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傅启卿过来,身上还带了一点淡淡的酒味,在橘色的壁灯下那双望过来的眼像倾落的岩浆。 当时沈关砚以为那是傅启卿醉态下泄露出的关怀,现在回想起那晚,一切都变了味道。 沈关砚胃里又开始翻腾,喉咙阵阵发紧。 傅启卿摸着沈关砚被灯打出漂亮光圈的头顶说,“喝了汤就早点睡吧。” 沈关砚僵硬地坐在床上。 “对了。”走到门口的傅启卿回身,“散心的时候别走太远,不然遇到昨天那样的人,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关砚眼睫一抖,以为傅启卿要将他困在这套别墅不让出去,心里一急,慌忙说,“我明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傅启卿极轻地笑了一声。 光线很暗,沈关砚看不清傅启卿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 “可以。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是一声不吭走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也别见不该见的人。” 沈关砚不知道他说的“不该见”的人是谁。 姜元洵,还是…… 傅岭南? 喝了沈书雅送过来的汤,沈关砚不仅没睡好,反而失眠了。 在傅启卿无时无刻表露对他的关注以及监视下,沈关砚害怕入睡,害怕傅启卿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闯进来。 睁着眼到了天亮,吃过早饭沈关砚犹豫着走出了傅家。 果然没有人拦他,沈关砚心情稍好了一点,坐地铁去了图书馆。 人越多沈关砚越放松,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听说傅启卿今天中午不回来,沈关砚跟沈书雅发了条要在外面吃饭的消息。 沈书雅回了一句:知道了。 最近沈关砚食欲不怎么好,从图书馆出来漫无目的在外面闲逛。 路过一家漫画屋,玻璃门内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弟弟。” 满腹心事的沈关砚没在意。 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玻璃门打开,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沈关砚的去路。 沈关砚这才抬起头,与一双招摇的桃花眼对上,不由后退半步。 “不记得我了?”裴云斯弯唇笑着,“我是你哥的朋友。” 沈关砚对裴云斯的印象不怎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 裴云斯很自来熟,“吃饭没?没有的话一块吧,你哥也去。” 沈关砚本来是想走的,裴云斯的后半句让他的双脚停在原地。 裴云斯出来是给亲妹妹买漫画,折回去付钱买了漫画,然后带沈关砚去吃饭。 最近沈关砚被人骗了好多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跟裴云斯进了一家私人餐馆后,全程神经紧绷,随时准备逃。 对方倒是没骗他,推开包厢的门,傅岭南坐在里面。 这大概是私人聚餐,傅岭南的姿态轻松随意,袖口挽到小臂,左腕扣着一块造型简约的表,衬衫的扣子也解了两颗,侧头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眉眼到下颌的线条非常好看。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沈关砚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被裴云斯揽着肩推进去。 裴云斯笑着说,“半路捡到一个漂亮的弟弟就带过来了。” 沈关砚低声含糊地叫了傅岭南一声哥。 傅岭南拉开旁边的餐椅,对沈关砚说,“坐吧。” 沈关砚垂着头坐了下去。 虽然是私人聚餐,但吃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谈起了正事。 傅岭南跟裴云斯,还有周盛在做什么项目,他们没避讳沈关砚谈了起来。 沈关砚听不懂,也不插话,就闷头吃东西,偶尔给傅岭南的杯子添酒或者添水。 多数是添茶,傅岭南只喝了几口酒,但沈关砚也没让酒杯空。 裴云斯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盯着沈关砚调笑道:“怎么光给你哥倒酒?今天可是我请客。” 说着裴云斯把空掉的杯子递过来,笑着让沈关砚给他敬酒。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沈关砚对情绪很敏感,他知道裴云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在开玩笑。 沈关砚见过有恶意的。 他上初二那年在学校出了点事,沈书雅带着他请了几个可以摆平这件事的人吃饭。 在饭桌上,沈书雅挨个交际。 沈关砚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人的目光,他们看沈书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盘上桌的菜,偶尔说一些成年人才懂的玩笑。 沈书雅浑然不在意,笑着跟他们推杯换盏。 那天沈书雅喝多了,回去骂了一顿沈关砚,嫌他在酒桌上太木讷,连倒酒都不会。 也是在那天,沈关砚知道酒桌上的规矩,下位者要给上位者倒酒、要赔笑、要讲笑话逗他们开心。 或者就因为他们没权没势,傅启卿才会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表露自己想睡她刚成年的儿子。 上位者是不需要考虑下位者的意愿。 沈关砚沉默地端起酒起身要给裴斯云倒酒,一旁的傅岭南摁住他,话是对沈关砚说,目光却扫向裴云斯,“别理他。” 裴云斯立刻收回杯子,“我开玩笑呢,今天不能喝酒,还要开车。” 这个话题揭过去,他们又谈起了正事。 沈关砚侧眸看了一眼傅岭南,那张脸眉目俊美,挺鼻薄唇,从气质到长相跟傅启卿没有半分相似。 那个邪恶的念头再次疯狂滋长。 吃完饭,裴云斯去结账,周盛下楼开车,包厢只有他俩人。 傅岭南在讲电话,沈关砚坐他旁边握着一杯水,指尖微微发颤。 傅岭南挂断电话那刻,沈关砚的心率飙升到极限,所有感官远去,只能听见心跳跟血液在脉管奔涌的声音。 “哥。”沈关砚声音发紧,“……喝水吧。” 把水杯递给傅岭南的时候,沈关砚脑子满是沈书雅堆着笑与陌生男人喝酒的脸,还有傅启卿那双讳莫如深的眸。 两张脸交织在沈关砚脑海,让他的手抖了一下。 温热的水洒到傅岭南的裤子上,沈关砚立刻抽过餐巾,这个动作像是在他心里演练了数十遍,拿着餐巾目标明确地探向傅岭南的下腹。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出,截住了沈关砚的手腕。
第8章 沈关砚整个后脊都麻了,仿佛一只被天敌叼住后颈的兔子,血液逆流,漂亮的脸涨得通红。 他瑟缩着身体,隐约感觉傅岭南在打量他,又似乎没有。 因为傅岭南很快松开他,声音也如常,“我的车里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我把裤子拿过来。” 沈关砚慌乱点头,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右脚狼狈地绊在餐椅腿,傅岭南伸手扶了他一下。 傅岭南体温偏低,即使在酷暑身上也很清爽,没有任何黏腻感。 沈关砚却觉得他的手跟烙铁似的,急忙缩回手,低着头跑了。 周盛已经将傅岭南的车开到门口,沈关砚从后车厢拿了裤子给他送了过去。 傅岭南好像没发现沈关砚刚才是故意的,接过来时教养良好地说了一句谢谢。 沈关砚脸皮还在发烫,仍旧不敢看傅岭南。 裴云斯结完账,见沈关砚站在包厢门口,心情不错地走过来。 刚才沈关砚出去给傅岭南拿衣服时,看见裴云斯在跟一个清秀的男生调情,两人似乎还加了联系方式。 傅岭南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裴云斯笑着对他说,“你跟周盛去办事吧,我送漂亮弟弟回去。” 他言辞虽然轻浮,但态度不下流。 如果是平时沈关砚一定会抗拒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今天立刻就同意了。 傅岭南看向沈关砚,但没说什么。 裴云斯懒洋洋对傅岭南说,“放心,肯定安全送到。走了,弟弟。” 裴云斯招呼沈关砚往外走,沈关砚犹豫了一秒,还是跟上他。 红路灯的道口,裴云斯打着转向灯,余光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沈关砚,嘴角挑了一下。 “别这么紧张,你是岭南的弟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裴云斯穿过马路,拐进直行车道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沈关砚听到这话,眼睛掀了一下。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很轻,“什么样的?” 裴云斯说,“太乖太纯情,我只跟及时享乐的人在一块。”说着冲沈关砚挑眼一笑,莫名有点色气,“你不懂,再长大一点就懂了。” 沈关砚隐约懂了。 就是不用负责。 裴云斯的理论跟沈书雅的某些观念很像,沈书雅从来不觉得自己周旋在男人们之间是委屈,她反而乐在其中。 再强大的男人,只要摸准他的脾气,然后哄一哄,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 沈书雅觉得世上没有爱情,所谓的情爱不过是一场游戏,看似男人掌握主动权,实际她才是引导者,控制着游戏的节奏。 她虽然依靠男人,但打心底又瞧不起男人。 所有男人沈书雅都瞧不起,觉得他们是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裴云斯跟沈书雅都在游戏人间,只不过裴云斯要的是欢愉,而沈书雅要的是钱。 像他们这样的人择偶时,只会对特定目标下手,不符合标准的坚决不碰。 裴云斯把沈关砚安全送回家,还跟他要了联系方式,这次语气倒是很正经。 沈关砚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什么想法,居然同意了裴云斯的好友申请。 晚上傅启卿回来,临睡前又让人熬了安眠的汤给沈关砚。 傅启卿知道他在图书馆睡了一上午,肯定也知道他中午跟傅岭南吃了饭,但并没有提这件事。 沈关砚不知道傅启卿是相信自己不会做出格的事,还是相信傅岭南,亦或者是其他。 他躺在床上,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夜无眠,第二日沈关砚又去图书馆睡了一上午。 中午他没回傅家,像昨天那样在图书馆附近的商业街闲逛,这次没再遇到裴云斯,然后被他拉着去跟傅岭南吃饭。 沈关砚习惯性朝人多的地方走,路过中心广场时,几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人在派发什么,附近围了一大堆人,男性居多。 沈关砚走过去时,一个套着绿马甲,头戴橘色棒球帽的志愿者拦着他,将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塑料包装袋塞给他。 年轻的女孩说,“你好,我们是预防艾滋病组织。” 沈关砚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包计生用品。 女孩向沈关砚普及艾滋病知识时,沈关砚的意识早就飘远了。 他想起昨天裴云斯在车上的话,“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傅岭南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沈关砚正想着,又走过来一个女孩,抓了一大把计生用品塞给他,还善解人意地冲他笑,以为他站这里这么久,是为了拿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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