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又或者一意孤行。但有青霖陪他一起出谋划策，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晚上的床垫如他的价格般异常舒适，沈酒盖着被子如同被柔软的棉花糖包裹着。
可寂静的夜里，脑子还是忍不住想很多事情，想他们的婚礼现场、想后面跟叔叔阿姨怎么相处、他们要怎么假装亲密…
透过窗帘的浅浅月色，沈酒微微仰头，不知道青霖睡着了没有。
他就…偷偷翻个身。沈酒小心翼翼地侧躺过来，身体微微缩起，这才是最舒服的姿势。甚至连半个脑袋都想裹进被子里，偏偏下面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背。
然而不过三十秒，一只大手便悄无声息掀开了沈酒盖在头上的被沿。
沈酒仿佛失去了安全感，刚想伸手，便被那有力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手腕。
“头要露出来，嗯？”谢青霖拉过了沈酒的手腕，掩在两人的被子下面。
掌心相贴，轻轻握合。
“嗯。”沈酒闭着眼睛，手指却是僵硬地耷拉在青霖的手心里不敢逃开。
直到那修长的无名指一下一下，如同对待孩童般轻轻安抚过他的手背。 沈酒才颤巍巍地睁开眼，眼下湿意渐起。七岁之后，便再没有人如此体贴地哄他睡觉。
只是，一股没来由地心慌，忽然渐渐从心底涌现，让他忍不住用极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喊到，“青霖。”
没有停顿的空隙，谢青霖已经半起身，用另一只手背探向沈酒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酒不知道，能这样躺在他身边，是谢青霖曾经多大的愿想。 他只是不自觉捏了捏谢青霖的手，问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以后离婚了，还能做朋友吗？”
有些东西一但太过靠近，便会注定失去。至少，回不到从前。
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会和谢青霖形同陌路。
谢青霖没有很快给出回答。
气息只似暗流，依稀浓稠。 那交握的手指一点点抬起，不容拒绝地相合。
如此力量的侵入，明明温热，却像是要灼伤呼吸。让沈酒陌生，茫然。抬起眼，却又感到异样的安心。 这是谢青霖啊。
那晚的入睡前，他恍惚听见了一道低沉且极其深谙的声音。
“你可以成为我的任何人，只要你想。”
——
翌日，沈酒如常去学校上课。手里还揣着谢青霖给他准备的早餐盒。
“沈酒！我还正找你呢。”周学辰冒着汗几步跑上来，拍了下沈酒的肩，“你看今天新闻没有，那些媒体造谣真是越来越没有边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我的？”沈酒面上微微惊讶，拿出兜里的手机，不过刚划到新闻头条。就看见一排醒目的大字。
【谢氏长子恋情曝光，疑似与沈家小少爷深夜约会】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今早，谢氏集团就此表态，两人结婚仪式将于两周后的清月湖举行。
而后，则是一系列图片和说明。沈酒一眼滑过，并没有特别出格的。想来青霖应该都有提前有过目点头的。
毕竟，几张照片他都只有非常模糊的侧脸。更不要说什么外露的上半身，是一张没有。
“你明明每天都在学校上课，怎么可能有时间去跟那什么富二代谈恋爱。”周学辰觉得几分可笑，为他打抱不平道。
沈酒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附和道，“是啊。不过谢青霖确实是我男朋友。”
还在发表拉踩新闻评论的周学辰傻眼了，手机差点掉地上，“什…什么！你是说那个谢氏集团年纪轻轻的董事长——谢青霖是你男朋友，马上还要结婚了？”
沈酒在周学辰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我靠！”周学辰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你不会被骗婚了吧？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图你其他的？”
“不会。”沈酒回宿舍拿了课本往教室走，“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以前就是好朋友。再说，我也没什么好图的。”
周学辰一下无话可说了，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良久，轻啧一声，才感叹了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过分低调了啊。不是，这周作业这么多，你还有时间出去约会？”
“今晚回去补。”
进到教室，沈酒在第三排的边上坐下来。便听见几个同学悄悄看他一眼后窃窃私语，熟悉一点的也会直接上来询问。
沈酒都会很坦然得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平静得好像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
第六章
大三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沈酒上完一天的课，盘算着今天回去要将哪些作业写完。
便碰见了不太想遇见的人。准备来说，对方在等他。
“沈酒。”一身气质温文雅致的人，垂着眸色看他，“我们好好谈下，可以吗？”
沈酒犹豫了一两秒，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好。去听夏咖啡馆吧。”
一路上，余冕看着再淡然不过的沈酒，几次想要开口的话语，暂时还是咽了下去。
“您好，要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手打鲜橙。”沈酒先点了饮品，余冕这才回神抢着付了款。两人在角落，隐蔽的沙发椅上坐下来。
“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这几天，余冕一直对那天草坪上的冲动，感到尤为懊恼。这股懊恼在今天看到新闻的瞬间，变得愈发耿耿于怀了。
沈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道，“学长，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并没有任何逾矩的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况且…你喜欢男生。”余冕见沈酒神色没有异样，比上次镇定了许多，继续试探道：“只是，你跟谢氏长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还是说，你是被威胁的？”
似乎很有条理和逻辑。
沈酒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回复完一条消息。这才认真解释道：“我并没有被威胁，是我自愿的。”
“自愿？”余冕皱了皱眉头，与他想象的背道而驰，不能理解，“因为谢氏是比我更好的选择？”
以他的了解，沈酒不像是这样的人。
服务生端来了饮品，沈酒接过自己的鲜橙，还未来得及开口。
余冕已经压下声音，继续关心道，“我能够理解你为了家人，牺牲自己，与别人联姻。但谢氏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他们家庭的关系比你所知道的，要复杂很多。”
沈酒用吸管戳开了鲜橙的封口，浅尝了一口。倒是想看看余冕知道些什么，“是吗？”
余冕见沈酒不以为意，更觉他是被蒙蔽了眼睛。要下一剂狠药，才能敲醒他，“据我家所知，谢云山还有一个比谢青霖仅仅小几个月的私生子养在外面。一旦谢青霖出现什么意…”
“好了，学长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沈酒利落地打断了余冕的话，诋毁青霖这就不能忍了，“私生子名叫谢追，我想我知道的应该比你清楚。”
沈酒掀起清冷的眼皮，多了几分严肃，“还有，我选择谢家。”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沈酒话语落下，起身打算离开。身后忽有阴影覆来，左手已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牵住。
略带磁性而沉稳的声线响起，“余会长杞人忧天了。我们感情很好，多谢关心。”
谢青霖唇角含着一分浅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和之意。一身浅灰色西服，似掩去了凌厉的锋芒，引人走近才发觉暗藏杀机。
沈酒知道他估计是刚刚谈判回来，鲜橙还没来得及拿上，便被人牵离了咖啡馆。
挂掉一直在悄悄通话的手机，沈酒轻声问道，“余冕在学生会多少有点威望，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杞人忧天，怎么听也是个贬义词。特别现在，正当特别时期。
谢青霖理了下沈酒的头发，反问道：“怎么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了，相信我？”
沈酒放心地点点头，抿起一点笑：“嗯。”
他也不太想面对余冕。那天的接触，他多少就已经有生理上的不适。
不过，沈酒低头看向跟青霖牵在一起的手，竟然没有任何排斥。这样明目张胆，在人来人往中。
还感觉，良好？ 沈酒理智将这些，归咎于他跟青霖关系太好了，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情谊。
只有余冕一个人坐在角落，神色不定。看着离去的两人亲昵私语，沈酒鲜少露出的放松笑容。分明是他惦记了两年的人，此刻跟别人走了。
——
“等会去见一下我父母，一起吃个饭？”
“这么快。”沈酒穆然侧过头，“叔叔阿姨…他们同意了？”
自从和谢青霖协商好，一切似乎都发生得太过迅速，而又顺理成章。
“只是…”谢青霖看了沈酒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沈酒见他露出了少有的迟疑，知道是引自己发问。
谢青霖道出了自己设置的苦恼，“你知道我母亲她很喜欢你，我说要和你结婚，她非常高兴。所以，我没有继续说协议的事情，可以吗？”
“诶？”沈酒微微愣了，既然青霖已经决定了，他还是犹疑着点头，“那就不说，也可以吧。”
只是这样瞒着真相，让阿姨白高兴，每次见面他会很不好意思。
“我们只要展现出真的在一起就好了，时间还长，不用担心太多。”
沈酒恰好看向窗外途经的商场，想起来道：“我需要准备点礼物，再过去是不是？”
“我已经买了，放在后座上。”
“怎么？我只需要跟着你，什么都不用做？”沈酒忍不住抬眼，忍俊不禁：“废人养成。”
谢青霖眉眼微深，摇摇头：“你什么时候闲得住？”
“也是，这个月理念摄影大赛截稿。我周末要去趟杭辉市，约了个模特。”
“嗯，到时候具体行程记得发给我。”
谢氏的主宅位于清月湖畔边上，植被繁茂，寸土寸金。宾利穿过如茵的绿色草坪，一路驶入私家别墅的大门前。
自从五年前，谢家搬离市中心后，沈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富与大贵的区别，似乎一下拉开了差距。
不过看着身边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心理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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