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汪女士哭完,承父才在旁边沙发上坐下,问道:“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承泽飞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而且刻骨铭心。 席昀走后,他才追了两步,就被一股钻心的疼痛拉扯得站不起来,他疼地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困难,眼前更是一片黑蒙。 幸好有路过的情侣帮他打了120,送到了最近医院。 “你知道你得的什么病吗?”承父又问道。 承泽飞摇了摇头,但看旁边这台巨大的检测仪,他又猜该是心脏方面的。 “恶性心律失常。”承父答道,“你抢救回来的概率只有10%,再晚一分钟,你就死了。” 说到这儿,汪女士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承泽飞最近几年一直有心脏早搏的情况,不过他没有重视,体检医生说这种情况并不严重,而他自诩身体健康,也没往心里去。 那天他打不通席昀的电话,心里就觉得有异,直到他下午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接起来发现是单加,他猛地明白过来。他警告单加不准乱来,单加却笑着告诉他一切已经晚了。 他接着给席昀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显示关机。他情绪极差,把老板Abel一行人丢在了北京,自己连夜坐了凌晨的航班飞回上海。 他在席昀的家门口等了一天一夜,结果却等来了分手。 没想到分个手,能让他差点倒在鬼门关。 想到席昀,他的心脏又钝痛起来,痛得他呼吸困难,旁边的机器立刻传来滴滴滴的警告声。 “哎呀,你别说了!让儿子休息休息。”汪女士哪知道这些,只当是丈夫说得话让儿子不舒服了。她怒斥丈夫,如果承泽飞再抢救一次,她真的承受不起。 承父一脸铁青,不发一言,小朱在一旁更是噤若寒蝉。 * 承泽飞在医院住了五天,病情稳定之后,从ICU转去了普通病房。 恶性心律失常复发率达到20%,而这个病比寻常癌症更来得凶猛,一旦发作,救治不及,猝死只在分秒之间。 汪女士一想到可能要失去唯一的儿子,她就哭得停不下来。她想不通,他们夫妇一向待人大方善良,老天怎么会这样对她? 为了减轻汪女士的愧疚,也为了他自己后半生的安全,承泽飞松口答应做了开胸手术。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针对这个病的治疗方法,在胸口植入一枚心律转复除颤器ICD。 恶性心律失常发作时,血压会骤然下降,心脏射血明显减少,随时发生心脏性猝死,而ICD作用是在几秒内快速识别心律失常并自动放电除颤,可减少猝死发生率。 手术之后他又恢复了一个多星期,才终于走出了医院,只是胸口上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疤。按照医生的嘱咐,忌讳也多了许多,喝酒、剧烈运动都从此无缘了,更要定时到医院随访。 这之后,他不顾汪女士的阻拦直接去了北京。 Abel早已走了,最后Abel在国内只待了五天就匆匆离开了,比原定计划早走了一周。承泽飞本该全程陪同,但是闹了这么一出,所有的计划都耽搁了。他知道经过这次意外之后,Abel对他肯定心生不满、心有芥蒂,但他暂时也不想去管了。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他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 也许北京这个项目会是他最后一个项目了…… 而且,为了席昀,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崔律,你好……” 小朱出来给老板买咖啡,回来正好听到老板在隔壁的休息室里打电话。 他八卦惯了,一看老板这个架势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而且,借着老板在医院抢救时机,他跟老板父母也打上了照面,汪女士交给了他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不论承泽飞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论是工作加班亦或是感情上的任何动向,都要跟她汇报,至于报酬嘛,是他目前工资的十倍。 他又不是傻子,这种天大的“好事”,他必须接住。如果哪天被老板发现了,他也不怕,毕竟那是老板他妈交代的,而且也是为了老板的身体健康嘛。 休息室的门被承泽飞轻掩上了,小朱贴在门沿上,能听个大概。 老板说话声音不大,他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协议……房子……条件都……让他提……先签协议……不见面……” 然后就实在是听不清了。他琢磨着不对劲啊,协议?老板要签什么协议? 他正用聪明的脑瓜子飞速地思考着,突然门被打开了,他一回头就撞在承泽飞身上,刚买的咖啡泼了老板一身。 小朱吓得脸都白了,抬起头来,看到承泽飞一张冷冰冰的脸。 自从老板出院以来,他觉得老板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还有那么点人情味,现在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而且动不动气压极低,看得全公司所有人都怕他。 小朱立刻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往老板身上招呼,连连道歉。 没想到承泽飞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衣服上新鲜的咖啡渍也没管,随意擦了下就越过他往办公室走去了,看样子是要去继续工作了。 小朱暗暗心惊,人精如他,现在老板的他也是摸不透了。 现在的老板好像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有一点他觉得自己猜对了,那就是老板的感情肯定出问题了,因为老板在医院前前后后躺了十几天,小美人都没有出现过! 而且,老板那天突然抛下Abel就一个人飞回上海,连理由都没给,不是为了小美人他绝不想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这之后一天承泽飞就突发恶性心律失常进了医院抢救。按照医生的说法,老板原先虽有心脏早搏的问题,但并不严重,而恶性心律失常这个病一般需要一个极大的诱因,比如一场重大打击,虽然其他人甚至包括老板父母都觉得老板是加班过多、高强度工作才导致的,但他直觉不是,一定是和小美人有关。 这几天他发现老板动不动就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好奇悄悄看了一眼,原来是一篇新闻采访,他隔地有些距离,看不清楚内容,但是采访里有小美人的照片,而且居然穿的是校服! 他看着老板偷偷把新闻里的照片存了下来,看了又看。加上老板最近各种反常的举动,他大胆猜测,小美人把老板给甩了,所以现在老板恐怕成了单相思,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他可犹记得小美人当时是怎么在老板家门口求老板的,那模样真是梨花带雨。 呵,感情这事儿,真是奇妙。 群 4③16③400③ 整理~2022▽06▽11 16:27:27
第61章 年关 过年前,席昀一个人去杭城参加了国美的校考。 考场挤挤攘攘,每个学生都有父母鞍前马后、背包递水,他独身一人,早就习惯了。 只是,之前那个会从忙碌的工作中特意飞回来,在考场外等着给他惊喜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强迫着自己什么也别想。 考完之后,他又独自乘了大巴回来。 他考虑着,以后大学四年都要在这儿度过的话,恐怕这条路会独自走上许多遍,正好提前熟悉起来。 老刘和潘玉不同,知道他没有报名北京的高校之后,失望的表情写在脸上,想要离家近要照顾老人这个原因,老刘并不那么买账。而听到他报考了油画系的时候,更是直言席昀太过理想了些,国美以中国画出名,而现在又已设计、动画类的专业最好就业、前途最佳,没想到这些席昀都没选,却选了一条纯粹的艺术家的路子,也难怪老刘心有不甘。 老刘苦口婆心地说年轻人该为自己的前途多考虑考虑,可是席昀早就决定了想法,连报名都已提交,老刘知道为时已晚,只好作罢,最后又安慰席昀,但更像是安慰自己道“没关系,是金子做什么都会发光。” 他知道老刘都是为了他好,他没有父母,老刘总想为他多承担一些,对他的关心照顾远超过对其他同学,潘玉亦然。但是他长大了,虽然还缺点成熟,但他愿意为自己做的决定负所有责任。 阿公不知道这些个圈圈绕,孙子考了第一名的事情他已经高兴了许久,乐呵呵地宣告了周围的所有街坊四邻。至于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他不懂,他只觉得但凡是席昀选的,肯定是最好的。 *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而小弄堂里的节日气氛又是最浓的。 阿公提前采购了一堆,也不管吃不吃得完,过年定要留下富余,不然好像兆头就不好。 大年三十对于席昀他们家来说很特殊,不止是节日,也是他阿婆去世的日子。 晚上,席昀和阿公在楼下空地里烧了纸钱,听着家家户户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音,阿公絮絮叨叨对着空气说了不少话,自己的思念说得少,却尽是夸席昀的成绩有多优秀,明年就要读大学…… 阿公每年的话说得都差不多,席昀正听得有些犯困,忽然有汽车的马达声在旁边响起。 小弄堂里有车的人家少,而这个时间节点,更不会有人来。席昀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起了一丝波澜。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弄堂口,一个男人走了下来,光亮的皮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席昀抬起头,正对上这个人的脸,不认识,莫名的失望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反倒是阿公蓦地脸色大变,手里没烧完的纸钱往地上一扔,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中年模样,但是保养得宜,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手里拎着礼盒和水果篮,像是拜年的模样。 他看到席昀,一脸欣喜,不似掺假。 阿公不动声色挪了几步,挡在席昀面前。 男人却硬是绕过阿公,往席昀这边看来,脸上带着笑容:“小昀,还记得爸爸吗?” “爸爸”这个词在席昀他们家是不能提的,他爸爸是怎么抛弃了他们,又是怎么毁掉这个家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从小到大“爸爸”都是家里的禁词,谁也不会提起。 阿公脸色难看,让席昀先上楼去,男人想过来拉他,却碍于面子也无法直接动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席昀上楼关了门。 这里隔音极差,席昀趴在门上,也能模模糊糊地听到阿公和男人的对话,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大概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他听到阿公斥责男人女儿死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席昀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他人,现在倒来了。 男人在那边低声下气地道歉,又说了许久,大概意思就是想认回席昀,他现在条件好了,能给席昀更好的生活。 再后面,两人声音放得更低,席昀听不清了,又过了一会儿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悄悄开了门缝,看到男人上了车正准备离去,他爸抬起头来也往这边看来,突然跟他视线相接,他爸挤出一个笑容来,吓地席昀猛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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