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外婆家是个避难所,收留了当时的林砚,那时林砚没人管,他爸妈为离婚还有工作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刚上初中的林砚没人照顾,为此两个人还因为把林砚送去美国还是外婆家不停争执。 可是美国实在太远了,连时间都相差那么久,林砚选了外婆家。 林砚不是没想过要跟杨一帆联系,在每个想念杨一帆的夜晚,林砚都会写信,因为信不会寄出去,所以他可以畅所欲言。 那张停掉的手机卡是后来才恢复使用的,他积攒满满的话,到最后落到纸上,也就变成了一句“好久不见”。 那是个夏天,很热的天气,林砚写完之后去邮局寄信,信在路上走了一个星期,而后邮局给他打来电话说信件丢失,他找各个渠道上访询问,按照信走的轨迹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最后信在一个城市找到,又过了两天这信才到北江,再然后,就没音讯了。 按理说,信件丢失,那再写一封不就得了,在纸信落后的现代,发个短信或者电子邮件不也更方便快捷,林砚没这样做,信没写第二次,因为有些话只说一遍就够了,有些话也只能凭借着一股勇气说一遍,说不了二次。 那封信没了着落,林砚的心也没了着落。 他就像一只飘在空中的气球,拖着一根线,轻飘飘地待在天空,随便风往哪个方向吹,风吹哪里他就往哪里去,反正东西南北都没有目的地。 杨一帆发过来的消息恍若救命稻草,同样是稻草,这跟稻草无异把林砚从空中拉回地面上。 冬天,下大雪,雪人照片。 那是杨一帆在无数条得不到回应的信息后,时隔很长时间又发过去的消息,是林砚收到杨一帆的第一条消息。 阴差阳错,就是这么魔幻。 林砚写的信,杨一帆一开始炮轰般的消息,全部变成大海里的沙粒,捞不起来。 林砚离不开杨一帆,再狠心离开的人很好召回,一条消息就足够了,只是林砚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杨一帆,用什么心态,以什么身份。 他只知道,他想念杨一帆,疯狂想念,没有杨一帆的日子就是温凉的白水,还是下了雨后黏糊的空气,他感到无比厌恶。 永远见不到杨一帆,或者默默守住秘密待在杨一帆身边,林砚选第二种痛苦,因为有些人生下来注定要跟自己牵扯不清,在得到结果之前,不如就先奋身一跳,就算是刀山火海,那也认了。
第46章 杨一帆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春天的阳光本来就是暖和的,在同样温度下,春天要比秋天要暖,杨一帆穿了件衬衫,外面罩了件薄薄的绿色毛衣马甲,从住院部大门出来的时候,吸进来的空气都觉得甜,尽管在医院也没待多长时间,杨一帆恍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人懒但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需要跟人说话交流,不然会憋坏。 杨恩林开着车把俩人送回家买好饭,在家吃过饭后就出门了。 杨一帆也见怪不怪,吃饱喝足后把自己丢到床上,林砚端着一杯水,手指敲两下门进来,让他喝药,手里除了一杯水,还有一沓试卷。 高二下学期,该学的内容他们基本学完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开始从头复习,每天的试卷比之前更多,白花花的试卷在林砚手里,杨一帆看一眼后就用毛毯把自己卷起来,想耍赖。 林砚没惯着他,把试卷放在书桌上,伸手拉过毛毯,再去拉人,杨一帆没睡着,带着倦倦的小尾音喊林砚名字,“太多了。” 可不是么,那么多张试卷,看着就让人心怵。 林砚给他备药,头也没抬,“你先喝药。” 杨一帆反过来搂着人的腰,“你喂我呗。” 医院开了四盒药,每盒药吃两片,林砚扣完最后一片药,撩起眼皮看他,无话可说,直接塞到他手上,“快喝。” 还当是小时候,杨一帆不喝药的时候都是林砚拿着药在后面追,小孩儿没什么力气,林砚就一只手挟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嘴,杨一帆更是没力气,抵不过林砚后就会乖乖把药吃了。 杨一帆浑身懒肉,哼哼两下,晃悠悠坐起来,猛地把药倒进嘴里,往嘴里灌水,一咬牙伸着脖子咽下去。 “啊!太苦了!” 药丸不及时咽下去,表面的糖衣很快就化了,苦涩的药味儿弥漫在口腔里。 林砚往他嘴里塞了块儿糖,杨一帆也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拿的,缓好劲儿后歪倒下去,“这药,真的比我命还苦。” 林砚没理他的自言自语,翻着那沓试卷,快速翻看,最后那么厚厚一摞卷子被林砚挑得就剩下十几张,每科也就两三张,其他的林砚直接放到一边,看样子没打算让杨一帆做。 杨一帆瞟见后,诶了一声,“你干啥呢?” 林砚把那十几张卷子按照科目分好,淡淡接:“就做这些就够了,其他的没必要写。” 有些试卷出得质量差,有水平的学生基本能看出来些门道,更不用说林砚这种天赋极高又格外努力阅题无数的人,大致扫一眼,每道题在考察什么就一目了然,杨一帆的心情随着那些被丢弃的试卷直接变得轻松起来,麻溜从床上起来,“哎呀,只用做这几套啊?” 林砚笔都给他准备好了,“今天做完。” 杨一帆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就瞬间凝固,“今天?”他不敢相信,“今天写完,林砚你别太看得起我。” 林砚摇头:“写思路给我看就行。” 这话尤指数学,杨一帆其他科目还算可以,数学差得有点儿突出,缺课缺了那么久,明天就又开始上课了,还会有新的作业,再拖下去只会越攒越多。 杨一帆苦巴张小脸想跟林砚讨价还价,但是没真说出来,一是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没用,林砚那性子说一不二的,二是他也知道林砚为他好,布置下来的任务完全是为杨一帆量身制定的,有林砚这样的人给他补功课,杨一帆心想要是再叫苦连天,那可真是枉费林砚的用心。 于是杨一帆只是象征性地抱住林砚,把头埋进林砚衣服里,脸胡乱蹭着,嘴里咕咕哝哝的,全是些没意义的音节。 林砚任由他抱,就算抱到地老天荒这些题该做还是得做。 杨一帆从他胸口抬起头,用嘴巴轻轻蹭过他的下巴,小声问:“林砚,我想咬咬你。” 两个人上半身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杨一帆的手摸着林砚的脊背,摸两下挠两下的,他也不是故意的,纯属因为习惯,林砚的下巴是这两天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茬,他有点儿洁癖,因为杨一帆住院,他每天也没怎么睡好,杨恩林不让他晚上待在医院,也不让他请假来医院,所以他每天三点一线跑,上完课就去医院,再从医院回家。 杨一帆蹭着蹭着觉得好玩,开始用脑门蹭,也不扎,青少年的胡茬不茂密,杨一帆基本就没有。 林砚两只手攀在杨一帆肩膀上,听到这话后就放了下去。 杨一帆总是在不经意间惹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咬这个字眼太形象了,林砚睫毛都颤了一下。 这不是杨一帆第一次咬林砚,那天在医院的病床上,杨一帆用牙齿轻轻啮咬过林砚的锁骨,牙齿磕在林砚皮肤上,稍微用力,留下一个牙印,但很快就消失了,电视剧里面演的都是假的,不符合科学,哪能咬一下就能留下很深的痕迹,杨一帆照着之前咬过的地方重新咬了一遍。 他其实并没有用力,也算不上是使劲儿,打心里不舍得,再亲昵的动作他做不出来了,咬这个动作还带着点儿玩闹的意味。 就像小虫子在锁骨和脖子里爬,爬得既轻又缓,痒得厉害,林砚抓紧桌子边沿,不疼,但是多年的木质桌子被他硬生生抠下来些木屑,他后仰脖子,抓住桌角,全身的力气聚集在那只手上,春天的午后,房间里没有开灯,晴天大亮,小区里的桃花开得粉嫩,花香四溢,房间里的味道多了层暧昧不明,林砚的眼神摇摇晃晃,看着天花板上的条纹,不断吞咽着喉咙。 杨一帆只不过用了牙齿,偶尔不当心用舌尖缓慢滑过,滑过锁骨的凹陷处,还有喉咙凸出来的那块儿,他听着林砚粗重跟平时大相径庭的呼吸声,细声呢喃:“林砚。” 林砚只感觉自己被浪花高高举起来,一层高过一层。 海边潮起潮落,潮水达到最高点,浪花猛地降落,激荡起千万层海浪,巨大海浪扑向杨一帆,将杨一帆完整包裹,把他从海里缓慢推向沙滩上。 就像两只近乎搁浅的鱼,扑腾两下尾巴后就彻底没了力气。 杨一帆渴得厉害,他从林砚身上撤离,抓起水杯,咕咚几下把剩余的水一饮而尽,脸红扑扑的,他快速看向林砚,林砚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紧抓住桌角的手指关节都泛白。 莫名的,杨一帆看着这样的林砚,心中升起来一股说不清楚的异样感。他觉得这样的林砚,跟他以前见过无数次的林砚都不一样,而这样的林砚,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杨一帆喝完水就那样看着林砚,一直等林砚平复好呼吸,胸腔起伏变缓,林砚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模糊的天花板,而后是杨一帆殷红的嘴唇,他又想起那种触感。 那种温暖就像这春天一样的触感。 林砚的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到一起,露出来线条十分好看的肌肉,不光是他的衣服,桌上的那几套题散落一起,白花花一片,试卷上的字他看不清了,脑海里就只有那一抹红,是点缀在白雪上的红梅。 杨一帆没有多么不好意思,蹲在林砚身边,跟林砚的手指勾缠,随意晃晃,“林砚。” 也只是喊喊林砚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林砚才从喉咙里快速沉沉嗯了一声,然后握住了杨一帆的手,紧紧握住。 杨一帆把额头贴着林砚的手背,说话的声音中不由得带着哄,“下次换你亲亲我好不好?” 他都没用“咬”这个字眼。 林砚的手背上青筋微微跳动,也很烫,杨一帆就那样贴着他的手背,特别安心。 林砚总会让杨一帆觉得安心,不管他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要林砚待在他身边,他就没了害怕这件事情,就算林砚不说话他也觉得安心,因为他知道林砚的用心并不在嘴上。 从杨一帆喝完药到现在,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但实打实过去了一个小时。 杨一帆蹲得腿麻,借林砚的力气站起来的时候他听到林砚又嗯了一声,杨一帆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没有询问二遍。 回答没回答又有什么关系,杨一帆心想,管他呢。 那些试题杨一帆还是做完了,在林砚的监督下,林砚这人有时真的有种可怕的冷静,整理好心情以后就拿过一本书,坐在杨一帆身后,守着人做题。
56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