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往四周看了看,这确实是他家,而里面传来的确实是承泽飞的声音。 他呆愣地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阿公歪过头,正好瞧见他,“小昀,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早?” 席昀半张着嘴,眼睛却不自觉地略过阿公飘向旁边的男人。 承泽飞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正在查看房间顶上的线路。 承泽飞瘦了不少,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好像是一种难逃的宿命,如果让现在的他回转到当时初见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会爱上承泽飞。 他嗫喏道,“……今天学校有事,放了半天假。” 阿公“哦”了一声,跟承泽飞介绍道:“这是我外孙,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学美术的,考了全市的第一名……” 承泽飞看了席昀一眼,好似真不认识一般,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配合着阿公说道,“是吗?真厉害。” “我们席昀校考也是第一名,毕业就要去中国美术学院……” 阿公还在继续夸耀,被席昀赶忙打断,“啊……阿公,你口不口渴?今天好热。” 席昀装模作样地用手扇起了扇子,掩饰他因为尴尬而涨红的脸颊,他迅速地从桌子上拿起水杯给阿公递了过去。 “是热,你一说我都渴了,你给小承也倒一杯。” 没想到阿公这么一说,席昀只好僵硬地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又倒了杯凉开水,递给承泽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谢谢!”男人笑了笑,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席昀看着那上下滑动的喉结,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 “带我出去看看电表箱吧。”承泽飞转头对阿公说道。 “好,就在一楼楼道,我给你拿工具。” 阿公说完,承泽飞率先出了门,只是路过席昀身边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阿公跟着承泽飞身后也想下楼,却被席昀一把抓住手臂,席昀放低声音问道:“阿公,他怎么进来的?” “我带他进来的啊,家里不是电路坏了嘛。”阿公呵呵笑道,“正好我下楼跟邻居聊起了,想找个水电工,这个年轻人就在那儿,他说他可以帮忙。” 席昀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公,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把他往家里带,多危险啊。” 阿公摆摆手,明显觉得他小题大做,“危险什么,他是隔壁楼孙阿姨的侄子啊。”说完拎着工具箱就下楼去了。 席昀听得眼珠都要掉下来,承泽飞居然编了这种鬼理由给阿公,也亏阿公信了。 席昀趴在二楼的楼梯上,偷偷地往下看。 楼下传来承泽飞的声音,正认真地跟阿公说着,“电表箱是木质的,有安全隐患,严重的话可能会引起火灾,你看,这里已经烧黑了。” 阿公看着承泽飞指的地方,发出连连感慨,说幸好今天承泽飞来帮忙看了,不然以后房子烧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弄堂的总供电能力不足,再加上你们家的线路太老旧,肯定会经常跳闸,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承泽飞一边查看,一边道:“我先帮你把电闸换个新的,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等会儿我给电力公司打个电话,老弄堂的总线路问题应该让他们解决。电表箱也该换了,我买个新的,明天来换。” 承泽飞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阿公连连点头,不断道谢,过会儿又表示要留人下来吃晚饭。 两个人在下面弄了许久,席昀一直趴在二楼的楼梯口。 忽然听到阿公在下面叫他的名字,他才“不情不愿”地跑了下去。 阿公道,“你陪着小承啊,给他搭把手,我得上去把晚饭做了。” 阿公说完,就自己上楼去了,留下席昀和承泽飞两个人。 承泽飞专心地在修着电表箱,搞得好像唯一有心理负担的人只有席昀似的。
第63章 引狼入室 确定阿公走得够远,席昀才轻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会修电表箱了?” 承泽飞笑了笑,“我做建筑的,还会给排水、结构、暖通,你们家管道有没有问题?我可以一并看了。” 席昀咽了口口水,“暂时没问题。” 承泽飞轻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席昀又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跑我家来?” 还骗阿公说什么孙阿姨的亲戚……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鬼话也能讲出来。 “来找你。” 承泽飞头也不抬,认真地在电表箱里鼓捣着,但这个回答却是无比直接。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席昀脸又有点发红,不知该接什么,而承泽飞好像真地只把精力放在修电表上。 “把螺丝刀给我。” 席昀默默地递给他。 天气闷热,他看着男人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下,背上衬衫也早就染湿了一大片。他不自觉地拿起阿公留在工具箱上的蒲扇,给承泽飞扇了扇。 是阿公让他留下来搭把手的,他也帮不了忙,扇下风不算什么。他心想。 承泽飞感受到身后的凉风,他弯着腰,整个头都埋在黑黢黢的电表箱里,却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干着手里的事儿,直到阿公在楼上叫他们吃饭。 “先吃饭吧。”席昀轻声道。 “好,电闸已经换好了,今晚肯定没有问题,但时间长了不行。”承泽飞站直了身子,用手抹了一把脸。 五月的上海已经闷热难挡,老弄堂采光不好,通风更差,站了在这儿修了一下午电表箱,承泽飞的脸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他这一擦正好把手上的黑灰全蹭在了脸上,整个脸是汗水混着灰,又湿又脏,哪里还有以前那个潇洒从容的样子。 席昀看得想笑,“你……” “什么?” 席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飞快地把承泽飞脸颊上的灰擦掉一块。 “谢谢。”承泽飞看着他,薄唇明显上扬,眼底都是笑意。 “快去吃饭吧。”席昀有些尴尬,他转过头自己先一步上了楼。 承泽飞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 阿公做的菜席昀吃了十几年,怎么评价也只能说是过得去,但他看承泽飞吃得狼吞虎咽,还满口夸赞,就觉得承泽飞太夸张了一些。 阿公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恨不得对方才是自己孙子,不断地给承泽飞夹菜。 承泽飞得了阿公的喜欢,得意地看着席昀。 席昀尴尬地猛刨了一大口饭,他们分了手啊,他没忘记,承泽飞现在这样是想干嘛呢。 其实除了有点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魔幻,但这是席昀这段时间感觉最温馨的一顿饭了。 阿公也是这个感觉,他谈兴大起,拉着承泽飞问东问西,但奇妙的是,不管他聊什么,承泽飞都能陪他说上半天。两个人从国家大事说到市政建设,话题不断。 这顿饭吃了好久,吃到外面天都黑了,席昀都困了,才终于结束。 阿公聊得红光满面,恨不能跟对方喝上两盅。但是一看时间有些晚了,他还得去小公园散步,会会老友,那是他许多年的老习惯。 阿公出了门,席昀把碗碟收进厨房的水池,洗起来。 吃完饭,承泽飞却丝毫没有要走人的自觉,甚至跟着席昀挤进了厨房。 “我来帮你吧?” 这厨房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席昀神色尴尬。 “不用,你快回家吧。” 承泽飞听见了,却不动,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席昀顿了一下,道:“你……其实不用来我们家帮忙,我可以找水电工,你更不用讨阿公喜欢,你这么忙……” 他想说而且我们早就分手了,但是这句被他吞了下去。承泽飞这么聪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需要他提醒。 “我喜欢帮忙。”承泽飞扬了扬眉毛,“而且我不只是来讨阿公喜欢的,主要是来找你。” 席昀一时哑口无言,再次不知该接什么话。 他的脸不知不觉又烧了起来,好像只有面对承泽飞的时候才会这样。 他转过头去,故作认真地洗起碗来,直把每个盘子都擦地锃光瓦亮。 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承泽飞在背后打量他,他不知道男人的目光究竟在看哪里,这里空间又这么逼仄,他不自觉地浑身发热起来。 他正洗地心不在焉,忽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松木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泽飞挨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的热度。 忽然,属于男人的结实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紧地像要他整个人都嵌进身后那幅滚烫的胸膛里。 席昀浑身僵硬,半天都没有动。 “我好想你,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承泽飞闭着眼睛,下巴抵在席昀的肩膀上,声音很轻,“从醒来想到睡着,从睡着想到醒来,做每件事情都在想你。” 席昀闭了闭眼,他整张脸发红,耳尖更是烫得惊人。 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点都没有忘记这个人,一点都没有。 而且,他又何尝不想承泽飞? 这个怀抱太舒服了,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呆在里面。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这个人他结婚了……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也罢了,但他现在知道了所有事情,而承泽飞用已婚的身份来抱着他,他永远过不去心里那关。 “放开我。”席昀故作严肃道。 承泽飞不说话,但也不松手,甚至抱地更紧了。 席昀忽然猛地往身后一肘击,打在承泽飞的左胸。 只听一声闷哼,承泽飞松开了手,整个人痛地蹲倒在地,捂住胸口。 席昀第一反应觉得他是装的,因为这个男人比他强壮太多,而他刚刚那一肘用了多少力道他自己知道,不至于让承泽飞疼成这样。 汗水顺着承泽飞的脖颈、后背滴下来,看来又不像作伪,倒像是真的是疼地厉害。 “承泽飞。”席昀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害怕,“你怎么样?” 承泽飞摆了摆手,他疼地暂时说不出话来。席昀这一肘正好撞在他手术的刀口上,那两条胸骨之间装着他的心脏救命装置。 缓了许久,他才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席昀把他扶到在餐桌边坐下来。 “你没事吧?”席昀担忧地问道。 他这才看清,承泽飞整张脸白得瘆人,嘴唇发青,明显一种病态,而且刚刚承泽飞抱他的时候,他清楚意识到承泽飞真的瘦了好多,甚至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感,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脆弱这个词可以用在承泽飞身上,但是这次见面,他清楚感觉到了这种脆弱。他不知道承泽飞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但他觉得承泽飞好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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