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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说话的时候顶顶也不吭声，安安静静无比乖巧蹲下自己换鞋。 杨一帆低头看着小孩儿乌黑的脑袋，“顶顶呀，你好。” 他心中不禁疑惑，把陌生小孩儿领回家，这可不像是林砚能做出来的事情。 “去客厅写作业吧。” 林砚对顶顶说，说得还很自然。 “你来，”林砚进了厨房，洗手，开始准备做饭，还不忘问一句，“今天吃多少巧克力？” 杨一帆跟过来，麻溜摇头：“没多少，你说多少就吃了多少。” 林砚瞥见他嘴角没擦干净的印子，“老鼠偷吃。” 杨一帆听完就上来，从后被抱住人，晃两下，坦诚，“在哪儿买的啊，我在网上都没找到。” 那巧克力是林砚很久之前买的，也不是个有名的牌子，搜遍全网也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知道这事儿的人只有林砚，林砚还不说。 林砚往案板上倒面粉，加水和面，开口：“吃完就没了，悠着点吃。” 杨一帆哀嚎一嗓子，吸引了在客厅握着笔写字的顶顶，俩人目光相视，杨一帆冲人笑得灿烂，顶顶又腼腆抿笑，还挺害羞的。 杨一帆戳戳林砚胳膊肘，“哎，这小孩儿是啥情况？” 看着穿得干干净净的，人又有礼貌，不像是胡来离家出走的小孩儿。 林砚力气大，揉面揉得毫不费力，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他考试没考好，被他妈打了一顿，坐在板凳上哭着做题，我给他讲了几道。” 那还是林砚出去给杨一帆买蜂蜜小馒头的时候遇到的，顶顶是老板的儿子，那天正好考试完出成绩，顶顶没考好，老板也是个急性子，拿到成绩册的时候没忍住当着顾客的面把这顶顶揍了一顿，一开始顶顶还只是默默哭，后来被打得太狠了，止不住嗓子哭，旁边顾客都看不下去，纷纷劝着，但是外人也只是劝劝就作罢。 林砚没想管这种事情，跟他又没有关系，排队买蜂蜜馒头的时候无意间跟小孩儿对视了，顶顶的哭痕还挂在脸上，抱着膝盖看题，书本被他举起来，林砚看清楚了书名，《一百天奥数天才养成计划》。 林砚想起来小时候的杨一帆了，也是时常抱着数学书，苦巴巴地皱着眉看着一道道数学题，之后苦恼着跑过来问林砚这题是啥意思，只不过顶顶不像杨一帆那样什么事儿都可以说。 蜂蜜馒头买好了，老板还很热情地多给林砚两个，林砚拎着东西出来，看了地上的小孩儿一眼，走了。 之后他又见到了顶顶，还是在去给杨一帆买蜂蜜馒头的路上，这次不是在店面门口，而是在回去路上，离顶顶家的店没多远，当时林砚拎着袋子往家里方向走，正巧碰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顶顶，脚边还摊着一本书，手里握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涂涂画画，瞥眼看到林砚后神情一怔，随后低下了头，看样子是记得林砚。 那天林砚给顶顶讲了一个小时的数学题，临走时顶顶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林砚，说以后还会不会见到，还有很多题不会做。 林砚没有拒绝。 所以林砚有时候晚上会出去俩小时，就是去给顶顶讲题了，他们也没在蜂蜜馒头店里见面，顶顶也没跟自己父母说这件事，林砚没让。 今天是他迫不得己才把顶顶带回家的，因为他又看见顶顶被打了，还是在店面门口，因为一道没做出来的数学题，顶顶也没哭出声，小脸憋着，之后才躲在树后面小声啜泣，林砚问他为什么挨打，他说因为今天的周测没考好，最后一道大题之前见到过但是考试的时候做错了。 他眼睫毛上的泪珠滚落下面，问林砚，“能不能先去你家，我爸晚上回来肯定会骂我。” 他眼里充满了无助和害怕，林砚说不出来任何不同意的话。 杨一帆的头蹭着林砚的肩膀，听林砚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客厅，或许因为到了一个新地方觉得陌生不习惯，顶顶低头做会儿题就又抬头看看厨房，跟杨一帆对视以后就迅速别过头，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 林砚把面团切成几个小剂子，做馅料，说：“一会儿吃过饭我送他回去，今天还吃蜂蜜馒头吗？” 杨一帆听完后也没心情吃了，摇头，看着顶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可不好受。 林砚侧头看他，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说：“你去看看他写作业。” 杨一帆脸上这才有变化，“那些题我会吗？” 这数学题他自己都学不明白还是辅导别人？杨一帆没这个自信，总觉得自己会误人子弟。 林砚开始往一个个的小面团里面包馅料，“小学的题，不至于不会。” 是小学的题，但是林砚也没说顶顶在上暑期奥数班，里面的题目还牵涉初中知识。 顶顶往旁边挪，给杨一帆留位置，“一帆哥哥，你坐。” 乖巧得很。 杨一帆软和起来，趴在顶顶身边，问：“你每天这么多作业啊？” 顶顶眼里难掩沮丧，之后又很懂事地说：“妈妈给学校交了钱的，不做浪费。” 这小孩儿实在是乖，乖到杨一帆心里柔软得不行，问：“难不难啊，我数学一直不好。” 顶顶点头，坦言：“好难，不过哥哥教过之后就会做了。” 他看了看厨房里的林砚，跟杨一帆凑头说：“哥哥他可历害了，一看就知道怎么做。” 杨一帆心里得意，想着可不是么，因为他也是林砚教的，从小教到大，表面装作惊讶：“真的啊？他这么厉害？” 顶顶拼命点头：“嗯！哥他可历害了！” 杨一帆又凑近了点儿，“来，你跟我说说，他还有哪些厉害的地方。” 顶顶还真专心回想，跟杨一帆头碰头，“哥哥声音很好听，跟我讲题的时候讲得很慢，我都能听懂。” 杨一帆懵圈了，怎么不见林砚这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过话？ “虽然哥哥不经常笑，但是他一点都不凶，很温柔。” 杨一帆越听越觉得不爽，碍着小孩儿的面不好书，只是幽怨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林砚，林砚以为他饿了嫌弃自己做得慢，用口型说马上就好了。 杨一帆转过头继续笑着问顶顶：“哦，很温柔啊？他咋温柔的？” 小孩儿其实也分不清什么叫温柔，只要别人对他不凶不发脾气就是温柔，很好哄的。 顶顶挠了下头，“就这样，一帆哥哥你也不凶。” 杨一帆怎么会凶呢？他就喜欢笑，见谁都是笑，听到这话后笑得更张扬，“我可凶了，整天凶人。” 顶顶跟着笑，摇头：“一帆哥哥，你骗不了我。” 杨一帆手里翻两页他的书，“顶顶聪明呢。” 顶顶失落垂下头，抠着笔说，“我妈老是说我笨，说考试就考这么点分数。” 杨一帆听完立马就不愿意，秉着要经常称赞小孩儿的原则说：“怎么会呢，你不笨的，看着就聪明。” 他还拿出自己的经历当例子，“我小时候数学都考不及格，现在家里还贴着我那张几十分的试卷，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现在好歹能及格了，”他说完后问听得有点震惊的顶顶，“没事的，咱慢慢考总能及格的。” 顶顶羞涩一笑，杨一帆能从他小小年纪的脸上看到了神情复杂四个字。 林砚这时从厨房出来，瞧了眼客厅的两个人，尤其是杨一帆，说：“他奥数能考九十五。” 杨一帆普通试卷考五十九。 杨一帆哽住，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对于学习好的人来说，没考满分就是没考好，对于学习一般的人来说，考到八十就算超常发挥，杨一帆是后一种人。 那么问题来了，奥数卷子都能拿到九十五，那顶顶妈妈怎么还不满意？ 杨一帆情不自禁看了眼林砚，林砚回看他一眼，开口说：“吃饭吧。” 顶顶吃饭的时候很文静，就连吃东西也不发出任何声音，这种孩子要么是被教得很好，要么就是从小被管得太严了，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杨一帆看着他这副样子，没来由地感到心疼。 他想起林砚小时候，只不过林砚比顶顶倔，还很犟，不太会低头服软，林砚独自面壁思过的背影还挺常见的，杨恩林经常突然让他赶紧下去把林砚带上来，说出差带回来点儿东西给人尝尝，但凡这种时候，他去楼下基本就只能看到林砚的背影，倔强地挺直腰背，一声不吭，直到杨一帆牵着人往楼上走，他身上那股紧绷的劲儿才稍微放松下来。 想到这儿，杨一帆看向顶顶的目光就又多出来一层怜爱。 饭后林砚去洗碗，杨一帆带着顶顶在客厅里玩儿，他给顶顶找出来少儿频道，顶顶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不眨地盯着电视看。 杨一帆陪着坐一会儿，然后过去找林砚，也没说话，依旧靠在厨房门框上，林砚直接说：“我送他。” 杨一帆却突然说：“那天晚上是顶顶给你发的消息？” 喊林砚哥，还问林砚晚上有没有空。 林砚点头，“对。” 那么一切都很合理，杨一帆用脚尖画圈圈，“我猜到了，”他稍作停顿，问，“送回去他还会挨打吗？” 林砚：“不知道。” 他也只能重复很久之前的行为，把顶顶带出去，减少被打的机会。 “奥数能考那么高已经很好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一帆实在不解，也想不通，觉得这不像是理智父母能做出来的事情。 林砚没有接话，这种话题，其实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杨一帆想去送顶顶回去，林砚先是没让，后来才同意的。 因为这些天顶顶跟林砚混熟了，卖蜂蜜馒头的老板认识林砚，杨一帆更不用说了，这家店开了有十几年，杨恩林也常过来。 十岁的孩子已经满大街跑着玩儿，也就是顶顶懂事不乱跑，当时顶顶他妈忙，林砚把人领走的时候也没多说。 林砚跟杨一帆把人送回来的时候，夫妻俩惊得赶紧把顶顶拉过来，吓得差点儿要报警，顶顶妈把人搂过来后就要上手给教训，好在有林砚跟杨一帆在，这一巴掌到底没落下去，可也就因为当着外人的面，这巴掌下去也不好看。 临走时顶顶看俩人的目光都不舍，欲言又止，看看他妈后沉默着不吭声，杨一帆拉着林砚的手，不断说着真的要送回去吗。 顶顶妈给林砚他们送了几个蜂蜜馒头，硬塞到杨一帆跟林砚怀里。 他们看着顶顶被妈妈领走，走出去好远顶顶还在回头看人。 杨一帆拉上林砚的手，叹了声气。 林砚牵住杨一帆往回走，盛暑热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杨一帆的手心被握得出汗，地上有两个人的影子，时而交融时而分开，勾勾缠缠的。 蜂蜜馒头的香味儿从塑料袋子里飘出来，杨一帆没忍住揪出来一小块儿吃了，放得有些凉，但依旧好吃，他又揪出来一块儿递到林砚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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