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磊拍着大腿道:“我那是真嫉妒啊。我十四岁在田里插秧,骑着自行车载一箱子冰棍儿漫山遍野地跑,挣钱、务农、打工,那是我小时候。但小远,他从小跟着他爸在剧组长大,人家十四岁就能拿一部DV拍出像模像样的东西了。现在网络小说不都流行重生吗,我要能重生,就想重生成宁则远。” “我也实话实话,他比不上您。” “那是他还小。我三十七岁才拍出第一部电影长片,而我靠《疑神》拿奖捧红你那年,已经四十五了,今年我五十七岁,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好多故事不是不想拍,是力不从心了。如果有人采访我,祁导,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那我会说,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早十年入行。” “你们年轻人,有拼一把的机会就去拼,别瞻前顾后想太多,现在纠结,十年后有你后悔的。”祁磊说着,忽然乐道,“老宁惯儿子,但小远偏偏没有被惯坏,不像老陆家那个小的。我说这话你也别生气,你和他处不好,我估摸着是你有问题。” 裴令宣不可能向外人吐苦水,他只想找老熟人聊会儿天,心里舒坦点。 “那依您的意思,我要是放弃这个机会,反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祁磊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一向不识好歹。” 说完大笑。 裴令宣陪着笑,这一笑,他确实不再动摇了。
第36章 菲涅尔灯09 戛纳电影节在影片放映期间每天都有红毯, 裴令宣只走开幕式和作品首映礼的两场,他更想空出时间玩儿,回国可就没这份清闲可享了。 宁则远见不惯他懒懒散散, 拉着他去看了几场电影, 看完还约了两个编剧和一名法籍的中国电影研究专家聊天, 叫他一块去。 受制于人不得不从,裴令宣乖乖跟去当挂件。 他在做人方面有项原则,如果一个男的想操他,他会躺下;但如果一个男的想和他谈人生理想, 他会跑路。他不擅长做学问,对电影、表演也没有深刻的思想见地, 他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戏剧学院授课和培训。 用圈子里的人的话说, 他是属于好高骛远、恃才放旷的那类,全仗着老天爷赏饭吃。 他大学念的英美文学专业,主要目的是为学好英语,以便日后勇闯好莱坞——至少在他念书的年代,国际华人巨星的余热尚未散去,当然现在不同了, 眼下大陆影视圈欣欣向荣, 在故土站稳脚跟坚守一席之地,是他首当其冲的目标。 他和宁则远不是一路人。他并不好逸恶劳, 但让他坐在那儿听一个法国女人高谈阔论现代中国文化史和六十年代的中文纪录片, 他仅有的感受是昏昏欲睡。 “有很多的年轻人试图模仿老一辈导演,拍老长老长的一镜到底,但那都是东施效颦;纪实电影本应讲述生活在现实中的普通人, 但现在的一些导演只会刻画理想化的生活……” 裴令宣端着满是碎冰的草莓奶昔坐去一边的小圆桌,自顾自地刷手机喝饮料。宁则远听得专心致志, 时隔一二十分钟才会分神扫他一眼。 他坐的位置靠着露台绿篱,和宁则远的朝向相反,一别过头,很容易与对方四目相望;而其余人则是背对他,所以看不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他游手好闲,还看不惯人家孜孜不倦,故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冷淡肃静的脸,一旦有目光接触,他就笑,笑到宁则远先收敛视线,既是不想看又是不敢看他。 可是笑容很好免疫,笑多了也会显得他傻,于是他不笑了,单手靠在桌边,咬住吸管出神。他的奶昔还没喝完,如果把吸管咬扁了会喝不到,然而唇舌闲不下来,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化妆师都说他的唇型好,上唇薄度适中,下唇相对饱满,是柔润的粉红色泽,天生唇红齿白,不敢多画,怕多添两笔就沦落俗艳。 他含着吸管发愣,忽然隔壁桌有人走来,四十岁出头的白种人男性,褐发蓝眼,问能不能请他喝杯咖啡。 “为什么不呢?”他用学来勾搭小帅哥的法语应答。这男的虽然不小了,但尚未脱离帅哥的范畴,还行。 然后他就多了一位闲聊的对象。 法国男人没有问他姓谁名谁、来自何方等无聊问题,而是先和他玩了一出猜身份的游戏。 裴令宣列出三个选项道:“A.我是倾家荡产环游世界,来到最美海岸自杀的破产作家。B.我是来电影节追星的大学生。C.我是演员。” “我猜你是演员,你的手表很贵,破产作家和大学生戴不起。”自称叫Pascal的男人说。 “嗯,你很善于观察,咖啡我来买单。”裴令宣慷慨地许诺请客。 “其实我一进门就觉得你眼熟,有部叫《四月二十四》的华语影片……” “是我演的。” “那是我看过最好的电影之一,你真是一位杰出的演员,现在我是你的影迷了。” 裴令宣问:“你是因为我眼熟而坐过来的,还是因为那根吸管坐过来的?” Pascal诚实道:“好吧,是因为那根吸管。” “为感激你的诚恳,我乐意给你讲讲我和初恋男友的故事。” “请讲,我很乐意听一听。” 裴令宣梳理思绪道:“我在美国念大学时,常常去参加同学的派对,最初我人生地不熟,谁都不认识,他们抽水烟也不带着我,我就独自坐在吧台喝饮料,杯子里也有一根这样细细的塑料吸管。我暗恋我们学校里那个叫……叫什么我忘了,他有一头灿烂耀眼的金发,脸很英俊,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发誓我要得到他。 “我是演员,练得最多的就是眼神和表情,我看了他一晚上,我知道他那种人脑子里只有大[]麻和精虫,等他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咬那根吸管,像你看到的那样,他可能是默认我口[]活儿很好,所以主动过来跟我搭讪。其实他只喜欢胸大腰细的金发妞儿,但被我咬一口他又不会少块肉。 “后来发生的事就像美国青春片里演的,不过我才是有钱有车有豪宅,让他能带着狐朋狗友在我的房子里轰趴磕药的那个男主角。可这个秘密很快被我的经纪人发现了——尽管他声称是服务于我,可他一直都在指挥我;我的指挥官不允许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只好听从命令和他分手了。” “第二学期他还想找我复合,但我那时已经不喜欢金发尤物了。”裴令宣郁闷地说,“事情传回国内,有人编造谣言说他叔叔是好莱坞制片厂的经理,我是为了演电影才和他恋爱的。我很生气,但我不能澄清和解释,因为真相更加不堪。” Pascal点着头道:“那你迄今为止有过吗?” “有过什么?” “为了演电影而去和某人谈恋爱。” 裴令宣长吁短叹:“在一个星期以前,我还能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从未。但今天……” 他的眼尾余光被一抹阴影笼罩,宁则远走到桌前,杵着颀长的身影不言不语,垂下冷漠的双眼看着他。 “这是我的导演男朋友,也是我的金主。”裴令宣简短介绍道,他往桌面放了一张50欧的纸币,“谢谢你陪我聊天,再见。” 他亲昵地挽着宁则远的胳膊走出咖啡馆,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实了两人的关系。 一回到住处,这份虚假的亲密当即分崩离析,宁则远甩开他的手道:“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裴令宣:“我又没干什么,聊天也不行吗?你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理我,我闲得无所事事,还不能找人说说话打发时间?” “你跟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你那个金发尤物初恋男友。” “真的啊。” “那我呢,换成我就是金主了?” 这是在闹哪门子别扭啊。裴令宣摸不清状况,无可奈何道:“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号好了,我以后就那么称呼你。” “行,金主也不错。”宁则远坐到沙发上,跟他招手,“过来啊,让我看下你给金主的待遇。” 哦,早说嘛。他虚与委蛇地走上前,在对方的腿间跪下,仰着脸轻笑道:“你也是觉得我咬吸管的样子很好看吧?” 宁则远的手压着他的后颈,指头穿插过他的发丝,将他摁了下去。 裴令宣干这些事向来很擅长,也很卖力。希望小宁导看在他尽心尽力的份上,别再对他黑脸。 他借酒浇愁的第二天就想通了,有句过时的话讲: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又有句老话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其实是体力活里最不劳累的,他的金主总归不算特别难伺候,心情哄好了还是很懂怜香惜玉的。忍忍吧,忍忍,吃山珍海味也有腻味的一天,等那股气消了,心结化开了,就没事了。 他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出去面对宁则远,改头换面使出矫揉造作的拿手好戏,二话不说先钻被窝,蹭到人怀里,声音喑哑道:“我喉咙肿了,你这几天不要再折腾我了。” 但对方不吃他这套,说:“莫允定了兰昱森。” “什么时候定的?” “就刚刚,我爸打来的电话。” “非得是他不可吗?”裴令宣怏怏不乐。 宁则远:“嗯,但他只是配角,影响不到你。” “可那个配角很吸睛……” “所以你要加油了,别被他比下去。” 裴令宣有苦难言,试探道:“要不然就用原先的剧本?旧故事我越看越喜欢……新的这版……” “旧的太没新意了,不只是你想争气,我也想证明我不是只能拍没人看的小众电影。” “你才刚出道,着什么急啊。” “我替你着急。你不是想要话题度和流量吗,那是兰昱森最不缺的,你跟他的首次搭档是对这部电影最好的宣传。” 这百分之百是宁勤那只老狐狸出的主意,老奸巨猾。裴令宣说:“你写的剧本是偏心莫允吧?拍戏时不行了,否则我闹到你夜不能寐。” 宁则远有些懒得理睬他,却坚持说道:“我的心再偏,也是偏向你。”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无论真假,他都搂住了对方的颈项,扬头不偏不倚地吻中下巴,“说话不算话是要掉脑袋的。” 而这招策略果然有奇效。半个月后,他与兰昱森初次银幕合作的消息一经发布,就在网络上掀起了狂风巨浪。 粉丝骂战,路人围观。兰昱森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数量庞大的铁粉,他有爆红的新角色卓昀的热度加持,两人姓名的关联词条连上一周热搜,成为本年度娱乐圈大事件之一,使得新电影无需斥巨资营销,便在观众间打响了知名度。 (744)来了!!!小宁导的《南国寒夜》阵容官宣了,男一裴令宣,男二兰昱森 (158)欢迎收看本期娱乐大爆炸之《死对头变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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