一个让晏怀瑾觉得即便有着年龄差也还是能像同龄人的朋友。 虽然唐元禄让他喊叔,但晏怀瑾私心觉得两人之间其实可以用姓名称呼。 没想到三十也能交上个忘年交,晏怀瑾喝下最后一口,拿着手里的茶杯走进了厨房。 他今天喝的茶叶就是前几天唐元禄送的,虽然他们俩之间的交流不多,但礼物什么的却一直不少,你送送我,我送送你。 就前两天,唐元禄才给他寄了盒干花,说是让他帮忙选选,选个一二三四的排名。 晏怀瑾一个花艺外行人,看不出来任何门道,只能凭着摄影师的审美,帮着对方挑了挑。 收到回信的唐元禄相当开心,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晏怀瑾觉得唐元禄最近似乎在干什么,但是没贸然去问。 越是成年人,彼此越需要空间。 不过,晏怀瑾重新冲了杯茶水出来,江望弯了这件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应该对他爸的事情没有这么排斥了。 知道自己爸爸是个双性恋,对原来的江望冲击肯定比现在大。 这么想着,晏怀瑾茶杯一放,就着夏日的透过窗户的日光,悠悠然闭上了眼。 江望凌晨一点多上工,这终于得了休息的空,虽说心里急着想回家见晏怀瑾,却还是按照原计划驱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山林间尖顶别墅被重新涂装过,和路上其他别墅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别墅的外墙被阳光照耀得闪烁着金光,在山间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好像一座宁静的山中城堡。 这大变的风格让江望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知道看到从门口经过的人脸,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因为唐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年,他的心智在这期间是停止生长的,才会给燕子这样的感受。 ——
第52章 “为什么不让江叔告诉我何光华的事。”江望人刚坐进座位,不带一点拐弯抹角,把来意放到两人面前。 江文林示意大厅中立着的其他佣人退出去,光线被阻挡在厚重的大门之后,江文林才开口,“这件事他查不清楚的。” 闻言,江望多看了眼面前的江文林。 几月不见,怎么觉得江文林瘦了,肤色掩盖不住的青色血管好像比从前多了些。 但很快,江文林那双依旧锐利的双眸就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估计是室内光线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江文林虽说和他没什么亲密的感觉,但向来不会太阻止他的决定,对于江望想要调查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默许的态度。 这是第一次,江文林提前截断了他的调查。 江望隐约觉得对方这不是阻止的态度,才选择在彼此都有时间的时候找上门。 “江望,”江文林忽然放下手中的报刊,他深深看了江望一眼,用比之以往都更冷漠的口气:“你本不该出生。” 江望心尖一跳,似乎有什么秘密就要在他眼前揭开,他有预感——那些幼年时他为之哭泣、为之歉疚、为之不解的时光今天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江文林也就这么一句,再开口时,又回到了两人之间平时的相处模式。 “我曾经喜欢的人不是你妈妈,同你一样,江望,我生来就被同性吸引。这件事,我比你明白的早点,大学时,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我向我的爱人表白,我们一起畅想未来,我们曾经拥有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 江文林摘下自己鼻梁上装饰性的眼镜,用手捏捏自己的鼻梁,“直到——”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很多,“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大雪天车辆打滑,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当我断着一双腿从病床上醒来,那是唯一的消息。连我爱人成了植物人都是后来你妈妈告诉我的。” “警察断定那是一场意外,一场天灾,没有人该为之负责。” 江文林那双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报刊,似乎从这小小报刊中看到了那年骤然支离破碎的人生,“那个肇事司机,就是你要找的何光华。似乎这样看下来,没有丧命已经足够幸运了。” 江文林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会儿。 江望没听出什么值得自己记住的信息点,只心底浅浅唏嘘一下,江文林过去确实挺坎坷。 那副平光金属质的眼镜被江文林重新戴到脸上,他又继续开口:“这是江关从能给你的版本。但事实上,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在相撞之前,我看得很清楚,肇事司机那张脸,带着愧疚,却没有任何犹豫,直直地撞向副驾驶。”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我已经及时转动了方向盘,我爱人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更巧的是,当保险公司被通知到达现场时,指出我爱人没有按时缴纳保险金,所以保险公司无法按照合约进行赔偿。” “多可笑,他的保险一直是我给交的,他们告诉我没有——” 江文林冷哼一声,“这坐实了那场所谓意外其实是人为操作,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有我一半血液的孩子的诞生。” “如果没有这件事,江望,你不会存在。” 江文林缓了一下,总结道,“何光华,是一把被借刀杀人的刀。” 江望想过或许过程有些曲折,才让江文林出手干预,但他确实没想过真相这么复杂。 不过,江望感受了一下心底毫无波动的情绪,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不把江文林当家人很多年了,乍一听江文林过去的事,江望也只是感慨一下,原来江文林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他更关心的是,何光华在这件事里,还参与了什么角色。 他清清嗓子,问:“那你之后调查了吗?关于真相。” 江文林又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放弃吗?在事故报告出来的那天晚上,我就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比我想的势力更大。” “势力更大、却不允许我和同性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只有一个选项。” “江贡,上一代江家掌门人,我父亲,也是你血缘上的爷爷。” “纵然不愿意相信,我也将调查方向对准了他。在事故十三年后,我终于得到了一丝线索,还没等我觉得这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我们所谓的线索,以故意杀人罪被捕了。多可笑,一个小小的已经离职十几年的江晟员工,涉嫌雇凶谋杀他的顶头上司。” “他甚至没怎么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因为突发性心梗,死在了看守所。” “这就是十几年的调查结果。” 江文林想到那张对着自己好像什么都发生的脸以及唐元禄在病床上那长达十年的昏睡,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他可能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我们的事故已经是个悲剧,我爱人醒了得知这件事后,做出了不再调查的决定。” “他向来心软,不想再徒增悲剧了。” 江望看着江文林骤然软化的眉眼,想到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地开口:“所以,给唐叔求婚的是你?” 这几年在江文林身边的又和江文林年龄相差不大的,只有唐元禄了。 江望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很轻易就将求婚的事联系到江文林身上。 “嗯,我欠他一场求婚。” 江文林这么说着。 “我妈也知道?” 江望忽然想到一头扎进大山的初代芙。 “她一直知道。” 江望放下心来,这样的话,看来跟他妈讲他喜欢自己晏怀瑾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她要求我,在你自己提起之前,要对你保密,关于我喜欢同性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江望疑惑一瞬,就抛掷脑后。 能得到关于何光华的真相就好,对于其他的事,他没什么多余的耐心知道。 即便是初代芙的事情,在初代芙张口之前,江望也不甚关心。 毕竟,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晏怀瑾。 “就这么多了。” 江文林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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