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了三个字,他看着李广陵的黑眼睛,不舍得说下去。 可以随便拽断掉狗尾巴草,但是,他不忍心打击李广陵专跑一趟的好心意。 周澄找理由给自己,毕竟植物和人还是不一样。 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让他和李广陵物种相同。 “你是月下沟的客人。”李广陵本来觉得没必要,可周澄问,他就说了,“风油精两块五一瓶,我是卫生室的大夫,你来看病按理说我该收钱的。” 周澄没觉得这话不对,掏出钱包:“我可能没有5毛,给你三块吧,不用找。” “不需要。” “为什么?”周澄被拒绝,还挺打击的,“你觉得我不是月下沟的人,所以不能在你那儿买东西?” “你是月下沟的客人。”李广陵理所当然,“我弟也喜欢你,你是他偶像。” 周澄觉得他这个性格真是棘手,汗液又沁出一层,“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你这样我很着急的,李医生。” 李广陵张开嘴,很长一段话思索一秒钟,缩短成几个字。 “远方贵客,风油精送给你了,就当旅行礼物。” 周澄听完他的想法,差点笑出声。 李广陵可真是个有趣的人。他想,谁会把风油精当见面礼物? 就他了吧,没别人。 周澄把东西装进口袋,走近李广陵,说:“谁跟你说我是来这里旅行?” “不是吗。”李广陵蹙眉,“可你不是月下沟的人。” “你弟弟没告诉你吗,周老翁是我亲大伯,这儿是我爸的院子,老宅。”周澄一指标语墙,“挺有环保意识。不过这谁写的,这么缺德,看我家没忍住就写我家墙上,他怎么不写卫生室,那不是有更多人看到,效果更强?” 李广陵:“我。” 周恒:“……什么?” 李广陵在灯下站直:“这是我写的。上边领导检查,说月下沟不符合建设标准,村主任送了礼,才知道别的地方都写了墙上标语,只有这儿没有,所以无法评选先进乡镇,没办法才写上。” 周澄:“……” 服了你,李郎中!
第6章 周澄跟李广陵见了两面,一次比一次头疼。 这个人简直是一根泡在冷水中的实心铁柱子,跟他讲话费劲,听他说更费劲。 像小数位错位制造出的螺母和螺钉,死活对不到一个频道上。 周澄对着蓝油漆字体瞪眼半晌。 实在无话可说,深呼吸,伸出大拇指:“抛开所有层面,李医生这字写的挺好,挺板正。” 李广陵:“你可以不夸我,真没必要。” 周澄要晕过去了。 怎么还有人这么不喜欢挨夸的啊?李广陵真是个大木头! 在月下沟睡觉的第一晚,不出所料,他失眠了。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电话轰炸,短信炮发,生生把他的手机摧毁到没电。 周澄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偶尔的狗叫,在脑海中计划着即将的一切。 他留出来了一笔资金,等天亮之后就去找周老翁,商量养羊的事。 周怀远在他小时候许诺过,等他长大就给他开一个农场。虽然父母工作太忙,也没有实现这个诺言,周澄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种子,就算他自己出钱,也要把童年的遗憾补全。 养一群小绵羊,则是第一步。 长时间的坐车奔波,让他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晚上还在周老翁家吃了肉,喝了酒,此刻胃里就更难受。 周澄实在睡不着,手机充上电,拿起李广陵给的风油精闻了闻,穿好外套下地去外面转。 乡下的晚间格外安静。 路上没有一个人,连房子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周澄顺着小土路一路往前。 不知不觉穿过高矮不一的房子,来到月下沟的卫生室。 他停下脚,从外面看向里面。 本以为李广陵睡了,结果卫生室开着灯,李广陵穿着白大褂,正拿一支药盘往后面走。 周澄跨进院子,叫了一声:“李医生!” 李广陵闻声,在屋里停步,看向门外的身影。 夜间气温较低,周澄不习惯这么冷的环境,身上捂了一件薄薄的小袄子。 他双手插兜,掀开门帘,“李医生还没睡呢?” 李广陵点头:“是有什么事?” “没事,睡不着,正好路过门口,就想找你聊聊天。”屋里比外头暖和,周澄贴着李广陵的黑木桌坐下,问,“有病号啊?” 李广陵点头:“在后面输液。” 他没时间和周澄讲话,先去后头把针拔了。 姑娘一只手捂着手背,颤颤悠悠出来,“李大夫,多少钱?” “赊着吧。”李广陵把废弃针头和输液管扔进黄色垃圾桶,这可是他们卫生室最值钱的东西,政府花不少钱买的,“别吃凉东西,辛辣的也不行,药还继续喝,不够了再拿。” 姑娘热泪滚滚,“李大夫,我不知道咋感谢你好,我,我……” 她说着话,就要跪下去,“你救了我的命!我给你磕一个头吧!” 李广陵看见了,却没半点扶的意思, 眼瞧姑娘要跪,周澄一把拽住她,“膝下有黄金,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跪?” 他在娱乐圈受够了压迫,最见不得人敲碎自己骨头,向他人低声下气。 姑娘却说:“你不知道,李大夫救了我的命。我每次犯病都是来找他,俺们家拿不出钱,一年多了,李大夫愣是一分都没要,他是个好人。” 说着又要跪下去,“李大夫,俺真心感谢你!” 那股子犟劲周澄拉都拉不住。 他没招,硬看姑娘给李广陵哐哐磕了一个大响头。 等人走了,周澄问:“李医生,你这样不太好吧?” 李广陵消毒洗手,说:“有什么不好,她的心意。” “再是心意,你也不能随便让人给你磕头啊。”周澄挠挠眉毛,“我觉得,这是不是太侮辱人格。” “人格?”李广陵听了这话,看向他,“什么事人格?我只知道,月下沟确实有那么几家贫困户。他们连吃饭都困难,实在受不了才来卫生室瞧病,拿不出钱,只能用这种方式减轻愧疚。” 他说的好像习以为常。 周澄一琢磨,李广陵这么守规则的人,给董莲心看病一分不少要,对这姑娘却格外宽宏无量…… 难道是—— “你之前拦过?” 李广陵关上水龙头,“嗯。” 他不仅拦过,以前还很佛性,别人一讨价还价,说过得艰难,他就不要医药费了。 结果呢? 适得其反,没病的人天天上杆子让他检查,有病的人反而因为穷,不好意思再来卫生室。 月下沟有几位老人淳朴善良,正因他不肯接受人情扣头,又不要钱,才坚决拖着不给他添麻烦,最后却生生病死,在痛苦中撒手人寰。 李广陵没说,但周澄能看出来,他肯定不简单。 坐了几分钟,周澄问:“李大夫,卫生室几点关门?” “不关门。”李广陵说,“我就在卫生室住,怕半夜来病号。” “我看卫生室就你自己,没个帮忙的?” “有。” “没见啊。”周澄叹气,“李大夫,你能多说两句话吗?非得一问一答?” 李广陵抿唇:“帮忙的白天来,她刚生完孩子,需要喂奶,中午就开车走了。” “咱们还要开车走,住的很远?” “嗯,市区。” 那确实挺远的。 李广陵给那姑娘输完液,把卫生室收拾干净,抹布擦过药柜桌面一遍,准备休息。 “周老师,我要睡觉了。” “啊?”周澄站起来,“哦,你睡吧,那我回去了。” 他实在失眠,就想着出来走走。 李广陵要睡觉,周澄就准备往家走,说不定在床上再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迈步要溜,李广陵说:“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给你针灸一下。” “我没不舒服。”周澄纳闷,“失眠算吗?” “生理上的算,心理上的不算。”李广陵说话简洁,“你是哪种?” “我,”周澄一想,“可能后者更多吧。突然没饭碗了,不用高压满天飞,一时间爽过头,没适应过来这开朗模式。” 李广陵:“……” 听出来了,就是闲的。
第7章 李广陵不是困,就是单纯保持生物钟,习惯了。 见周澄两眼瞪老大,实在睡不着,便又坐下:“周老师。我给你号个脉吧。” 周澄乐道:“李大夫,你可真是医者仁心。我又没病,号脉干嘛?” 李广陵戴上听诊器,一本正经:“有病的人一开始都说自己没病,后来就有了。” 周澄无语三秒,乖乖坐下。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在卫生室,对坐号脉。 这四个词,哪个单拎出来都让人遐想非非。 周澄袖子上去,近距离看着李广陵的黑脸俊五官,心跳默默加快。 “李大夫,你学的是中医还是西医呀?我看你给我大伯母开的有中药,有西药,但你针灸输液又样样都行,还挺全能的。” 他有心恭维两句,毕竟有个头疼脑热真得靠李广陵。 李广陵却皱眉,嫌烦回他四个字:“你别说话。” 周澄:“……” 李老黑你事儿还不少咧。得,我闭嘴行了吧。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李广陵摸完他的脉,听完他的五脏六腑,连连摇头。 周澄很慌:“你这什么意思,我没治了?” 李广陵收起听诊器:“没有大毛病。” 周澄:“吓死我,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李广陵补二句:“就是心律不齐,而且有肠鸣,前者往上发展是心脏病,后者往坏处说胃有毛病,都不怎么样。” 他抬头看着周澄,很是中肯:“你这个身体很是够呛啊,周老师。” 周澄:“……”妈的,真想打死他。 忽高忽低,贱了吧唧。 “我是个艺人。工作职能就是高强度的拍广告,拍电视剧,然后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活动代言,很少有休息时间,也不能正常吃饭。”周澄说,“没办法,都这样。” 李广陵听着,一边点头,“这是主要病因。” “而且我压力特别大。”周澄觉得这个木头好玩,决心装哭逗他,“嘤嘤,你知道吗?我们老板对我可坏了,天天都不让我休息,拍完电视剧接电影,拍完广告接代言,好不容易录完主题曲,又让我去站台,而且嫌我胖,饭都不让我吃的,我好惨啊。” 李广陵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毕业就回到月下沟,一直在卫生室当大夫,没了解过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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