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一瓶冰川海子, 深邃湛蓝的湖水幽深静谧,听扎西除了田海子山,还有其他分别白海子山、黑海子山、蛇海子山、笔架山等无色小海子小山系。 梁茶浑身穿得厚重,冷气扑面,喘着气时, 眼前呼出的白雾尽现,山路崎岖, 群山连绵起伏, 入目的尽是茫茫的冰峰雪岭。 扎西比他熟悉地形,一路上走在前面, 时常贴心地回头伸手拉他一把,笑盈盈地看着他:“小茶哥,再坚持一下,雪山上面很美的。” 梁茶喘着粗气,心有戚戚然,可都爬到半山腰了,现在打退堂鼓回去可太丢人了。何况,扎西耀眼的笑容是那么温暖治愈,朝气蓬勃的少年气也感染了他,他爽朗一笑,伸手回握住他:“好!我加油爬!” 他精疲力竭,几近要虚脱,费劲地拄着登山杖,弯着腰终于爬上了海拔六千多米高的雪山之巅。 满面风雪加身,梁茶哆嗦着已经冻僵的手,听到扎西兴奋的叫声,抬起头来,被眼前壮阔的山川雪海震撼住。 恰好,山顶又飘起了小雪,一片片细小的雪花绒飘落在他眼前。 梁茶怔怔地伸手接住。 “小茶哥,下雪了!”扎西非常兴奋,转而又跑向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梁茶有些踉跄着跟着他跑上前,看到了前方更为壮美的雪山上方,波澜壮阔的缱绻白云。 好像只要伸手,就就摘下一朵一样。 他愣怔了一瞬,也呆了似地伸手。 “小茶哥!”扎西忽然转身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带着一丝羞涩和激动,声音也有些发颤,“我、我喜欢你!” 梁茶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扎西勇敢又兴奋地再次重复,“小茶哥!我喜欢你!”他激动得又用藏语高声对着皑皑白雪喊了一遍。 梁茶听不明白,但却被少年赤忱热烈的爱意震撼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他眼前却跟走马灯似的,回闪过三年前那个冬天,商轻离每一次温暖又灼热的笑着喊他。 “梁哥!” “梁哥~” “梁哥……” “梁哥。” …… 一声声不同情绪,喜怒哀乐,快速从他脑海闪过。 梁茶僵站在原地,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扎西,一瞬间,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扎西……”他艰难地挣开了扎西的手,“我很喜欢你,可是不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重复了一遍。 扎西脸上露出受伤难过的表情,他勉强扯出个不在意的笑容来,无措地摸了摸脑袋,小声说:“小茶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我以为……你也是。” 梁茶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他张了张嘴,觉得什么解释好像都有些多余,于是抿了抿唇,愧疚地没有再开口。 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招人喜欢了。还是招男人喜欢。娄哥说喜欢他,扎西也是。 他抬头怔怔地看着漫天的雪,脑海里却最后定格想到了商轻离。 啊,商轻离那天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真的喜欢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心里有些发冷,感觉日子实在是太操蛋。 梁茶求着他能假装喜欢他一点的时候,商轻离避而不见,三年来都不说一句。 等他不稀罕也不想要了,他这个吝啬鬼却终于愿意骗他了。 梁茶跟着扎西下山后,两人之间气氛就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样了。梁茶觉得自己也在这停留够久的了。他其实早就接到了好几个商演,是时候离开了。 他看好雪化的日子,定了下一站的机票,开始收拾东西。 扎西晚上带着他喜欢吃的耗牛肉还有酸奶过来看他,看到梁茶在收拾东西,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茶哥……” 梁茶有些为难,还有点心虚,他伸手揉了揉扎西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找着还算合理的借口,“扎西,我本来就准备走了,这里越来越冷了,我喜欢暖和的地方。” “小茶哥,我可以陪你去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扎西激动地抓住梁茶的手,他拿出一条雪白的哈达着急地给梁茶脖子上挂上,“我、我就想像之前一样陪着你,你去哪都行!” 梁茶一噎,他才终于意识到扎西的认真。 他犹豫了许久,看着扎西期待又恳求的目光,不忍地开口:“扎西,我……我……”他半天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 扎西却已经懂了,少年微垂着漂亮的眸子,有种倔强又破碎的感觉。 “小茶哥,我知道了。”扎西很认真地说,“可是你不开心,我以为,我是那个让你开心的人。” “原来我不是。” 梁茶听得一怔,扎西已经朝他勉强一笑,转身黯然离去了。 他低头看着脖子上挂着的哈达,用手摸了摸,心里充满愧意。 离开甘孜的时候,扎西最后还是开着车送他去了机场。 扎西梗着脖子,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再下车送他,而是目送着他离开。只是转头的时候,突然副驾窗前看到了堆好的两个小雪人。还有一张纸条写着: “扎西,甘孜雪山的雪不化,我们的友谊长存。梁茶”纸条最后还画了两个小雪人手牵手。 他一愣,眼眶湿了:“小茶哥……” 梁茶潇洒地推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深藏功与名。 他下一站是去上海。 国庆连着好几天的商演活动,过得充实而忙碌。娄巍正好做生意飞来上海要和他见一面,两人约在了一家环境不错的私房菜馆。 两人坐在大堂。 “小茶,你好像瘦了。”娄巍目光端详着他,面露关心。 梁茶低头正尝着本地特色八宝鸭,听到这句有些哭笑不得:“娄哥,我这不叫瘦,是健康,在甘孜,扎西天天拉着我出门不是骑马就是爬雪山。” 他说着又给自己夹了水晶虾仁,一口一口,吃得满嘴香甜,嘴上还念念有词:“不得不说,那山货好吃,这海货也不错。”说着,筷子又夹向了那盘红烧鮰鱼。 娄巍看他一副吃不停的吃货模样,不禁好笑。等梁茶吃得差不多了,问:“接下来你准备去哪?总不能这样四海为家到处乱跑。要不还是回广州,你不想和我住,哥就给你单独买套房子……” “……别,娄哥,广州太热了,我怕热,待不住。”梁茶笑嘻嘻地打太极婉拒了,“反正你放心,我去哪都会跟你说一声的。” 娄巍见他这样,不再说什么,眸光微暗,看着嬉皮笑脸的梁茶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口:“小茶,你能哥说句心里话吗?” 嘴里还塞满了红烧肉的梁茶一愣,打了个嗝儿,心里咯噔了下,忙嚼吧嚼吧咽了,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地笑笑:“……娄哥,什么心里话啊?” 娄巍眼底晦涩,点了根香烟低头抽了一口,半晌抬眸定定地看着梁茶,沉声说:“小茶,如果不是我,你也找个人陪你吧。男人女人都好,别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你得活着。” 梁茶怔住,一时间哽住呼吸,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娄巍心疼地伸手上前抚着他的脸庞的眼泪,压抑着心底的情愫:“小茶,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得向前看。” 梁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匆忙别过头去,眨了眨眼睛,嘴上应着一句“好。”心里却四顾茫茫,不知道哪里是前。 但看着娄哥现在过得好了,他心里总放心许多。 而此时,在他们后方几米之外的包厢里,透过屏风,有一双眼睛沉郁地看着两人的方向。 商轻离通过梁茶的社交账号,知道他来了上海,正好要来沪参加一个风投商会。鬼使神差地,他就循着梁茶分享的美食定位找来了。 又是四个多月没见,每夜每夜被思念、痛苦、绝望折磨得心力交瘁,商轻离这几个月以来,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眼神也愈发的阴鸷。 几个月前,在他连续用荒唐到自毁名声的说法搅了几次商如山安排的联姻对象后,商如山忍无可忍,和他在一次家宴上决裂。扬言商轻离要么结婚,要么就别想得到他一分钱! 哪知道商轻离更疯,直接对着商氏集团下了挑战书,明面上开始宣战,自此在商场上跟条疯狗一样,跟如今位于CEO的商怀若处处争锋相对。 偏偏商轻离本身就是个商业奇才,不仅雷厉风行,大胆强势,目光毒辣,还足够不择手段,原本就布局了几年,因为之前与李家的联姻计划破产,梁茶的决绝离开,商如山的步步紧逼,让商轻离彻底不再伪装,短短大半年,就已经把商如山的大半江山都吞并,成了如今商场上真正只手遮天的人物。 今天再见梁茶,商轻离心底那点儿迟疑和纠结已经彻底死了。 数个月来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的诡谲之争,将他的心变得彻底冷硬起来。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如果有,那就是手段不够狠。 梁茶和娄巍告别后,返回他住的酒店,穿过一条狭窄阴冷的筒子楼时,他突然被一条流浪狗冲出来吠叫,吓得连忙后退。 这时,他身后有几个黑衣男人冲出来,迅速将梁茶团团围住。 梁茶被这阵仗吓到了,往后一退,下意识拿出手上的雨伞尖对着几人:“你、你们要干嘛?” 为首的人十分绅士有礼地颔首:“商先生想见您一面。” 梁茶闻言脸色一变,戒备起来:“是商轻离叫你们来的?”他脸上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冷嗤,“你们走吧,我不会去的。” 他色厉内荏地举着雨伞,发狠道:“你们再这样,别逼我报警。” 他这话一出,黑衣人后走出来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梁茶看到他一怔:“沈助理……”随即脸色更冷,“看在我们认识几年的份上,你让我走。” 沈渊目光平静,开口只说了一句:“梁先生,娄巍公司背后最大的投资人,是商总。” “你说什么——”梁茶目光骤缩,整个人浑身发寒,颤抖起来,他脑海里迅速想到了什么,全身一寸寸地冷下去。 这下什么都想明白了。 “八个月……他竟然作了整整八个月的局。真是好算计。”梁茶的喉头腥甜,露出惨然一笑,“我说娄哥的投资人怎么这么大方,原来就是故意看着他做大,然后在这等着釜底抽薪是吗?” 沈渊神情复杂,他几度欲言又止。其实他一开始也是以为商总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商轻离却对娄巍完全不在意,看似完全是为了梁茶弥补娄巍那九年的牢狱。可现在,随着商轻离一步步侵吞掉大半个商家,他看着商轻离的雷霆手段,又犹豫起来。 沈渊只能公事公办地说:“梁先生,请吧。” 梁茶深吸一口气,颓然地放下了手里的雨伞,迈步走上前,坐进了那辆黑色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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