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反过便利贴,没找着“原谅”“没事”之类的字眼,倒是在背面发现一行画。 ——排练结束,有空来琴房吗? ……嗯? 等同学们都散的差不多,温故借口留下来锁门,等到最迟才走,走出舞室去寻钢琴房。 在直走左拐的位置,右边是花草和为美术教室设置的露天洗手槽,小池塘还有鱼儿在游动。 温故一拐弯,就和琴房撞了个满怀,杵在原地,不敢踏入。 这其实是平时上课的音乐教室,木板地面,右侧是唱歌用的阶梯式座位,左侧是一架纯黑色的钢琴,正对面是硕大的玻璃窗, 此刻正值午休,学生都安静地在教室里写作业或是休息,学校都陷入寂静之中,耳畔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过树梢的簌簌声。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整间琴房流光溢彩,洒满浅金的光,这里平时人少,尘埃让光由于丁达尔效应,形成清晰的光束。 林止醒正面朝光束,听到脚步声就回头,流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 温故双手轻抵在琴旁,惊讶道,“你还会弹钢琴?” “很久没弹了。”那人点头翻开琴盖,“《卡农》听吗?” “你怎么……好巧,我很喜欢这首。”温故眨了下眼睛,内心涌现出惊喜与雀跃。 其实作为对器乐一窍不通的人,他听过的钢琴曲不多,唯独初中有天放学后,他跟陈哲彻打完篮球后去还器材,途经音乐教室时,里面忽然有琴声悠悠传来。 空灵、悠扬。 他当时被深深震撼,手臂挂发小肩膀上就问:“这是什么曲子”。 陈哲彻差点没被勒死,倒是和他一样激动:“《卡农》!是《卡农》!” 当时温故觉得,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听的钢琴曲式了。 思绪还没转回,琴声却先一步开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有力敲击,双手灵巧配合,旋律就如流水般倾泻,此起彼伏地轮唱回旋,时间随着音符流逝。 慢慢悠悠的时光。 温故趴在琴架上,静静欣赏。 光影投在林止醒背后,落差地渲染开,描摹男生挺拔的身形,外套袖口稍微挽起,手指修长,古典旋律诉说着巴洛克时期的故事。 温柔,满怀希望。 一曲弹完,温故甚至还沉浸在治愈的曲调中,盯着黑白琴键上的手发呆,随后这只好看的手抬起来,弹了下他的脑门儿。 “傻了。”林止醒简单鉴定。 温故破天荒的没怼他,只是往后缩提防被敲第二次,眨眨眼睛,“真好听。” “这是乔治·温斯顿改编后的C大调版。”林止醒见他喜欢,难得多解释几句,没有惜字如金,“最初版本是管风琴师帕赫贝尔于1680年创作的。” 温故听的格外认真,试图从字里行间走进那段他未参与过的童年时光,眼前浮现坐在钢琴前的小男孩,或许都要仰头才能看见五线谱,窗外蓝天云卷云舒。 “我没有接触过,挺难学的吧。”他问,语气有些惋惜。 毕竟他也没有多少乐器天赋,不捣蛋和掀房顶就不错了,哪会安静坐下来练琴。 林止醒站起身,示意温故把手按在玻璃窗上,接着也在玻璃面做出弹奏的姿势,食指有力敲击三下,“这是正常力道。” 玻璃窗都结实震动三下,清晰地传来,猛地撞进温故心里,他错愕抬头,发现林止醒正静静看着他,睫毛在光影下都沾着光。 就听见林止醒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温故愣愣地回视他,感觉细碎阳光都柔和了眼前男生的目光,他迟疑地坐下来,和几乎长成一样的琴键面面相觑,“也没有曲谱,你怎么教……” 他话说一半突然就噎住,没有下文。 因为林止醒忽然微微俯身,将他环在臂弯之中,手掌覆住他的手背,压在黑白琴键上。 “我右手带着你,左手帮你和弦。” 冷冽的嗓音在耳畔传来,不急不缓。 白键是冰凉的,林止醒的体温也偏低,却偏偏让温故的指尖开始发烫,一路烧到耳根泛红。 他看着交叠的两只手,都呼吸都不住放轻,却佯装淡定,“行啊。” 暖阳微风,宁静午后琴房传出悠扬的旋律,有力的指法弹奏最纯粹的温柔,让灵魂都得到安慰和治愈。 深沉温柔里藏的是希冀,是心动和喜欢,仿佛所有不可能的许愿都会实现。 曲终,余音仍绕梁。 就在以为那人要松开手的瞬间,温故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独属男生骨感的指节抵靠。 林止醒的眼皮一撑,却没有挣脱,只是往右侧头投来目光。 他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温故向左偏头,就只和他隔着四指距离,甚至能看见眼眸中自己的身影。 睫毛、眉眼、撩拨人心的泪痣都在眼前,气息暧昧地刮过鼻尖,近的仅需自己往前一凑,就能抵住林止醒的嘴唇,这个念想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但温故猛然意识到不对,触电般松开犹如大梦惊醒。 差点、差点就要踏出禁区,还好他及时意识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崖勒马。 见他不再抓着,林止醒才不动声色地收回。 温故别开视线,站起身故意欠欠地说话,狼狈掩饰方才的举动,“林老师还挺厉害的,艺术节参赛的话肯定吸引一堆小姑娘,这么多年都不参加实在太可惜了。” “没个正经。”林止醒呛了他一句。 两人闹腾着锁好琴房准备离开。 但他心里明白,其实他就像是咬了学校里刚成熟的青梅,不管挑哪一个都是最酸的,酸到舌尖发麻牙齿发疼,回味哪来甘甜,只有苦涩。 世间有无数种欢喜,偏偏他的见不得光照,需要藏在琴房的角落中。 最终被沉默的尘埃掩盖。 “温故。” 在由艺术楼通往教学区的林荫小道上,林止醒忽然喊住他,“如果我参加,你来看吗?” 宁静惬意的午后,大爷的竹制簸箕扫着地面,传来簌簌声响,校园外老房区的瓦片屋顶上,晒太阳的猫懒洋洋地打哈欠翻身。 于是这声提问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温故心里一惊,扭头看过去。 很早之前陈哲彻就告诉过他了,说林止醒从小学开始就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因为无聊、麻烦,运动会勉勉强强,艺术节人就直接消失了,班主任都抓不回来。 但现在居然听到林止醒说“参加”这个词,如果陈哲彻在的话,肯定要震惊地把这件事儿记录在他的笔记本里,作为头条八卦。 “难得啊……邀请我。”温故心情莫名变得很好,慢慢悠悠道,“那我考虑一下,你可别放我鸽子!” 就见林止醒勾了下嘴角。 酸梅好像也忽然,有了一点点甜。
第48章 左撇子 文艺汇演的时间最终敲定在周三晚上6点到9点。 当天午休压缩,下午的3节主课提前,所有人吃完中饭休息10分钟后立马来班级,第4节培优班的课和晚自习也被取消。 只可惜大家的内心都激动不已,课根本听不进去,尤其是第3节临近下课时,奶奶每讲几个文言虚词,下面就会传来挪凳子的声音。 奶奶在第无数次声响后实在忍不住,一个粉笔头丢过来,“陈哲彻,你是凳子上有图钉还是屁股上长图钉?” “哎哟我滴妈呀!”陈哲彻被老师怼惯了,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往左灵活一闪,那粉笔头就跟子弹似的在他斜后方熄火。 “我……靠?”温故其实也没在看虚词,对于语文课他都是选择性听课,今天的内容他见已经掌握的差不多,干脆自己在底下整理语基,翻字典查错字和近义词。 这突如其来的粉笔吓得他手里的字典直接摔下去,砖头似的《现代汉语词典》砸在地面,发出惊人的闷响,简直在向全班宣布他刚刚没在听课。 “Double kill!”有捣蛋的男生起哄。 温故讪讪捡起字典,朝陈哲彻比了个“少侠好身手”的口型,对方居然还向他竖大拇指,表示“真不愧是兄弟同心,就连走神都一块儿”。 奶奶又气又笑,“你们一个个的没参加过艺术节?” “老师,我们可只有高二这一次!等高三后学校肯定得把我们都关起来,现在当然得激动激动,让青春飞扬。”陈哲彻义正词严,话粗理不粗。 为了这次文艺汇演,他们几乎中午都在排练,认真的不得了。 温故每天都会去帮文艺委员盯哨维持纪律,围观3班和4班这俩兄弟班之间的日常小学生互斗,回回笑的肚子痛。 再在结束后,悄悄溜去听林止醒弹琴,待在音乐教室写会儿作业,有时候碰见复杂的物理题想到焦头烂额,就干脆能那人结束后一起琢磨。 下课铃声响起,奶奶准备回办公室,听到这话停了下脚步,“这倒也是,青春正好就应该这样。” 前门突然被匆匆推开,老徐扛着大捆服装出现气喘吁吁,白衬衫都湿透了,看见奶奶还在后就跟青涩学生见着老师一样,嘴里念叨“抱歉抱歉我以为下课了”,急急忙忙退出去,嘭——关上门。 温故:? 奶奶:…… 大家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门又被推开,老徐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走出来,“是我搞错了,已经下课了。” 奶奶无语道,“徐算佟!你一个班主任怎么还和学生似的咋咋唬唬,稳重点!” 老徐连连点头,目送奶奶潇洒离开后,又向前排同学借纸巾擦汗。 班里一阵哄笑声,文艺委员上前给大家分发对应的服装。 温故忍着笑,低头从抽屉摸出手机。 「果盘杀手:小鳄鱼流汗.gif」 「果盘杀手:“你看这个表情包像不像老徐?”」 手机很快就传来震动声。 「Z:“嗯。”」 「Z:小鳄鱼流汗.gif」 温故一挑眉,觉得实在是不容易啊,林大少爷也学会用表情包了。 「果盘杀手:“话说回来,老徐为啥这么怕奶奶?就跟我看到老尤似的,我每次见到老尤都会想到她逼我重默英语时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太可怕了,我脑子里只想着逃命。”」 「Z:“语文老师以前教过徐算佟。”」 温故摸摸下巴恍然大悟觉得也对,徐算佟也是一中的学生,没想到兜兜转转,当年傻里傻气的高中生也长大了,还和曾经的老师成为同事。 也难怪奶奶对老徐这么个大男人,还是一副看孩子的眼神。 毕竟在老师心里,他永远是记忆深处那个毛手毛脚的小男孩。 …… 「Z:“你见到我也会想逃命?”」 温故立马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前为了完成5科段前五的任务,林止醒可没少盯着他背书,这人直接成为了他的噩梦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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