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舷右手手背轻掩在嘴前,笑着抽泣。 “现在可以来握我的手了吗?” 杨舷顺势转手,五指扣进尹东涵的指缝,让相贴的两枚金属戒指吻得叮当作响。 “风鹏正举,锋芒毕露。”
第68章 尹东涵吹干头发走进房间,关了卧室的大灯,点开了床头发着微弱黄光的小夜灯。 中世纪西欧复古风灯盏里透出橙黄的光线,为房间平添了一丝旖旎的气氛。 飞往美国的前一天晚上,恰好赶上了周末,杨舷答应了和尹东涵一起回家。 尹东涵掀开被子钻进去,睡衣被他解开了三颗扣子,穿出了深V的效果。 杨舷已经躺好了,见到尹东涵,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点位置。 在自家的房间里,和杨舷躺在一张床上,同床共枕,盖一条被子。 夜的呓语低声呢喃,但尹东涵并不想卞急地跻身夜色,就像蝶不愿在夜晚沾上露水,否则翅膀沉了就飞不远了。 尹东涵的房间虽是次卧,可床也不小,两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也不用挤挤攘攘地贴在一起。 尹东涵舒舒服服地躺下,在被窝里摸索到了杨舷的手。 之前开了会儿电褥子,杨舷的手心暖呼呼的。 尹东涵抓住了杨舷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杨舷,你靠近点。” 杨舷有些羞涩地靠近了些,迟疑地缓缓将头靠到尹东涵的肩上,盯着天花板,睫毛微微发颤,进行一些复杂的心理活动。 尹东涵伸出微微颤动的手,在杨舷周身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揽住他,若即若离。 没有经验,两人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躺在一起过,这个姿势呆久了自然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杨舷滑出尹东涵揽着他的手臂,向左侧侧过身躺着,带着腼腆笑意的声音小声呢喃: “那个……不太舒服。” 尹东涵也朝同侧侧躺过去,伸手揽上杨舷微微塌下去的腰身,和他贴得很近。 杨舷笼罩在自己耳后尹东涵温热的气息里,心里一阵电流似的酥痒蔓延而生。 尹东涵心里装着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思虑片刻后,在杨舷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 “嗯?”杨舷大脑宕机,一片空白,一时不知尹东涵心血来潮说起了哪里的话。 “我明天就,”尹东涵欲说还休,轻叹一声:“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我们,才在一起不到半年,你…我真的……” 强烈的情绪冲撞着,让尹东涵语无伦次。 杨舷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尹东涵担心的事他也曾担心过,但他相信尹东涵是长情的人。 最终,还是信任在与顾虑的较量中占了上风。 他释然地笑:“这有什么,毕竟我也不能阻挡你去奔向更好的未来嘛,而且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学音乐就得出国深造。” 尹东涵打算不再克制,深深搂住杨舷的腰。 杨舷,如我生命一样珍贵的杨舷。 还有一堆想说的,但开口之后全部都没了下文,最终只憋出来几个字: “对不起……” 杨舷隐隐能听到尹东涵染上了哭腔的喉咙在一梗一梗,侧身盯着窗帘上的暗纹,不出一声。 他还记得在琴房的那个晚上,尹东涵故意留了一个不和谐的属七和弦让他解决。 也许那时候他就是在对我委婉地表达,我有那个能力,一种仅对他奏效的能力,根据着趋向,把所有不稳定向稳定转化。 他也明白自己将要和尹东涵一起面对这个无关命数的选题,一起解决一个“根音不动,三上五七下”无法套用解决的属七和弦。 过了良久,尹东涵才又出一声,他埋进杨舷的脖颈后,声音被朦胧了几分:“我这么抱着你不难受吧?” 婻楓 “不难受。”杨舷摇摇头。 “那就好,多抱一会,后天就抱不到了。” 尹东涵又将杨舷往自己怀里埋了几分,仿佛现在抱紧他,就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杨舷的后背紧贴着尹东涵的胸膛,他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于是眸中闪过一丝怅然,但仍是撑着轻松的语气:“连阳和费城差了十二个小时,所以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查岗比较合适?” 俏皮风趣的话,总是能给七上八下的心与一丝慰藉。 尹东涵淡笑:“你这边的晚上七八点吧,正好我刚起床。” “为什么是这个点?”杨舷好奇。 尹东涵轻轻亲了亲杨舷的脖颈,娓娓道来:“因为在东八区的你先于我见了这个世界十二个小时,所以作为等价交换,我应该把我的清晨献给你。” 杨舷将红得发烫的脸埋到被子里,讪讪笑着。 每每这时,尹东涵都特别想亲眼见着杨舷害羞的模样,喜欢见他为自己讲出的情话而面红耳赤到无地自容。 他把杨舷扭过来,和自己面对面,望着杨舷的眼睛,攥紧那双手,不由自主又轻恰自然地摩挲着杨舷常年按琴弦而磨出的琴茧:“你会一直爱我吗?” 杨舷一个大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笑着:“啊,救命你好油,受不了啦!” 尹东涵也被逗笑了,浅笑的眼眸宠溺地望着浮夸的杨舷,继续问:“会吗?” “会,当然会。”杨舷又翻回身侧躺着,望着与自己仅有两三厘米距离的尹东涵,由方才的玩笑状态逐渐变得正式而深挚。 他又在尹东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疏忽间亲了他的脸颊,再迅速蒙好被子侧对着尹东涵躺好,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睡觉啦睡觉啦!” 尹东涵给杨舷多分了点被子,见他真要睡了,就不再动手碰他,好让他安安稳稳地入睡。 尹东涵平躺在杨舷身侧,他心里没有难填的欲壑,始终坚信着身体太早碰撞灵魂就不会相遇了。 但他也不想这么早就睡去,总觉得这在一起的最后一天过得有点太平淡。 尹东涵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的灯,回忆着今天放学后,他直接在琴房门口接到杨舷,之后就把他带回了家,印象里杨舷还是背着琴盒来的。 有个想法在尹东涵心里暗暗打着草稿。 “亲爱的?”尹东涵没有扭头对着天花板,向杨舷试探地问了句:“你睡了吗,杨舷?” 没有回应。 尹东涵侧了侧眼,杨舷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呼吸的幅度小而轻,但呼吸声绵长而轻柔,是装不出来的。 确定他睡熟了,尹东涵轻轻掀开自己那边的被角,不说有声,连风都没有掀起一点。 “哎,少东家你?” “嘘——”尹东涵用身子挡上门缝,尽量让门外的光亮少进去些,再下压把手,轻合上门。 机场—— 这是今年第多少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杨舷不由觉得好像哪次他和尹东涵大事小情的开端都是在机场。 怎么形容这个地方最为贴切呢? 是他从天津回来尹东涵的那捧碎冰蓝给他带来的感动,是满心欢喜地奔向了夺了肖赛亚军回国的尹东涵时被不小心的忽略的失落,还是当下跨了半个地球、两个国家、四年甚至更久,一万四千公里的长跑的起点…… 如果上苍也书写世态人情,如果他和尹东涵的故事可以被有幸编写成册,那么他就可以在求同存异之后笃定地回答出 ——这就是那条线索,贯穿了他们故事的始终、头末。 杨舷为一袭黑风衣的尹东涵围上围巾。 两人相顾无言。 机场落地窗透来的清凉的蓝色光线笼罩着他们,二人挺拔的影子倒映在光滑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长。 杨舷看着尹东涵快要哭出来的眼睛,伸出双手扶在他两边脸上。 左手中指上套着的戒指贴着尹东涵的右脸颊,玫瑰花瓣上方就是尹东涵右眼卧蚕下那颗平常不细看就很难看见的泪痣。 杨舷罕见地哄他:“哎呀,我们又不会因为异地恋分手,几天之前咱们商量好的原则你不会忘了吧,‘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我不喜欢强行煽情。” 尹东涵就势握上杨舷的左手,在他手心里浅浅落下一吻。 他一直就很喜欢杨舷的左手,喜欢他握上琴头,在四弦间压按游走的样子,轻盈灵巧。 而且这只不可方物的左手中指上还带着自己送的戒指。 仅有十八岁的尹东涵涉世未深,尚无从准确地讲出这种特别的悸动。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那就是,他觉得他占有了一件艺术品。 “东涵,保重。” “你也是,等我。” …… 杨舷目送着尹东涵登机,目送着他飞向世界的另一端。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这么来去匆匆的。 几个小时后,飞机跨过了180度经线。尹东涵倚窗,下眺云海。 杨舷,之后就是你比我先见到这个世界了。 杨舷回校后久久不能平静,就像是偶像演唱会散场后刚从场馆走出来的歌迷,戒断反应强烈到阻碍他如常回到现实生活中。 他足足缓了一个上午,下午才回到琴房,取出他两天都没有碰过的琴。 他拉开琴盒的那一刻,又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这一幕他似曾相识,不过这次是一封手写长信。 那信封精致,还是用火漆印做的密封。 杨舷不忍破坏那块徽章一样圆润华丽的火漆,只想让它完完整整的,便从侧面小心撕开了信封。 他蹲坐在角落里,靠着墙角。 展信佳,见字如晤。 我秉笔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你正熟睡;而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又或许还在飞机上,向下望着云海,还有可能因为晚点、天气,滞留在了中转的北京……这一切都取决于你何时打开琴盒,何时发现我捧出的这一抔待收的真心。 杨舷,如我生命般重要的杨舷。我真的是要和你好好道歉,但每次说出口都情难自己,也许这就是在提醒我要写下这封长信。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这么冒失地和你开始,让比我年纪更小的你经历一场异国恋。我曾经信誓旦旦地扬言,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对任何一个人负责,如果只因为我单方面的意愿就去草率地开始一段感情,只会耽误了对方。我那时那么透彻,只可惜,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会让当时的我失望吧。 这段感情里,我注定是亏欠更多的那一方。杨舷,如我生命般重要的杨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有什么对现状的不满,就敞亮地提出来吧,不论是出于对你的歉意,还是我身为你的爱人的责任,我都会尽力迎合你的。 杨舷,如我生命般重要的杨舷,我爱你,我爱你拉琴时的一止一容,一颦一笑,我爱你对理想的执着,我爱你面对着现实的凌落狼狈,孤注一掷被逼到墙角仍不放手的信仰。你还是个哥哥,这也是我一直最钦慕你的地方,你总有种与生俱来的担当,需要我几乎用上毕生去学习。我也希望我可以再去经历更多时间的沉淀,然后尽早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值得你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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