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也依稀可见三两灯光,点缀于黑夜之间。 看来想看夜空之镜的人,不止他们。
只是晚上的盐湖,纵使有月光照耀,也仍显得漆黑一片。 天地宽广,愈显渺小。
一切准备好后,明鹤拍拍手:“好哩,我们就不陪你们在这里守夜了。遇到特殊情况随时联系。”
沈酒比了OK的手势,“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回去啦。”明鹤坐回越野车的副驾驶,招招手。
沈酒在微凉夜风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置身于未知的黑茫茫,反而起了几分期待,哪怕看不到星星。
旷野与暗色,破晓与沉思。
“正好,我们也可以等待一场盐湖雪山的日出。”沈酒转头看向谢青霖,眉眼微弯。
感情不能挑明,但能一起做浪漫的事情,也是幸运之至。 这也许是当下两人,难有的共同念想。
沈酒在远处架好相机,等待记录一场也许会偶然发生的极光。
夜晚的凉气已不同于黄昏傍晚,钻入皮肤,渗进骨内。沈酒浅浅呼出一口气,是淡淡白色。 从帐篷中拿出外套穿上。 青霖不知从哪准备的围巾,也给他牢牢实实裹了两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过冬呢,等会就要冒汗。”沈酒看着认真站在面前的人,心里溢出丝丝甜。 从前他对这些举动毫无感觉,如今怎么看怎么特别。
嘴上打趣继续道:“以后不知道要便宜谁。”
“嗯?”谢青霖整理围巾的手轻压,视线上移,似是听懂了言外之意。
沈酒不回答,也不再看他,只是转身望向无尽深处的夜色,思绪穿越,攒足了丝丝勇气才问道:“你以前说不离婚的可能,是什么意思?” 为了不显露自己的想法,沈酒语气放得很平淡,似乎只是忽然对很久之前的事情存在疑惑。
谢青霖黑色的眸光落在沈酒的发尾,逐渐晕得深重浓郁。
两人在微亮的椅旁并肩坐下,浅浅光影交错,谢青霖声线沉稳:“你可以遵循本意。”
沈酒看着淡定的谢青霖,第一次想从那从容的外表下,揭开最深处所掩盖的真实想法。 遵循本意?
“我…”沈酒顿了顿,手指捏了捏垂下来的围巾,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紧张。 似有恶魔在耳边,鼓励着他不怀好意的试探:“回去后,离婚也可以吗?”
静默的瞬间,如一颗崖边巨石疏地坠入深不见底的潭水。四溅高起的水花,不过转瞬归于平静。 只是沉溺的重量,看不到回路般被彻底淹没,愈深愈无望。
这是沈酒考虑后的答案吗?
眼睫落下又睁开,他有什么理由束缚沈酒不能离开。
青霖的神色太过沉重,如有千金,只是一眼便重重压在沈酒心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可以。” “我说笑的。”
谢青霖一顿,恍然间仿佛经历一场劫难,如梦初醒。 心下有了脾气,却不忍显露,只怕沈酒将这句“说笑的”收回。 眸色垂下,话语低沉:“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因为我有些不太明白。我是想说,我发现我是…”沈酒想着组织语言。
沈酒看了看四周,四野空旷。 喜欢二字,到底没有说出来。 表白应该有所准备,而正式。现在说出来,也太冲动了。
谢青霖看出沈酒的顾忌与犹豫,没有催促。 猜测沈酒是看到明鹤他们真正的相处模式,或是这两天太过亲密举动,发现了,不能接受,想着怎么疏远他吗?
相伴同行,他本在尽力忍耐情感的流露。 如同一场迟来的审判,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
沈酒只觉自己之前在感情上,大概就是个榆木脑袋。 侧身伸出手,捂住青霖的眼睛,手心感受到睫毛颤动,也拨动着他紧绷的心弦。 沈酒仰头,在手背上轻轻吻下。 挪开后,认真看向谢青霖浓墨般的眼睛,轻声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谢青霖愣住,近在咫尺,似是感知到沈酒做了什么。 又难以置信,从深渊坠入梦境。 这是在明示,沈酒察觉他的心意了。没有退缩,甚至试图走近。 神色颤抖,声音低哑干涸:“真的吗?”
沈酒轻轻笑道:“真的。”
这次谢青霖明白了,明白沈酒之前的试探。 再没有犹豫,紧紧抱住眼前人,悬着的心沉甸甸落地。
“你…”谢青霖眸中染了微光,欣喜流露不自禁染上眉头,有许多事情想问。
“嘘,不许问。”沈酒食指抵住谢青霖的唇。
有些事情沈酒也没有答案。
只是静静抱着对方。
星辰见证。 ----
第二十二章
那一晚,没有出现传闻中的繁星漫天,也没有任何极致的浪漫与震撼。
只有日出时分,天际泛出淡淡的白色肚皮,橙光拨开黑薄的雾纱,自云雾间光芒四射,照耀沉睡朦胧的大地。
辽阔的湖面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泽,水天相应,一片安宁与沉寂。
烟火还未升起,便得窥见天光乍破,燎燃人间光亮。
帐篷的门帘掀起,沈酒倚着谢青霖,还有些昏昏欲睡,又不由为眼前的景象所着迷。
昨晚两人聊过后,都没了睡意。
谢青霖视线黏在沈酒身上,一下怎么看都不够。
十指紧扣,浅浅的月光洒落在无声黑夜,伴着零碎星星高升而落。 水边寒凉浸骨,相依的身形便愈先微亮温暖。
两人进了帐篷。谢青霖抱着人极近,裹着被子,呼吸之间,气息低缓。
沈酒喜欢这样的亲近,侧颊微微泛红,心下砰砰跳得有些快。 “你,你怎么一直睁着眼?”
落在耳边的声音很轻:“怕醒了。” 这还是谢青霖第一次说怕字。
沈酒听着像是心尖被捏住一般,泛起酸意。青霖本可以强势一点,趁自己危难提出条件,但没有。 青霖尊重他,爱护他,理所应当地站在他的身后。
沈酒伸手,亲昵得摸了摸谢青霖的头发:“如果真醒了,你就强取豪夺。”没忍住轻轻笑了:“我会配合你。”
沈酒不知道,漆黑的帐篷内,谢青霖眨眼之间,良久似有泪光。 是太长时间的爱而不得,与小心翼翼,在某一天得到了回应,并告诉他可以放肆一些。
温柔至极。
六岁那年,家庭纷争,因早产而病弱的身体,精神机能主动陷入的黑暗困境。 他在荆棘遍布的暗色里,残缺了两年。
后来有幸他的世界被修好了,人人说他天资聪颖,才能卓绝。 却不知他所见的明亮,皆是视野之内有一盏柔和的灯,代替他早已坏死的自亮。
谢青霖悄悄吻着沈酒的额头,吻了又吻。
二人没有固执要看到星空之镜,因为早已收获了比这趟旅途更为重要的东西。
松林村镇。 与处理完事情的安可再次相聚,几人在雪山脚下相聚言欢。
沈酒将盘子里的厘子递给谢青霖:“你尝尝。”
安可笑眯眯地看着:“几日不见,怎么感觉你们感情更甚?这是蜜月的力量么?”
“我看呐是某位终于开窍了。”明鹤意有所指。
沈酒神色自然大方:“第一次见新婚夫夫?大惊小怪。”
“那倒是。小鹤和温斯顿刚在一起的时候,那腻歪劲我都看不下去。”安可不禁咂舌。
明鹤往温斯顿身上一靠,予以肯定:“现在也腻歪。”
安可叹气:“如今的好男人,怎么都互相消化?女人要自立自强了。”
明鹤有话说了:“可姐,当初我没少提醒你,那男的一看就心术不正,花花公子。哼报复得好!下次再找男朋友,一定给我们过过眼。”
“是,你们都是娘家人。”面对渣男,安可释怀得很快。 抬眼透过远处冷色的雪山,那点仅剩的感情便已如积雪融化,不留痕迹。
小聚后就此道别,旅途认识的新朋友,总能让人格外亲切与情谊厚重。
沈酒与谢青霖开着房车四处旅行,从松林镇的金黄落叶,雪山沿路的雾色濛濛,在山顶的雪地画上洁白的星星。 于广阔的野外享受静谧,经著名的国道回程,一路看遍鬼斧神工般山川大地,与南方鲜少呈现的异彩景观。 随时停驻,随时奔跑。
自然,也在狂风暴雨的黄昏,静坐车内,听雨打,听乐声,仿佛周围的一切化为无形。 相拥读同一本书,再吃一碗热腾腾的火腿泡面。
夜晚,沈酒从梦中醒来,透过车窗的缝隙,雨已经停了,空气仍显得湿漉漉的。 洒进来的月光落在琥珀色的眸中。
情不自禁,抬手描摹起青霖的眼睑。
谢青霖睡梦中有所察觉,下意识揽住沈酒,气息近了许多。
沈酒顺势抱住,青霖身上特有的味道令人安心。 从前他只觉一个人睡觉刚刚好,何必要再挤一个人? 如今才发现,原来与喜欢的人相拥睡觉,会心生依恋,温暖而舒服。
旅途结束,抵达安陆市后。 两人默契地忙碌起几日累积的学业与工作。
同时抽空回去看望了两边的父母家人,吃饭小住。 饭桌上热腾腾的香味,欢声笑语,已是最平凡的幸福。
十一月阴雨连绵,夜晚的课室明亮。 老师规律起伏的授课声,夹杂着雨点树叶滴嗒声。 沈酒手指滑动,在平板上写着作业。一边手机整理课堂笔记。
满座的教室下课铃响,陆陆续续相拥而出,一并抽离走的暖意,溢进凉气。
沈酒浑然不觉,赶着今晚截止的作业。 屏幕的光亮在专注的眸光上,打上一道白幕,迅速流过般汲取知识。
直至旁边一道人影坐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拨过手机和周学辰的笔记本。
沈酒蓦然抬头,见是青霖,心下几分跃然:“你怎么来了,忙完了?”
“嗯。”昨天就因为赶作业在宿舍睡下了。今天他再不来,恐怕又回不去。
“还有一会,你等等我。”沈酒眼神清亮,他也想青霖,可眼下还有功课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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