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青霖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有恩于他。这么想着，沈酒不免觉得那日早上是不是过于冷脸了。分明是他提出来的，却先适应不下这样过度的关系。
轻轻叹了口气，沈酒有些苦恼，手指敲击着键盘，将初稿协议一点点拟订出来。无论如何，先发给青霖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进行修改吧。
周三，便独自出发去了杭辉市。
夕阳的云下徒生光晕，谢青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屏幕上，“双方自愿结成伴侣，为期一年半，不得发生逾矩行为。”
“婚后，沈酒有义务帮助谢氏发展。”
“离婚后，双方各不干扰，且沈酒无权分得谢氏任何财产。” ……
良久，站立于宽阔的落地窗前，谢青霖远远看着天边似流星划过的机尾。 那颗被极力压制破土的苗头，仿佛就要跳动出来。却在克制与爱恋的挤压下，垂在泥里，兀自神伤。
如果可以，他也想只如从前一般，安静守护。但已经苏醒的念想，在这段特殊关系里，只是多看一眼，便要徒生贪欲。
分明是距离最近的人，却无法告白。 名义上的爱人，却不能拥吻。
当初的允诺，是惊喜，也是求而不得的陷阱。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仍然重蹈覆辙。
仿佛吃了一颗很甜的糖衣，逐渐泛出内里苦涩的胆汁。不忍吞咽，不肯嚼碎，非是慢慢含化不可。
以此，来减缓它的消亡与结束。 ----
第八章
杭辉市
沈酒一次见到Kean时，是在丛林布景的巨大房间内。
雾色缭绕，隐约透过绿色阔叶的亮色，撒下散漫的丁达尔光束。落在了那池水边□□上身的青年身上，似阖目倾听水下的声音。
白皙、灵性却又引人魅惑。
他的肩胛上游离着一条绿锦蛇，高昂地扬起头身，以奇异的姿态环绕，感受着主人的情绪轻点水面。
策划人告诉沈酒这是一次“人与自然”的拍摄内容。Kean自身有很强的忧郁气质，但细看绿色的眼睛却能发觉那层寂静与神秘。
从接拍以来，便以出色的外形与情绪表达，成为了模特界的新秀，甚至隐隐有日后大咖名模的特质。
策划人许宙知是很高兴这次联动的，拍了拍沈酒的肩，“放心，以他现在的出片能力，能约到你来拍摄，是双赢。定能让你惊喜，正好你也尝试一下新风格。”
沈酒点点头，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后结束。Kean浑身湿漉漉地从水池中钻出来。披着半长的发，挂着水珠修长睫毛下，眸子有所感应般，一眼看到了远处策划身旁的沈酒。
微微眯起眼，红唇抿起一丝笑意，转身去了换衣间。
沈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略有所思。
收拾完后的Kean换上了一套墨绿色常服，丝绸顺滑的质地，很是修身。一米八七的身高站在沈酒的面前，却不显压迫感。
“酒老师你好。”Kean非常礼貌和气地跟沈酒打招呼。
“你好。”沈酒回应着，视线却是放在他脖子上依旧挂着的绿蛇，时不时前倾探出舌头。
“他不会伤害人。”Kean微垂着眼，看起来很温柔，“如果不习惯，我可以让它呆在袖子里。”
沈酒没有留意到一旁面露奇怪的许宙知。许宙知正是知道Kean的不好相处，方才才在沈酒面前说了许多优点。
“那就放袖子里吧。”沈酒并不是害怕或讨厌蛇，只是看着蛇缠绕在对方纤白的脖子上很是奇怪。
Kean没想到沈酒真的顺势应道。眸中神色一闪而过，轻笑道，“只能委屈你了，浮墨。”
那条叫浮墨的蛇，倒也很听话地钻进了袖子，不露半分。
两人约谈在一家茶楼雅间，沈酒轻轻拉动着木质百叶窗的叶片，棕色地板上的光亮被均匀分割开来。
“坐。”Kean泡着一壶上好的普洱茶，行云流水间是东道主的态度。
沈酒的确对这里不熟，微微打量着Kean的面孔，优质完美，是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类型，说是惊艳也不为过。
接过了微烫的白瓷杯，手指在杯沿处轻点，不确定道，“我们见过？”
Kean轻轻哂笑，“看来酒老师对我一见如故？说不定，从前也在人群中擦肩而过。”
沈酒轻抿了一口茶，想不出什么，拿出资料道，“叫我沈酒就好了。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直接进入正题吧。之前讨论过这次主题，结合你之前的想法从知觉出发…”
Kean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分享近期的新发掘的影像图文。两人进入工作的状态后，话语投入密集了不少，即使有争议的地方也很快能建立暂时假设。
黑白块的影子在地面上慢慢滑动，直到白色渐渐消亡。阴影也顿时在亮起的灯光下消失殆尽。
沈酒从屏幕前抬起头，神色比来时多了几分光彩，“明天先去一处废旧有大片白色墙壁的建筑，带部分裂纹。至于其他细节的场景构想留到后面，相对容易满足。”
“好。那我们这次的主题就定下来了，叫知觉隔离。”Kean将四字标题加粗。
沈酒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主题的定义，“以灰色为基调，游离为状态，揭露常态视角下沦为边缘的错位创伤。”
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沈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七点五十了。手机上青霖的几条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
“后面没有事情的话，点几道菜？吃了再回去，有些晚了。”Kean问道。
“好。你看着点，我都可以。”沈酒没有异议，一边说着，一边回复消息。
【下午到的，现在在西洲茶楼吃饭。】
【这边不冷，带的衣服也合适。】
两人坐得并不远，Kean点完菜隐约看到沈酒还发了定位过去，便问道，“等会还有人要来吗？”
“噢没有。是我朋友担心我第一次来这里不熟悉，给他发的。”沈酒摇摇头解释道。
“很好的朋友？”Kean问得随意。
“嗯，算是吧。”
Kean敏锐察觉到沈酒话语中的迟疑，没有再多提，只是道，“可以让它出来透下气吗？有点闷了。”那墨绿色的眼睛含着些许真诚询问道。
半个下午过来，沈酒对Kean也算是改观很大，至少工作认真、思维别出心裁，相处还算舒服。
至于养蛇这种无伤大雅的爱好，自然没有一见面时候的排斥。
“放出来吧，别碰到我就行。”
“嗯，他很通灵性。”
浮墨慢吞吞地钻出来了，没有离开Kean的范围，依旧是盘到了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下颌。
“他晚上吃东西吗？”沈酒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浮墨的动作。
“今天不用，蛇的消化时间比较长。”
“他跟你多久？你们看起来有些故事。”
Kean只是笑了笑，“不是什么很好的故事，就不在饭桌上讲了。对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你住的酒店在哪里，我也订个房间。明天和你一起出门。”
“好。在横滨西路，悦和酒店。”
饭后，两人一起去了悦和。沈酒的行李下午已经先放这边了，等Kean开房间的时候，接到了谢青霖打来的电话。
“喂。”沈酒也习惯了这份关心，“嗯，吃完了，到酒店了。可能呆三四天，要看情况。等会发定位给你。”
他并没有打任何招呼来了这边。至于所谓的提前发行程，他自己都不清楚，明天会去到哪里。
“那你也早点休息，不用担…”
“沈酒，这边房间已经满了。我可能要去找附近别的酒店。”Kean翻看着地图走过来，一边道。
沈酒掩下了手机，这里属于高端景区，建筑稀疏，附近很难找到第二家酒店，出于对同行伙伴的考虑，于是道，“我的是双人间，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双人间？”Kean疑惑。
“嗯，这家酒店之前有住过，办过双人套间的卡。”
“也好，那明天的午饭我包了。”Kean笑着道谢，注意到沈酒还在打电话，说完也自觉离开去跟前台聊天了。
沈酒这才看向还没有挂断的电话，试探的喂了一声。
“沈酒。”
鲜少听到青霖这样低沉的话语，隐忍而发。
沈酒隐约明白这话语有生气的意味，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是因为Kean？之前青霖也没有限制他交友啊。
他看不见电话那头，谢青霖眸色的低谙。
沈酒主动邀请，第一天认识的陌生男人睡一个房。哪怕有隔间，但这个卡本来也是他办的，怎么会不知道那隔间门没有锁，一按就开。
但他有什么立场，要求沈酒不能这么做。大学宿舍四个人一起，他也没有管。 性质，不一样。
只是凭话语，他也能够听出沈酒身边的男生，不是什么无心之人。明天的中饭，脱口而出？
“一起住的男生，是你约的模特？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在国外留学回来的，艺名叫Kean。怎么了？”沈酒虽然疑惑，还是如实说了。
作为男模的身材长相都不会差，加上国外的风气向来开放。若是对沈酒有意…
谢青霖当下即起了飞过去的念头。可他担心沈酒排斥，排斥他干涉太多，将仅剩的身份也推远了。
恍惚间，从挣扎中乍现光芒。谢青霖简单道，“他缺房间的话，我这边可以跟悦和的老板沟通，安排一间。你还是自己住。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沈酒自然更愿意自己住，但仍然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麻烦，还要找他们老板？” 青霖现在所处的位置，怎么好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消耗人情。
“我们很熟，一条消息的事情。”这个时候，适当的谎话已经成了必要的条件。至少前段时间，悦和老板还三番五次想要跟他达成合作。
“好。”沈酒应下，与此同时，前几日对青霖的情绪也不由软了下来。对方时刻都在为他着想。
而自己竟因一个练习的吻而给青霖冷脸许久。说是冷静，此刻也不免落下了淡淡的懊恼。
定好的房间信息不过两分钟，就发过来了。
“Kean，我朋友那边联系了这家酒店，特意腾出了一间给你。房间号是5421，你先去登记。”沈酒走过去道。
Kean微微挑眉，犹疑道，“你朋友有些门道，这可是悦和。”向前台接待员点点头，正准备递身份证，看了看才想起来，“忘记身份证刚过期了，新办的还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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