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说得很对,靳时雨不愿意让自己在易感期的时候帮他,大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靳时雨担心上一次失控的现象再度重演,更不用提他刚刚病过一场,完全有这种可能性。 但让他一个人熬过去,总归是不现实的事,既然靳时雨不愿意,有些事就只能他自己来。做完了这个心理准备,谢臻倒是觉得心中轻松不少,看了一会儿电视,读了一会儿书,便去洗澡了。 约摸十二点的时候,谢臻刚从浴室里出来,边听见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微微蹙了蹙眉,隐约听见门没关好的吱呀声,谢臻推开自己没关牢的卧室门,发现一切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异样。 谢臻一愣,隐隐约约嗅到空气里掺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琥珀气息。谢臻抬腿走向靳时雨在的卧室,不动声色地拧开了门把手,里面的光很暗,只有一点没有遮挡的窗户处撒进来的月光,靳时雨靠在床边,手里周围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将靳时雨围了个结结实实。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谢臻今天回来后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羽绒服。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谢臻有些惊讶,而向来敏锐的靳时雨却仿佛充耳未闻,一直维持着这样一个动作,甚至连投过来视线的尝试都没有。谢臻站在门口,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莫名加速涌动了起来,刚刚洗澡的时候构想的方案一遍遍重现,弄得他心跳加速。 谢臻伸手无声搓了搓脸。 这是筑巢吗? 他迈着轻轻的脚步,慢吞吞地再回到浴室里去。 半个小时后,谢臻再次轻轻推开了靳时雨的卧室门,赤脚踩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向靳时雨床边挪。 谢臻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靳时雨眉头紧锁的面容,伸出手指轻轻覆盖在他唇上。
第72章 爱是常觉亏欠 72—上 …… 72—下 靳时雨易感期期间,很粘人,粘人到让谢臻恍惚这是不是靳时雨。毕竟过去的谢臻,没有任何一次以这样的方式陪伴他度过易感期,以至于谢臻被这样的靳时雨缠着,总是觉得……心中有股异样的感受。 沾着些许自己来得太晚的歉意,又带着许多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受。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多得数不过来,误会也是一桩桩、一件件、一码码,从吴婉去世开始作为导火索,谢臻跨不过去心中那道坎,无法和吴婉去世的事和解,靳时雨又以为这么多年来他在谢臻心里什么都不是。以至于六年后重逢的他们,相见分外眼红。 谢臻对靳时雨的复杂情绪已经完全超过可以用言语形容的程度,他过去喜欢他、喜欢这个弟弟,很大程度是因为靳时雨让谢臻找到了“自己”,他们接吻,做很多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在隐秘又无声的禁忌关系下干很多出格的事,可是他们之间横了一条人命,甚至……或许不止一条。于是谢臻又恨他,开始反思自己带他回到谢家,对自己这个完整的家庭的益处在什么地方?很长一段时间,谢臻都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导致这个家支离破碎。在爱家和爱自己之间,在恨靳时雨和爱靳时雨之间,谢臻反复跳脱、反复做着选择。 再次见面后,靳时雨很恨他,似乎也成为了一部分谢臻恨他的理由。谢臻那个时候偶尔也在想,他们就这样相互记恨、老死不相往来吧,可靳时雨偏偏不。 谢臻做哥哥做的那么失败,他以为给靳时雨带来的“家”是野兽的洞穴,而在过去他心中埋怨靳时雨毁了这个家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这个家毁了靳时雨。靳时雨从多少岁开始承受那些非人的痛苦呢?在他甚至还没有被彻底分化为一个Alpha的时候,在谢天宇只是确定他腺体发育有缺陷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他人荼毒的对象。 而作为哥哥,他什么都不知情。 靳时雨要报复谢天宇,报复吴婉,那是他的选择,是他无数个反复惊醒的梦后,最应该做的决定,而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轻轻拨动了下这个家中摇摇欲坠的房梁,“轰——”的一声,房梁却塌了。 明明他这样的经历,没有彻头彻尾变成一个疯子,都是上天眷顾。 他以前觉得靳时雨欠他的,后来又觉得他们两不相欠,现在却又觉得是他欠靳时雨的。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谢臻才更贴切地理解到什么叫做“爱是常觉亏欠”。 谢臻伸出手抚摸着靳时雨的发旋,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劲,手指轻轻挠过他的头发,来回盘旋,反反复复,想得越深,心就酸酸涩涩的,就连身体的胀痛、麻都彻底忘记了。 靳时雨正埋在他颈间,用劲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但他兴许只能在他身上闻到久久挥之不去的琥珀气息,来自于他的、浓厚的信息素气味。 “在想什么。”靳时雨吻了吻他,低声问着。 “没什么,想自己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靳时雨似乎是以为他在提这次,淡淡回答着:“很及时。” “我点个外卖吧。”谢臻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迅速转移了话头,他最近这两天有些过度,声音听上去都哑得厉害。 靳时雨除了偶尔张口聊聊天,大多数时间都沉默得打紧,更别提再操劳两个人的吃食,以至于这两天都是谢臻点的外卖。靳时雨低低嗯了一声,可等谢臻要爬下去拿手机的时候,人还没出去,又被捞了回来。 一瞬间,谢臻有些语塞,伸出手来轻轻顺着靳时雨的头发摸了两下:“不能不吃饭吧?” “我得吃饭吧?”谢臻无奈笑了下。 靳时雨似乎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时候才彻底撒开手,谢臻迅速去拿了手机,偏头一望,发现靳时雨靠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谢臻被他盯得有些面热,不太自然地瞥开了视线。靳时雨躺在床上,上半身裸露出来,轮廓明显、有型的身材上,遍布着很多又青又紫的痕迹,有些地方谢臻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有些地方的记忆又分外清晰。 他无法辩驳的一件客观事实是,靳时雨这张脸不笑的时候,冷得让人兴奋。谢臻躺回他身边,靳时雨便又攀上来,轻轻嘬了他两下,一言不发的留着细细的吻在他身上。 “小谢,陈医生问我你易感期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难受?”谢臻滑动着有些少的信息,翻到早上自己已读忘了回的对话框,张口问道。靳时雨淡淡答着:“不难受,很好。” 谢臻心中如是应道,靳时雨确实是很好,倒是他自己好像不太好。直到现在,谢臻的大腿还隐隐作痛,他长叹出一口气,揉了揉靳时雨的头发:“不难受就好,也不枉费我……” 他说着说着停了顿,靳时雨却突然来了兴趣,抬眉故意问道:“什么?” “不枉费我英勇献身。”谢臻敛着眉眼,点了点清淡的东西,语气淡淡道,同时又伸手掐了掐靳时雨的肩膀。 “就是套买的太少了。”靳时雨合上眼,语气淡淡道,抬起手来拍了拍谢臻的屁股。谢臻被他弄得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像是又浮上来了,他有些面红耳赤,欲盖弥彰地呵斥出声:“那你也得戴啊。” 第一天的时候,谢臻买的那一盒都用光了,后来谢臻说点个外卖送过来,靳时雨又垂着头懒洋洋地说不用,当时他下意识驳回了,却突然回想起什么般随口说随便。虽然靳时雨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可谢臻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想到了什么,无非是之前的事。 很多细枝末节,在平静的生活中展露,谢臻才发现靳时雨竟然那么耿耿于怀,他下意识地去心疼靳时雨,不忍心去揭开这块伤疤,便自主退后一步,谁知道……靳时雨这人,得寸进尺,还不太要脸。 谢臻气急了,声音一出来,靳时雨抱着他靠在身边,发出低低的笑声,胸口微微震颤着,轻轻抖动。 莫名的,谢臻听着他的轻笑声,脸再次一热。 靳时雨易感期差不多度过高峰期的时候,谢臻就发誓要把靳时雨踹回主卧睡,但前段时间还欲拒还迎的靳时雨跟膏药一样,光是撵都撵不走,对峙到最后,谢臻也就只得到了个口头保证,保证接下来的行为都绿色清新无毒。 所幸靳时雨的假期只有五天,在假期最后一天,靳时雨就该收拾收拾差不多准备回岗了。他易感期过后正好要赶上过年,靳时雨之前缺岗太多,春节期间给安排的值班等任务自然也更加重一些,能早些去便早些去。 谢臻对过年这种特殊的节日兴趣不大,不管过什么节对于他来说都相当于是睁着眼皮一天再闭上眼睛一个晚上,就那么一恍惚就过去了。以至于在收到靳时雨过年期间要值夜班的消息时,谢臻也就是毫无反应地哦了一声。 靳时雨彼时手上正在替谢臻扎头发,掌心握住谢臻能扎住的那部分头发,抓着梳子来来回回顺了几遍,听着谢臻这个反应,靳时雨手上动作一顿,罕见地表达出了切切实实的不满,他皱皱眉:“就这样?” “……怎么了,你想过节吗?”谢臻对靳时雨加班这事儿不诧异,对自己一个人过节也不是很诧异,倒是对靳时雨这不满的态度很诧异,他惊讶地看向靳时雨,愣了片刻后,又忍不住笑了下,继续道:“哦,我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不满,然后抱着你的手臂晃两下,说一句怎么这样子啊,你再对着我说对不起哥哥,我也想陪你一块儿过节,但是没有办法,我再撅个……” 靳时雨额前青筋微跳,轻拍他示意谢臻够了别再说了,谢臻识趣地闭了嘴,笑脸吟吟地继续手里的事,他当机立断地换了个话题:“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靳时雨不说话,用手腕上的皮筋迅速扎在谢臻的那束头发上,轻轻给颈后的、扎不起来的头发梳了梳顺,绕到沙发上坐下,冷淡地盯着谢臻。谢臻回视回去,又实在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只能爬过去哄着亲他两下:“你想怎么样?过年的时候。” “不想怎么样。”靳时雨抱着臂,岿然不动,任由脸颊被谢臻亲了两下,等谢臻亲够了,才抬手推着谢臻的脸颊,将人不轻不重地撇开。 谢臻被推了两把,顺势摔在沙发上,抬手捂着侧腰吸了口凉气,面露难色,表情有些扭曲地用余光瞥着靳时雨。靳时雨察觉到动静,瞥了他一眼,瞬间抬手去捞他:“又抽筋了?” “……那倒没有。”谢臻一时语塞,只觉得这句话槽点很多,毕竟这两天他腰常常抽筋,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谢臻调了一下姿势:“我装的,谁让你不理我。” “小谢呀,你现在长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以前还是很可爱的,我说一加一等于三,你都会点头的。现在呢,不仅仅得寸进尺,还这么难哄,动不动就生气,还不告诉我自己想要什么,我每天像高考一样,跟研究数学题似的研究你的心理,我都快能出书了,名字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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