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电梯的时候,轿厢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傅岭南用指纹解锁,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这一安静的动作暗了下去。 黑暗给了沈关砚勇气,他开口为沈书雅辩解,“我妈说的话不是真的……” 傅岭南推开一条门缝,闻言转过头随口问,“她说了什么?” 傅岭南那双狭长的眼眸,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仿佛一泓深潭,明明寂静无声,却让沈关砚所有的神经都绷起来了。 那一刻,他明白了,傅岭南是听到沈书雅的话。 这个认知让他血液变成尖刺,贯穿四肢百骸,刺破心脏。 隔了许久,沈关砚低声说,“我不会……动你身边那些朋友。” 他低着头,脖颈像是被什么压弯了,只有两瓣单薄的肩膀撑着,傅岭南把手罩了上去,在沈关砚脑袋顶轻轻摁了一下。 沈关砚不自觉仰头,那双乌润的漂亮眼睛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小慎微,像躲在树洞,偶尔探出触角的小蜗牛。 他看着傅岭南,听到对方用惯常的语调说,“回家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仔细听又觉得温和,让沈关砚悬浮不安的心慢慢落回原处。 傅岭南推开门,沈关砚跟着他走了进去。 洗完澡,沈关砚回到房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信息。 【妈,还是算了吧。】 第二条信息他删删减减半天,想向沈书雅承诺他会好好练琴,好好读书,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奉养她。 但这些都是空话,而沈书雅最厌恶男人的空头支票。 沈关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给沈书雅带来她想要的生活,因此第二条短信迟迟没发过去。 别说以后会怎么样了,就连最基本的好好练琴,沈关砚都做不到。 待在傅岭南这里的第八天,沈关砚背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 沈关砚闲着没事,待在家里每天打扫房子。 上午傅岭南回来拿一份资料,推门就见沈关砚戴着橡胶手套,蹲在客厅的地上擦柜角的缝隙。 听到玄关动静,沈关砚抬起头,冷白皮、大眼睛,令人赞叹的精致脸蛋蹭了一点灰,像布偶猫滚进了煤堆里。 傅岭南眉梢几不可察地压了下来。 沈关砚对人的情绪敏感,忐忑地攥紧抹布,长睫略微敛动。 傅岭南没问沈关砚他请的钟点阿姨去哪儿了,而是问,“你多久没练琴了?” 很久。 沈关砚跟着傅岭南离开傅家之前,他就不怎么在琴房待了。 傅岭南从沈关砚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开口说,“洗手,去换一身衣服。” 沈关砚没问原因,听到傅岭南的话立刻照做,他心里是有点慌的,怕自己惹对方生气。 快速换好衣服,沈关砚从卧室出来,傅岭南正在打电话。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长,挂了之后傅岭南对沈关砚说,“我一会儿还有事,让周盛带你去韵音练琴。” 韵音是京都最大的钢琴培训机构,同时也卖琴。 沈关砚刚来京都时,沈书雅就请这里最好的老师教他,那个老师只一对一,时薪还很高。 沈关砚坐在副驾驶坐,周盛开着车,他像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的,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气质精明干练。 这个时间段,商业街附近路况堵塞严重,周盛停在红绿灯道口,手指略显烦躁地敲在方向盘上。 沈关砚看着前方七八辆车,忍不住开口,“我认识路,你把我放到前面的道口,我自己走过去,今天麻烦你了。” 周盛动作一顿,收回手指,说,“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正巧顺路。” 他都这样说了,沈关砚不好再提下车。 车厢沉寂了几秒,周盛跟沈关砚闲聊,“你现在跟岭南住在一起?” 沈关砚心口一窒,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盛没问沈关砚搬到傅岭南住处的原因,继续没营养的闲聊,“去韵音是练琴?” 沈关砚又嗯了一声,大概是觉得总回单个字太敷衍,他又补了一句,“好久没练了。” 周盛笑笑,“我听过你弹琴,弹得很好,以后是要走职业这条路?” 沈关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弹琴,沈书雅为了培养他也砸了不少钱。 钢琴家这个名头听着很唬人,说到底也是一份职业,而且还是一份收入不高的职业。 沈关砚觉得靠弹琴让沈书雅过好日子太难了,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 弹钢琴是爱好,未必一定要当成职业。 静了几秒,沈关砚轻声说,“……还不知道呢。” 正在打方向盘的周盛没多想,“你很有天赋,可以在这条路上好好深造。不过你哥也是,好端端怎么住这套房子了,连架钢琴也抬不进去。” 傅岭南住的这套是一个小三室,房门宽度90厘米,想买台不错的钢琴压根搬不进去。 沈关砚也不知道原因,因此没有说话。 周盛突然问,“你是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了吧?” 沈关砚点头,“嗯。” 周盛笑着随口一说,“那你们现在住的地方,离中央音乐学院还挺近。” 沈关砚眼睛动了一下。 确实挺近的,坐地铁也就两站地。
第16章 沈关砚在韵音泡了一下午,许久没练琴,花了几分钟才找到手感。 之后弹的就很顺畅,就连带他的老师都惊叹,一对一教过沈关砚的老师也过来看了看他。 晚上傅岭南开着车来接沈关砚,他没直接回家,带沈关砚参加了一个聚会。 聚会应该是私人性质的,人不多,周盛也在。 看到傅岭南带来了一个生人,餐桌上投过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关砚的脸像白瓷一样细腻,眉眼秀美婉约,漂亮得不像话,看到他的长相后不少人露出惊艳之色。 还有人开口问,“岭南,这是?” 傅岭南倒了一杯果汁,放到沈关砚旁边,抬头冲问话那人说,“我弟弟。” 虽然不知道是他哪门子的弟弟,但大家没有过多纠缠,很快就一个话题谈了起来。 傅岭南坐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找他说话的人却多,坐他旁边的沈关砚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谈话时,偶尔也会捎带上沈关砚。 沈书雅不允许沈关砚在这种场合没眼力劲,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会得体回应。 傅岭南往沈关砚餐盘放了一块广式排骨,“别管他们,你吃你的。” 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都能听见,也就不故意找沈关砚闲聊。 沈关砚听话地开启了闷头吃饭的模式。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拿着一瓶酒往傅岭南杯里倒,脸上裹着和善的笑,“岭南,来,我敬你一杯。” 傅岭南挡了一下,“今天开着车,不方便喝。” 中年男人笑容不变,“没事,喝醉了我给你叫代驾,保准把你跟弟弟安全送回去。” 沈关砚听到他们在说自己,保持沉默不给傅岭南添麻烦。 傅岭南口气淡淡的,“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他拒绝了两次,对方也没有再劝,坐到傅岭南旁边说了几句。 沈关砚离得近,听到对方想请傅岭南出去谈件事。 傅岭南没拒绝,跟沈关砚说了一声,起身跟中年男人离开了。 沈关砚捏着筷子,看着傅岭南离去的身影,直到周盛走了过来。 周盛坐到了傅岭南刚才坐的位置,用只有他俩听见的音量说,“不用担心,他是来找你哥办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关砚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周盛有一搭没一搭跟沈关砚聊着,有他在,那些对沈关砚好奇的人,也不好趁傅岭南不在跟沈关砚搭讪。 等傅岭南回来后,周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傅岭南给沈关砚叫了一份主食,人吃完后问,“饱了吗?” 沈关砚点点头。 傅岭南:“那走吧。”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惊讶,“这么早就回去?” 傅岭南只是说,“明早还要送他上课。” 沈关砚手里拿着培训机构送的帆布包,安静地站在傅岭南身侧。 傅岭南拎过帆布包,带着沈关砚往外走。 中年男人不甘心地追问,“岭南,那我刚才说的事……” 傅岭南停下来,“我回去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见他的话留了活口,男人重新笑起来,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回到家后,沈关砚冲了一个澡。 在卧室犹豫良久,他还是出去敲了敲傅岭南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关砚推开房门。 傅岭南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开,转过头,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他摘下眼镜对沈关砚说,“坐。” 沈关砚走过去,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傅岭南手边,把打了好几次腹稿的话说给他听。 “这……是我的生活费。”怕傅岭南不收,沈关砚又补了一句,“不是很多。” 卡里大概有五万多,是沈关砚这些年攒出来的。 沈书雅在钱上从来不苛待他,沈关砚林林总总也有了小十万的存款,他拿出一多半给傅岭南,剩下的要存着以防万一。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水汽,面皮跟唇都有点红润,眼睫柔软地垂下,在眼皮筛下一块漂亮的阴影,看起来很忐忑。 傅岭南拿起银行卡,“那我就收下了。”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打扰傅岭南工作。 隔天一早,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去了韵音,中午他过来接人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带沈关砚去了一趟商场。 那天从傅家走得太匆忙,沈关砚只带了两身衣服,连换洗的鞋都没有。 傅岭南问,“有喜欢的品牌吗?” 沈关砚身上的行头都是沈书雅一手操办,她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从来不挑剔。 “都行。”沈关砚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又小声说,“不要太贵。” 傅岭南没说什么,带沈关砚进了一家近些年崛起,很受年轻人喜欢的鞋店,挑了几双让沈关砚试。 问导购拿了沈关砚能穿的鞋码,傅岭南付款走人,去下个店给他买衣服。 傅岭南让人包第四套衣服时,沈关砚终于忍不住,“够了,衣服很多了,这个我来付吧。” 傅岭南已经点开付款码,开口道:“这些包括在生活费里。” 沈关砚张了张嘴,他给傅岭南生活费,是因为对方给他报了钢琴班,韵音的费用非常贵。 因为这五万块钱,傅岭南给沈关砚当起了大家长,吃穿用度一手全包,甚至还管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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