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 宋澜十分轻易地就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 他刚刚洗过澡,换上了助理拿来的衣服,是干净的白色衬衣和笔直的西裤,许是等了江岸太长时间,他头发已经完全干了,此刻没有做任何造型,只是很柔顺地垂落下来,看起来俊秀文雅。 ……像极了曾经伪装出来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又不同。 他没有戴眼镜,可眼底却没有任何审视和凌厉的目光,只是澄澈又安静地倒映着江岸的身影。 他没有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精心设计好的微笑,可看见江岸的那一刻,却又分明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真诚美好。 江岸:“……” 江岸努力板着一张脸去拿旁边的新衣服。 可他刚把衣服捞到右手里,就被宋澜轻轻握住了左手的手腕。 宋澜:“你还没有吹头发,我帮你吧。” 啊!学长给他吹头发! 江岸可耻地心动了。 可下一刻,理智就瞬间回归。 一个面容冷酷的小人出现在他脑海里:“醒醒!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温柔学长,那都是装出来的,你忘了吗?!你忘了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吗!” 江岸:“……可他现在不像是装的啊。” 冷酷的小人:“你这个蠢货,你能认清个鬼!他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 江岸:“可是他……” 冷酷的小人:“他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个少年,你确定你还认识他吗?” 江岸:“……” 江岸冷酷无情地抽走了手:“不用了,我自己会吹。” . 江岸很快就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 他一打开门,宋澜就挂掉了电话,抬头看着他。 宋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我出差太久,需要回趟老宅,你愿意跟我回去吗?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必勉强。” 江岸:“可以,我不勉强。” 宋澜站起身:“那走吧,宋池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江岸点点头跟上他。 可宋澜按下门把手之后,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江岸:“怎么了?有东西忘带了吗?” 宋澜转头看向他,视线从他嘴唇上掠过,却又轻轻垂下眼。 “……没什么。” 他打开门,往外走。 江岸在原地停了几秒,起身跟上他。 . 走进电梯间。 江岸站在了宋澜的侧后方。 他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宋澜身上,看他挺括的西服,宽厚的肩膀,白皙的后颈,后脑勺有些硬的黑发,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点红的耳廓。 江岸视线不小心偏移,却从蹭亮的电梯倒影里,和宋澜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了。 江岸:“……” 江岸恶人先告状道:“你看我做什么?” 宋澜却轻轻垂下眼:“在想要不要给你早安吻。” 江岸:“……” 江岸移开视线:“啊,不了吧,这都快中午了,而且你都欠了那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 不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江岸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我还在生你的气。” 宋澜很轻地“哦”了一声,然后牵上了他的手腕。 宋澜温热的手一点点下滑,滑入江岸的掌心,然后很轻柔地与他十指相扣了。 这个电梯好慢啊,怎么还不到一楼。 江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 下一秒,宋澜伸手按下了楼层。 电梯开始下行。 江岸:“……” 所以刚刚一直没有按楼层,是在犹豫要不要在这里和他接吻吗? 明明没有被亲吻,江岸却觉得嘴唇微微麻了起来。 . 宋池的确在楼下的车里等着,却不是江岸以为的那种等。 宋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靠背放得有点低,他头发凌乱,身上穿着昨晚沾了酒气还皱得不像样的衬衣,正双臂环胸地闭着眼睡觉,除了快从唇角流下来的口水,还隐隐伴着很香甜的鼾声。 江岸:“……” 江岸心里纠结得要死,他默默移开视线,不想再看。 宋澜:“我们坐另一辆车。” 江岸却摇了摇头:“不必了,就这样吧,宋池不是还特意给我们留了后座的位置吗?” 宋澜听从了江岸的意见,并代替司机为他打开了车门。 江岸坐上后座的时候特意往前看了一眼,宋池没有丝毫反应,睡得跟某种古杂食类哺乳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宋池是在车辆开上盘山公路的时候突然惊醒的。 他似乎是做了噩梦,打了个激灵,忽然就醒来了,然后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动作有些烦躁地从车旁的置物盒里拿出了烟和火机。 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随手扯了一下衣领,眯着眼低头点火。 他动作随意又散漫,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叼烟和点火的小动作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宋池。”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宋池动作瞬间僵住。 紧接着,他一把将火机和手中刚点燃的烟抓到手里,慌忙抬起头,动作快得像是被教导主任逮到在厕所吸烟的男高中生。 “哥?!”宋池震惊道,“你们怎么没坐另一辆车?” 宋澜:“你不是特地为我们留了位置吗?” “我这不是意思意思嘛……”宋池挠了挠头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眯眯地朝着江岸挥手,“大嫂,你今天早上起床看见我哥是不是很惊喜啊……哥,你是不知道,大嫂昨晚喝醉酒之后,拉着我的手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哎呀!看来是想你想得不行……” 江岸:“……” 江岸想找个抹布塞到宋池嘴里。 宋澜却皱起眉:“拉着你的手?” 宋池睁大眼:“哥,你不会连我的醋都吃吧!我可是你亲弟弟,而且大嫂昨晚就只拉了我的手,别的什么都没有……” “因为你们的手太像了,”江岸忽然打断宋池的话,“怎么会连痣和疤都一模一样啊?” 江岸又问:“昨晚宋池说你手上的疤是他咬的,是真的吗?他小时候那么霸道啊!” 江岸声音轻飘飘的,可心脏却紧紧缩在了一起。 他指甲在身侧紧紧掐着指关节,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宋澜的脸。 最后一次…… 江岸在心中想。 ……他再最后确认一次。 宋澜微微点头:“是真的。” 江岸闭上眼。 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失落像暴雪一样肆虐而至,眨眼就将他的心脏淹没了。 “啧啧!哥!你看!大嫂心疼你了!”宋池一脸促狭地笑道。 宋澜转头看向江岸。 江岸:“……” 江岸心乱如麻,身上也没有力气,干脆顺着宋池的说法抓着宋澜的左手,轻轻靠上宋澜的肩。 他闭上眼,假装就这样睡了。 宋澜却默不作声地把肩膀放低了一些,连肩头的肌肉也尽可能放松了下来。 江岸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宋澜悄悄弯了一下眉眼,明明是很轻微的动作,却美好得宛若桃林迎来四月风。 再转头,却看见宋池咧着一口很整齐的牙齿,笑得像是家里的那只哈士奇。 江岸:“……” 江岸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啊,这就是那些狗血影视剧里,忽然被告知自己养了十八年,精通八国语言,钢琴马术样样精通的优秀少爷是被抱错的,而那个在泥里打滚的小混混才是自己娃的反派豪门父母的心情吗? 他无比悲伤地想。
第30章 虽然记忆里那名少年长大后既没有变得聪慧又善良,又没有变得优雅又明亮,反而变成了一只有精神病史的哈士奇。 但这并不代表江岸就要嫌弃他,排斥他,不报答他。 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后。 江岸心情沉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仔细想想,宋池小时候一定是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才会出门流浪,才会患上精神病…… 说不定是和宋澜一样遭受过宋老太太“渡灵教”的荼毒。 所以他们才会用相同的一天作为自己重要物件的密码。 所以他们才会在后腰的方位刻有相同的疤痕。 …… 江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宋澜密室里那张遮住了好几张脸的全家福。 被胶带遮住的脸里——没有宋池。 那这是不是说明……宋澜虽然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但也是可信任的呢? 他捏着手中的木筷,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宋澜。 . “怎么了?” 察觉到江岸的视线,宋澜放下筷子,轻声问他。 江岸慌忙移开视线,目光扫过面前的餐桌:“……想吃螃蟹。” 清蒸螃蟹离江岸有些远,他的本意是让宋澜夹给他,可宋澜却直接帮他剥了起来。 “哈!哥你咳咳……咳咳咳………” 宋池看到这一幕,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忽然被饭菜呛住,激烈地咳嗽起来,他慌慌张张去拿面前的水杯,却又不小心“啪”地一声把水杯扫落到地上。 江岸:“……” 江岸目光怜爱地把自己的水杯塞到他手心里:“没用过的。” 宋池一把抓住,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江岸轻轻叹了一口气,顺手帮他拍了拍背。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 江岸想,虽然宋池看起来没小时候那么聪明了,但至少他现在很快乐。 不聪明但是很快乐的宋池咳了很久才止住。 他放下水杯,顺了顺呼吸,很执着地对宋澜说出了自己之前没说出来的话:“哥!我也想吃螃蟹!” 宋澜刚好剥完螃蟹,顺手就将工具搁置在一旁,并将那碟蟹肉放到了江岸面前。 从头到尾没给宋池半个眼神。 宋池叹了口气,语气悲伤道:“唉,27年了,我都没吃过我哥亲手剥的螃蟹。” “那你吃吧。”江岸积极地将面前的蟹肉递给他,甚至还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真的啊!”宋池眼睛亮晶晶地就要接过来。 “啪嗒。” 宋澜的筷子被放置在玉制的筷枕上,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宋池:“……” 宋池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把手缩回去:“嫂子你吃吧,我虽然没对象,但我自己有手。”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宋池最后也没自己剥,是他妈妈亲手给他剥了两只螃蟹。 . 吃过午饭,宋澜被宋老太爷叫去书房谈论公务,江岸则和宋池窝在池塘边的躺椅上一起打游戏。 可宋池和江岸双排了没几局,情绪就从激动难耐变成了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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