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你的酸枣仁茶,还热着呢。” “谢谢。”尹东涵提了提泡在杯里的茶包,热气就腾腾地往上蹿:“杨舷睡了吗?” “刚才看他屋里灯还亮着呢,但是房间里没有动静。”张阿姨一下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这是给他的吗?早告诉我呀,我就直接送到他房间里了。” 尹东涵付之一笑:“你快去休息吧,我送给他就好。”他端着茶来到杨舷的房间。 “杨舷,我可以进来吗?” 虽然是在自己家,虽然和杨舷已经十分熟络,尹东涵还是懂得分寸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 杨舷靠在床头,半盖的被子下隐隐显着他纤长的腿的轮廓。他腿上摊着本硬壳精装的《百年孤独》,见到尹东涵进了屋子,他将书倒扣了过来。 尹东涵将盛着茶杯的托盘放上床头柜,坐到杨舷旁边,打量了打量倒扣着的那本《百年孤独》: “你看得懂这个?” “看不懂,所以拿来催眠。” 屋子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柜上如豆的一盏泛黄的夜灯。 不算明烨的光照映着杨舷的侧脸,将他睫毛颤动的幅度放大。 像是幼小的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三代长子阿尔卡蒂奥【4】,负载着千钧的孤独坐在火光中。 好在有尹东涵在他身边,让他不至于同阿尔卡蒂奥一样,用一生治愈童年的不幸。 “还睡不着?”尹东涵端起杯子,尝了口茶水的温度再递到杨舷嘴边:“来,把这个喝了,酸枣仁茶,今天下午来看你的那个关老师说对缓解失眠有效果。” 杨舷的手指伸进杯把,指尖碰到了温热的杯身,心上却随着一同升温。 他闪躲的眼神看着浮在茶水中间的小茶包,捧着杯子久久未喝下一口。 “我尝过的,不难喝。”尹东涵见杨舷这副神情,耿直地向他笑了笑:“还想我喂你喝啊?” 杨舷摇摇头,红着脸一口喝下整杯酸枣仁茶。 好在茶水的温度可以作为幌子解释着他没来由就泛起绯红的脸。 杨舷放下茶杯,在尹东涵温柔似水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适从,便找了个别的话题:“那个,东涵,我想问问今天下午来看我的那个关老师是什么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单纯好奇而已。” “他叫关介,是我钢琴老师的弟弟。”尹东涵将杯子放回托盘,擦了擦不小心挂在床头柜上的水珠:“自学的心理咨询师,主业在高中教语文,还是在二十四中,厉害吧,而且他今年才二十六。” “才二十六啊,我看他那么成熟。”杨舷缓缓躺下。 尹东涵就坐在他身边,灯光黄澄澄的,惬意的氛围中流淌着旖旎。 刚喝了杯暖茶,在配合着这样的氛围,杨舷如真生起了一丝困意。 “也许是职业本能吧。不冷着点脸就对付不了学生。”尹东涵见杨舷躺下了,便起身为他拉了拉被子:“好了,快睡吧,不早了,但愿这杯茶能有点效果。你自己关灯吧,晚安。” 尹东涵把那本《百年孤独》放回书架。 【作者有话说】 【1】音乐评论家罗曼·罗兰曾称赞《热情》:这首作品是“在花岗石河道里的火焰巨流” 【2】据罗曼·罗兰《贝多芬传》:铁血宰相奥托·冯·俾斯麦最喜爱听这首曲子,他说贝多芬最适合他的神经。 【3】出自贝多芬《海利根施塔特遗书》 【4】很缺爱的一个角色) “在生命的最后两个小时里,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童年时代起一直折磨他的恐惧感消失了。他无动于衷地听着冗长的指控,甚至没想到去展现自己刚刚获得的勇气。”——《百年孤独》
第55章 清晨。 尹东涵轻步走进杨舷的房间。昨天晚上茶杯落在了床头柜。 尽管尹东涵动作极轻,但杨舷还是在他开门时闻声惊醒。 “嗯,东涵?”杨舷睁开惺忪的眼,在床上动弹了下。 “我就来拿个杯子。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事,我也正好要起床了。” 杨舷昨晚睡得很好,从神色上都能看出来他和前几天相比精神了不少。 夏凉被轻轻薄薄的一层,盖着的地方如果要支出来什么东西的话会很明显,也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在清晨的那股羞于启齿的反应无所遁形。 尹东涵轻咳了声,目光做着无济于事的回避:“看来你昨晚休息得很好,大清早就这么精力充沛。” “东涵……”杨舷屈起腿,向背着尹东涵视线的另一侧偏了偏。 见杨舷对这种有点荤味的小调侃脸红心跳,尹东涵对他的精神状态终于放下了点心,他笑笑:“你解决,我回避。” “不是,我……” 尹东涵没给杨舷把话说完的机会,端上空杯子就撤到门口,扒着门缝向杨舷面无表情地说着最语焉不详的话:“纸在抽屉里,需要的话自己拿,我在楼下餐厅等你,记得好好洗洗手。” 怎么我最近情绪低迷,反而东涵他性格转变得这么大,大得吓人…… 杨舷才不是那种白日宣淫的人,他下床活动了活动,待桅杆自然落下后就洗漱下了楼。 尹东涵坐在餐桌前,翘着二腿等杨舷。见杨舷下了楼,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他随手给杨舷倒了杯热牛奶,还不忘有始有终、首尾呼应:“你这么快?” “嗯,对,身子弱,不能太久。”杨舷装得有模有样地回应道。 尹东涵掩口笑着。他知道杨舷用不惯刀叉,便拿了双筷子搭在他餐盘上:“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那酸枣仁茶确实是有点效果,你昨晚是不是睡得不错?” “嗯,至少睡着了。” 杨舷吃东西斯斯文文的,和在学校截然不同。尹东涵虽然更希望杨舷变回之前那个样子,最好当这段时间无事发生,他的杨舷还是那个笑容灿烂的男孩。 但现在这般的杨舷他也并非是不能接受,好像几天下来,他也习惯了杨舷这样低声细语,温柔而破碎。 这样的杨舷不如之前的那样适合做朋友,而是适合发展一些一直埋在尹东涵心底,他尚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在传统思想下有违常理的另一种关系。 这一念头,在尹东涵心头一闪而过,但却强大到空前。 可他说服自己不能这样,因为这对杨舷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趁人之危。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关照杨舷的情绪。 “等你吃完我带你在家里逛逛,你来了也有几天了,我还没带你参观过我家呢。” 尹东涵将刀叉摆上空餐盘。 “这是我的琴房。” 尹东涵推开门,向杨舷做了个请行的手势:“客厅里那架琴是在家里来客人时我给他们表演用的,我平常练琴还是在这。” 杨舷进琴房环视了一周,目光一下就被墙角的谱架吸引了。 学钢琴用不上这个。 果然他又在谱架旁发现了个形状熟悉的琴盒。 得到尹东涵的允许后,杨舷拉开琴盒,取出里面久久未动的小提琴,尝鲜似地拉了几下:“有点走音了,但是是把好琴。” “我年前拿他给你拉过《卡农》,之后就再没校过音。”尹东涵帮杨舷把琴装回去:“我学这东西没天赋,所以,你知道你有多厉害了吧?” 尹东涵又带杨舷去了另一间房。 推门,一股像是十四十五世纪的佛罗伦萨般的文艺气息扑面而来,肃穆的石膏头像摆在门口。 “这没什么可看的,画具我基本上都送给曲灵了。”尹东涵自嘲地笑笑:“我画画也没天赋。” “曲灵是谁?”杨舷戳了戳墙上油画干了的厚颜料块,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是我一个美术生朋友,以后打算去日本学动漫。”尹东涵又走到门口:“走吧,我带你去楼上看个新鲜的。” 别墅三层是个阁楼,尹东涵打发走了房间外的管家,带杨舷进去。 “你怕蛇吗?”尹东涵开了门,突然问了句。 “只要没毒我就不怕。” “那就好,过来。”尹东涵放心了,掀开恒温二十九度的玻璃箱盖子,让里面那条纯黑小蛇绕上自己的指尖:“他叫索恩,是一条一年零一个月大的墨西哥黑王。” 杨舷虽然不算怕蛇,但见到尹东涵手上攀着蛇向他靠近,还是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小黑王蛇通体黑鳞,顺滑的体表反着光,绕在尹东涵修长而富有力量感的手上。 弹钢琴的富家少爷手上攀着条贵气优雅的黑王蛇,别有一番特殊韵味。 “它的尾巴在鼓弄我的戒指呢。”尹东涵手指动了动,索恩就在他指尖上扭动着身子,悠闲地将尾巴缠上尹东涵的手腕。 “他漂亮吗?我的荆棘王子最喜欢别人夸他。” “漂亮。”杨舷眼中闪过欢愉,他也很是喜欢这条听话乖巧的小蛇:“他还是小男孩吧,他成年了会长成多大?” “成年的话…一米五?”尹东涵单手比划了下:“大概这么粗。” 杨舷讪笑,小蛇可以,大蛇……他还真得花点时间接受: “那他还是别长大了吧。” 尹东涵朗然一笑,把头凑到小蛇的眼睛前,有模有样地和索恩说话:“怎么办?你杨舷哥哥不想让你长大。” 杨舷像是在今天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尹东涵,包括他竟然养蛇,包括他竟然哄宠物时是这样的语气。 杨舷刚把自己从未展露过的一面展露给了他,也算是相互意义上的重新认识。 杨舷对他现在和尹东涵的这种相处模式很是满足,亲密又不失分寸,彼此依赖又留有边界。就像形影相随的挚友,在硝烟散尽的废墟上建起一座城堡,安安稳稳地一起生活在那。 “东涵,我可以摸摸他吗?”杨舷见索恩在尹东涵手上乖巧的样子,也来了兴趣。 “当然可以。”尹东涵靠近杨舷的手,引着索恩爬上杨舷的手背:“他很温顺,是个小绅士。” “哈哈那也是随主人。” 杨舷感受着冰凉的蛇鳞划过自己的手背、指尖,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索恩虽绕在杨舷的指尖,但这灵性的小黑王认主,脑袋总是偏向尹东涵。 杨舷便短暂地体验了把“撸蛇”的乐趣后,将索恩引回尹东涵的手上。 “不过蛇怎么区分公母?”杨舷还是杨舷,照旧爱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个……有方法的。”尹东涵笑着将索恩送回恒温箱,搭着杨舷的肩和他一同走出阁楼:“但是不可以展示的,人家小绅士会害羞。” 翌日早—— 听到杨舷房间里传来琴声,尹东涵敲了三声门: “杨舷?” 杨舷正坐在靠窗的床边拉琴,循声回头。
82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