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翁扯着脖子从屋里喊,“秀儿,秀儿,你快出来,你看看谁回来了!” 周月秀抱着一只热水袋出来,汗津津的,一张瘦长脸煞白:“爹,你叫俺出来干啥,说了俺肚子疼。” 她打小没怎么见过周澄,对这哥哥没印象。 这么多年没见,认不出来也正常。 周澄先抬手:“小妹。” 周月秀脸一红,说:“你是二叔家的儿子吧?二叔二婶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他们在南极考察。”周澄冲周老翁笑,“大伯,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都放老院了,待会我给你拿过来。” “哎呦,你回家就回家,还带好吃的。”周老翁嫌他见外,拉着周澄回屋里,让董莲心去拿,“你烧火做点好菜,晚上让小澄在家吃,在家住。” “大伯,老院收拾好了,我晚上回家就成。”周澄不愿意麻烦他。 “那老院多长时间没住过人了,”周老翁把周澄带进屋里,招呼闺女,“烧点水,给你哥倒茶。” 周月秀放下热水袋,偷看周澄几眼,去厨房忙活。 爷俩坐在屋里,聊了几句周怀远和宁燕,周老翁问:“小澄,你这回在老家待多长时间,啥时候回去啊,工作不忙啦?” “大伯,我不当明星了,跟公司解除了合约。”既然要长住,周澄就坦诚见山,“我的合同到了,经纪人想让我再续约两年,可我不想干,就拒绝了他们的续约邀请。” 周老翁知道他是大明星,很红。 周怀远虽说不赞成儿子当明星,可说真的,周澄赚的钱太多了,拍一部戏比他工作一年还要赚钱。 周澄进圈子就是为了实现财富资源。 他没赚够之前,当牛做马,被资本家指挥,听人命令。 现在他赚够了,毅然决然辞职,要追逐自由的生活。 所以他就回到了月下沟,要当一个快乐散户,享受一下退休人生。 周老翁担心:“你爸说有好多人喜欢你,就这么辞职,你老板能愿意不?” “当然不愿意。”周澄笑的现实,“我现在可是最火的大明星,一个月能赚几百万,那些代言都巴不得求着我合作,让我给他们拍广告。” “那你为啥不干了?” “因为不爽快呗。” 周老翁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不爽快”啥意思。 他心里头憋得挺多疑问,可他没文化,周怀远也说过不让他插手周澄的事,怕孩子嫌他瞎胡说,让周澄不高兴。 他挠挠脖子,等闺女端上茶水喝一口,就没吭气了。 周澄晚上在周老翁家吃完饭,就准备回去。 他现在里头有一个想法。 不过今天时间太急促了,来不及和大伯提。 月下沟条件不算好,一条土路横亘在房子之间,地上凹凸不平。 他没走几步就崴一下脚,说实话挺心烦,却也无奈。 毕竟自己选的,男儿血性,再苦也得认。 这里的一切都比不上北京。 但那座城市周澄呆够了。 所以,就算哲理性满地都是刀子,他也愿意克服难关,去做真正自由的人。 周怀远的老院子就在20号。 他生日也是8月20,挺巧。 一个人的家太冷清,初来乍到,周围又很安静,没有一个他认识的邻居。 周澄站在标语墙外拍张照片,发朋友圈。 很快,不少人点赞评论,问他去哪儿,是不是真要退圈了? 杨佳佳打电话,周澄接听:“杨姐,我退群声明公司没发?” “还退学声明呢,你知不知道秋香姐都气死了?”杨佳佳是星辉娱乐一姐,跟他玩的最好,讲话也实诚,“神经病啊你,正当红的年纪,退什么圈?这世上还真有闲钱烧手的人呢,你个大傻子。” 土路一盏灯照着,黑的落寞。 这边的空气很清新,没有杂质,也没有雾霾、砂砾。 周澄蹲在白墙底下,拔起一根狗尾草,在手心里转动着。 “你不用劝我,退圈我是想好了,横竖不干了,就看他们拖到什么公布消息。” “先别说这个,你在哪儿呢?”杨佳佳担心,“你别是遇见什么事儿想不开,跑山沟里上吊去了吧?有事你跟姐说,姐能帮你。” 周澄:“真没事。” 杨佳佳:“没事?没事你他妈脑抽,写完退圈声明就连夜跑路?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跟我说实话,我不告诉秋香姐。” “真没有。”周澄无奈,“你怎么不信呢,我就是单纯不想玩了,觉得没意思。” 电话那头静默下去。 过了许久,周澄听见杨佳佳似乎在吸鼻子。 他有点慌了,“不是吧,你怎么还哭了?我是退圈,不是退出这个世界,你搞得我好慌啊,杨姐。” “你太没心没肺了。”杨佳佳哽咽,骂他,“你知道我们几个多担心你?最红的时候说退圈就退圈,这么不管不顾,想过你粉丝吗?那些喜欢你的导演、合作对象,还有咱们公司几个小孩,想过他们没有?” 周澄狗尾巴草停止转动,低头,“我对不起他们。” 一顿,“可这条路我只想走到这儿停,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求你们。” 他厌倦了被人牵着鼻子走。 从资本方的“你得接这个项目”,到导演,“你得这么拍”,摄像师,“转过来侧身一些好看”,甚至是他的造型团队,“穿的再少一点才能博眼球有话题”“扎个耳洞显得更个性,更吸引女粉”“做个微调吧,脸更精致”…… 乱七八糟,他真的很烦。 “我能拒绝的都拒了,”周澄说,“拒绝不了的,我自认无能为力。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像座山那么高,正好钱也赚够了,我就决定退出娱乐圈,不再受任何人控制。” 就像一瓶碳酸饮料,气泡压的多了总会爆炸。 他只是,再也不想耻辱地忍下去。 也不想再在龙蛇混杂的娱乐圈埋头卖掉自尊一切,逼自己认命。
第5章 电话那头不说话,明显是不高兴。 周澄笑了下,问杨佳佳,“记得吗杨姐,老板最爱说的话。” 杨佳佳沉默,叹气:“要是不听话,就封杀你们。” “还有呢。” “……” 杨佳佳咬唇不语,周澄便替她说下去,“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这些艺人。艺人,艺人,你们不是创造艺术的人,你们只是把别人的艺术用这张脸演绎到观众面前,让所有人都有利可图的一把廉价塑料棋子。我能将一军,就能不高兴了一挥手,全扔垃圾桶。” 他一句话,杨佳佳突然明白了。 周澄为什么要在顶流时期选择离开。 因为只有他站在顶峰,才有机会和这些全是抗争。 一旦他失去这个热度,那就只有一辈子呗压榨干净的份儿,循环做狗,无休无止。 乡下的夜间温度格外低,和中午差了十来度。 周澄玩够了狗尾巴草,扔在墙根,站起来:“就先这样吧,我……” 蹲的时间有点久,他眼前一白,刹那间天旋地转,缺氧要晕过去。 一只大手把他拽住回原位,向校正圆规的定点器:“没事吧你。” “谁骂我?”周澄疑心杨佳佳她老公偷听电话,顺着手腕上的大掌瞧见李广陵,咽了咽唾液。 “我先挂了,有点事。” 手机揣兜里,周澄站稳,用力吸了两口氧气。 他问李广陵:“李医生,你来这儿干什么。” 李广陵嗓音太低,还沙哑,可能是因为他讲话没温度,也没有什么起伏,说什么周澄都觉得他有架子,不是在骂人,就是在装逼。 路灯离门前还有一段距离。 政府节省经费,修的时候距离很远,连灯泡都度数过低。 李广陵个子高,皮肤又黑,脱了白大褂往土地上一站,稍微背一点光,周澄都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他白天没戴口罩,周澄没仔细看。 晚上面对面,他又发现光太暗,根本看不清。 周澄只好说:“李医生,偷听别人打电话是不对的。” “我没偷听。”李广陵诚实,“我叫了你,你没听见。” 周澄:“……” 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李广陵瞎吗,明明他在打电话,他还叫人。 而且就他那低沉的嗓子本来就低,再不大点声,估计草芽子都听不清他说什么。 “你找我有什么事?”周澄问。 李广陵从兜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递给他。 他不讲话,觉得东西给了自己就完成任务。 等周澄摊开手心接住,还没看清是什么,李广陵高大黝黑的身影已经朝卫生室方向走去。 可能个子太高,他走路习惯低头。 那一节长长的脖子露出来,骨骼分明,发尾倒是剃的很整齐。 周澄在暗灯下看了一会,发觉李广陵肤色这么黑,真是被月下沟的烈日晒的。 至少太阳没晒到的地方,还能看得见一丝浅浅的白。 紧贴着衣领,细细窄窄,像他之前代言的某款高奢品的细丝带。 虽款式简约,却意外的令人向往。 周澄在那一条细细的白色吸引,叫李广陵:“李医生。” 李广陵停步,路灯的椭圆形刚好落在他头顶,周澄得以看清他。 是非常令人难忘的五官,细内双,长凤眼,黑皮肤遮掩不了半点特色,反而同黑眸相映生辉,显得他有种疏远而周正的性感。 李广陵的双眉生长的很整齐,眼窝偏深,鼻梁也出奇的挺拔高耸,按照月下沟的地形风水,像他这样特别的五官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可能是血缘里的立体凸出被他父亲父母其中一方冲淡了一些,周澄觉得他像西北地区的人,那张清晰的轮廓之上油杂着雪域高原的风,又隐隐透出中原的内敛。 这两者结合的很完美。 以至于周澄出神了几秒钟,和李广陵对视的时候,总有种东西总是让他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李广陵太性感了。 高大体型,黑色皮肤,还有让人难忘却的眉目眼珠。 “你叫我。”李广陵打断他的胡猜乱想。 “你白天不是说这个卖完了?”周澄举起那只风油精,“这个哪来的?” “我买的。” “什么?” 李广陵以为周澄没听清,重复一遍:“这是我买的。卫生室让我弟看了一会,我骑摩托去了趟市里,买它回来。” “不是,为什么?”周澄头脑有些发蒙,“你专门为了买这个东西跑一趟?” 李广陵:“嗯。” 他更不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啊?我也没说一定要用,而且我现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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