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律放轻声音道:“苗阿姨。” 苗韵浑浊的眼睛里浮起一点笑,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几秒,又看向他搭在唐松灵肩上的手,片刻后迟疑道,“阿姨能问下,你们现在.....” 池律视线落在唐松灵身上,窗外的阳光将他眼底的温柔照的明明白白,他附下身,温声道:“阿姨,我和松灵在一起了。” 苗韵愣愣点头,又问:“以后还会不会.....” “往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会好好护着他的。” “好,好....”苗韵怔忪,眼角又落下泪,“阿姨知道,你们分离这么多年,都太苦了,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幸福顺遂。” 池律只觉得胸口难受得厉害,轻声道:“会的,会幸福的,阿姨也要快点好起来,松灵天天念叨您呢。” 苗韵闭了下眼,轻轻摇头,“阿姨怕是不行了,灵娃儿,就交给你了.....” “妈......”唐松灵像是吓住了,脸色发白地看着苗韵。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唐松灵的手,“哎,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说着,又费力地喘了口气,“生死有命,你得看开些,现在有小池陪着你,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苗韵自己是有感觉的,前些日子精神越发昏沉,今天却突然来了精神,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自这天起,唐松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渡过的,每天上午陪池律去公司,他总是给他很多市场分析、金融数据方面的书,下午叫司机把他送到医院,晚上池律下班的时候又从医院将他接回家。 苗韵那天短暂得清醒了一会儿,后面又昏昏沉沉的。 过了一开始的情绪波动,唐松灵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情绪总是不高,只有见着池律的时候才能笑一笑。 夜深了,窗帘没有拉上,池律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弯腰看了看熟睡中的人。 唐松灵缩卷着身体,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紧闭的眼睛。 池律愣愣看着,突然意识到,似乎只有自己在的时候他睡觉的时候才会舒展身体,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把自己缩成一团。 心口摹地痛了下,伸手轻轻将盖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他鼻子露在外面,却不期然地看见上面已然干涸的泪痕。 借着夜灯怔怔看了许久,附身在唐松灵还有些湿润的眼角落下一个吻。 本想伸手触一触他的脸颊,但手指离脸颊不到一厘米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寒气,又将堪堪要落下的手指收回。 池律快速洗漱完,刚从卫生间出来便见本该睡着的人睁着眼睛,偏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暮色。 “怎么醒了?” 池律快步过去,唐松听见声音回神,从床上爬起来,扑进池律怀里,手臂紧紧箍在池律腰上。 “怎么了?” 池律伸手揽住他后背,抱着人靠在床头,又伸手拉了被子把他后背盖住。 唐松灵的脸埋在池律胸口,却什么也不说,只用力把自己缩进池律怀里。 见他不答,池律也不多问,只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抱着这人,一天的疲惫也在慢慢消散。 每天都要会见很多人,除了工作以外各种应酬酒局不断,他也一直游刃有余,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又和唐松灵在一起之后,这些应酬便成了一种变相的折磨,他坐不住,想快点回来,但又实在脱不开身,心里焦躁得厉害,好几次都想把唐松灵也一块带上,可临到了,又不想他去那种鱼龙混杂,阿谀谄媚的地方。 在池律眼里,唐松灵就是一块没有任何杂质的天然美玉,任何污秽之物他都不想让他沾染。 唐松灵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仰起脸,下巴低着池律胸口,眼睛却没睁开,“你回来了....” “嗯....”池律低低应着,垂眼看着唐松灵,他的脸被不远处的夜灯熏得格外暖,有些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到,许是刚醒,脸蛋微红,唇瓣也嫩嫩地透着粉红。 池律看得痴了,心跳渐渐变快,揽着他背的一手上移,扣在唐上松灵脑后,附身吻在他额头,他的吻细密而温柔,一路向下,亲过他挺立的鼻梁,落在柔软的唇上,细细研磨。 “宝宝....”他低低叫着,半阖着的眸子里缓缓流动着迷离,似大雾氤氲,再不见清冷。 过了一阵,唐松灵张嘴咬在池律唇上,而后稍稍退开,笑盈盈得看着他。 “累不累?” “不累。”池律低声道:“就是想你。” “不是早上才见过吗?” “可早上离晚上好久。”池律说着,拥着趴在身上的人侧身躺下,将他严严实实裹在怀里,“不是睡着了吗?怎么醒了?” 唐松灵偎着他胸口,闷不吭声,过了一阵,突然道:“我想带妈妈回老家。” 池律愣了下,想起刚回来时唐松灵脸上的泪痕,心底摹地刺痛不已。 他抚着唐松灵后背,低声道:“好,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五六天吧。”他声音捂在池律胸口,听不真切,但微颤的声线还是将他暴露的彻彻底底。 “嗯。”池律应着,“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是今天临时决定的,三天就能回来,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那么忙,还是算了吧。” “ .......松灵。”池律叹气道:“我是你男朋友,怎么能不和你们一起回去呢?” “好,就是....怕耽误你。” “没事,除了后天的高峰论坛,最近也没有特别要紧的事,等我回来,我陪你回家。” “.....嗯。” 阳历一月初,今天天气不错,冬日暖阳高悬,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池律昨天去外地了,这还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两地分隔,昨晚那么大个卧室就他一个人,很不习惯,前半夜一直醒着,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早上不到六点又醒了一次。 也不知是池律没再还是怎么的,唐松灵老觉得心慌,随便收拾了下,早早去了医院。 护士还没开始查房,楼道里也很安静,只有早起的病人端着洗脸盆去水房打水。 病房门虚掩着,唐松灵提着饭盒进去,又反手轻轻带上,往靠窗的床位看了一眼,人还没醒。 他走过去将早餐一一打开,搁在床头柜晾着,又拿暖水瓶去水房接了热水,倒在水盆里,等她醒了好洗脸。 收拾好在床边坐了会儿,还不见苗韵醒来,但一会儿就是吃药时间了。 “妈。” 他叫了一声,苗韵没反应。 唐松灵顿了两秒,附身又轻声叫道:“妈,快醒醒,吃了早餐再睡吧,不然一会儿扎针了吃饭不方便。” 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但平时她看着睡着了,其实只是昏沉着,人一叫是有反应的。 唐松灵盯着她那张格外惨白的脸,愣了一阵,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心底蔓延全身。 “妈.....”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发颤,他抖着手去握苗韵垂在床沿的手,一种诡异的冷瞬间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唐松灵瞪大眼,有些无措地看着苗韵,有好几秒他没有喘上气,起身往病房外跑时眼前全是布满黑色的斑点。 此时医生刚上班,查房查到一半,听见消息立刻往这边跑,病房其他病人早都出去了,门口围了不少人,探头探脑往里看。 “让一下!不要在门口围着!”医生喊着,挤开人群快步跑到床边,弯腰掰开苗韵的眼睛,只看了一眼,便摇头站直身体,对旁边早已呆住的唐松灵道:“人已经没了。”
第152章 苗韵离世 唐松灵踉跄着后退一步,双眼僵直地看着苗韵,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半晌才喃喃道,“怎么会,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昨天.....”唐松灵用力喘了口气,眼前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昨天她还说、还说要回家,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中空白一片,说话也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愣怔半天,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一声那句“不在了 ”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病房又进来许多人,他们把苗韵抬放在移动床上,推着往出走的时候唐松灵还是愣愣得没有反应,只下意识跟着移动床跑,紧紧盯着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等电梯的时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苗韵的脸上,唐松灵看着,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笑着叫声“灵娃儿。” 突然想起年少时对苗韵说的话,他说,您要是不喜欢京城,等他长大,有能力有本事了,就带她离开这里。 不曾想,这辈子还是困在了京城,明明说好等这轮透析完就带她回家,手机里甚至已经订了回家时的机票,她却等不及先走了。 整个流程匆忙混乱,他被人带着办理各种手续,机械又麻木,脑袋像是个只会听从指令的机器人,直到站在殡仪馆门口,唐松灵仍然木楞,双眼发直地盯着工作人员给她换寿衣、化妆。 口红涂上去的之后,唐松灵呆呆望着,好像又看见多年前,他刚从地里回来,站在家门口的女人,她偏头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夕阳从背后打过来,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下午三点,唐松灵将黑色背包又往怀里拢了拢,偏头看着窗外。 云海茫茫,无边无际,真如仙境般缥缈神秘。 看了一会儿,把怀里的背包往上凑了凑,轻声道:“妈,快看,多好看的云,以前都没见过,您以后,该不会就住住在这种地方吧?”他望着窗外的眼睛弯起,露出懵懂单纯的笑,“也挺好的,多美啊。” 北方山区的冬天不比城里,格外的冷,也许村子里没住什么人了,好多路都荒废了。 路两边荒草蔓延,唐松灵怀里抱着背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天已经黑了,冬夜里的乡下静悄悄的,但他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心里很是安静。 后来唐松灵想了很久才明白, 原来那时候一个人在荒野上走,不害怕是因为有妈妈陪着。 虽然已离开多年,但这里的每家每户,每棵树的样子,每家门口的草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记得从前村口住着的唐家六奶奶,冬日里戴着个深棕色头巾,穿着厚实的农家人自己缝制的棉袄,拿一个小马扎,每天下午都要坐在门口晒太阳。 那时候她门口总是扫得特别干净,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现在,却满地都是枯树枝,秋日里落的枯叶铺了厚厚一层,门上落了锁,上面裹着厚厚一层灰尘。 早已人去楼空,满目疮痍。 唐松灵站在破败的门口,望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全是小时候来唐家六奶奶门口讨好吃的情景,他想得认真,只是突然回神,才发现那已经只过去许久的事了。 用力吸了口气,将背包反背在怀里,他手里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提着一些从镇上买的纸活,快步往前走,待爬上一个坡,便到了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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